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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在曹营心在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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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八月十五夜,天水冀城,姜宅。

    姜维站在窗前,呆呆得看着眼前的这座古拙粗犷、风格大气的宅邸。

    这是一座占地约莫八分,只有一进的宅邸,院子占去一半地方,五七间房屋依次分布在院子西北东三面,房屋脊背平直而短,用材上以木料为主,兼以砖石,围墙则由黄土累就,瞧着都有了些年岁。

    似这般汉风浓郁的建筑,他上一世只在博物馆、展览馆以及电视上看到过。呆立良久,方才回过神,想到这已是自己穿越后的第六天了。

    距离上次率领五百郡兵击破三千羌人乱兵一战也已过去五日。

    这看似毫无胜算一战,已经令他名声大躁。

    凯旋之日,太守马遵恍若没事人一般,亲自出城十里迎接。郡中豪门请客饮宴不断。这些官面上的迎来送往,牵制了他许多精力,甚至有些筋疲力尽。

    一直到今天,他才消停下来,终于能够好好思考一番关于未来的出路。

    自汉灵帝光和七年(公元184年)黄巾起义以来,各路诸侯粉墨登场,竞相逐霸,至今已有三十五载。时至今日,仅有曹、刘、孙三家笑到了最后。

    历史上,当今魏王殿下、一代枭雄、雄才伟略的曹操曹孟德将于数月后辞世,继任者曹丕即将在明年——即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逼迫汉帝禅让,登基成为大魏皇帝,并改元延康。

    对于曹魏政权,后世国学大家钱穆在其所著的《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一书中评价:“曹氏得国不正,其统治不得不依靠士族门阀。”在魏明帝曹叡驾崩后,做大的司马氏专权,不久即篡夺曹氏江山,最终三分天下归晋。

    然而司马氏得国亦算不上光明正大,无法以忠孝治天下,根基不稳。而后上层士族门阀腐朽糜烂,内斗不止,武备松弛,最终酿出个五胡乱华的大浩劫来。

    他知道,那是华夏历史上最为黑暗沉痛的一页。读史时每当念到这一段,哪一次不曾扼腕叹息,引以为憾?

    魏晋得国不正,人心难聚,纵有混一宇内之力,而无长治久安之德。而孙吴虽有奋进之心,毕竟无大义名分,也非栖凤之良梧。

    剩下的选择,唯有蜀汉。

    然而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他不禁扪心自问,是否有此能力改变蜀汉凄惨的结局?

    此时的关云长已经发动了襄樊会战。历史上,再过几个月,在其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之后,旋即就是刘备夷陵兵败、桃园梦断,蜀汉菁华毕于一役,贤主良臣先后陨落,仅留下诸葛亮一人鞠躬尽瘁,却也只换了个死而后已的嗟叹。

    后主时代,在诸葛亮、蒋琬、费祎先后离世后,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姜维终成为蜀汉大将军,执掌三军。正要秣马厉兵,北进雍凉,却遭宫中府中各路掣肘。他纵有万丈雄心,也只换来屡伐无功,避祸沓中的结局。

    及至四十四年后,邓艾偷渡阴平,袭取CD。姜维借钟会谋反之心,试图斗转星移,再造乾坤。却因行事不密,功亏一篑。虽一计除了灭蜀的二士,蜀汉和他自己的命运至此也彻底断送。

    历史上,姜伯约据上将之重,处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资财无余,侧室无妾媵之亵,后庭无声乐之娱。衣服取供,舆马取备,饮食节制,不奢不约,官给费用,随手消尽。一心只想着实现武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遗志,却因兵败身死,成王败寇,只在青史上留下了毁誉参半的名声,当真说得上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了。

    想到此处,姜维暗下决心:“反正自己上一世也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既然这一世借了你的身体,那么,就由我来实现你的志向,奉汉室为正朔,辅助明主结束这个乱世,一统天下,收拾人心,彻底避免汉人成为两脚羊的血泪结局吧!”

    念及此处,他心中已有决断。但转念一想,眼下有老母家人,若要南下投汉,只怕须费些思量。

    他回顾自己家中,除了母亲李氏和自己两位主人外,尚有家生子三人。

    建安十八年(公元214年),马超在天水为夏侯渊、杨阜、姜叙所败,南下汉中投靠张鲁,临行时唆使凉州羌胡造反。姜维父亲姜冏当时为了保护太守姜叙,死于羌人乱军之中。

    仆从姜义随同主人姜冏战死,遗留下妻子杨氏,以及一对年仅十岁的姜文、姜武双胞胎兄弟。

    太守姜叙感激姜冏之功劳,上表荫冏子,当时年方十二的姜维为天水郡中郎,参本郡军事。

    家中顶梁柱已去,留下母亲李氏一个人,只靠着乡下的几亩薄田和微薄的抚恤,含辛茹苦操持这么一个残破的家,历尽艰辛,终将姜维、姜文、姜武三人抚养长大。期间苦难,又岂足为外人道。

    在他继承了原有主人的武艺本领之外,似乎连带着对母亲李氏的孺慕之情也一并流传下来。而且穿越这几日来,母亲李氏对他关怀备至,舐犊情深,令他在这一世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一个人自是来去自由,若只走了自己,怕是会遗祸家人。”姜维心中大是不忍,拍着窗沿,长长叹了口气。

    正当他心烦意乱之际,忽听到隔壁母亲房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一人影提了个篮子,向他行来。

    姜维借着月光,凝神望去,却是母亲李氏正缓缓走来。

    “伯约我儿,夜已深凉,何故在此叹气?”

    “啊...是母亲啊,快快请进。”姜维忙将母亲李氏迎入屋子里安坐。

    姜母坐罢,从篮中取出两块麦饼,递于姜维,道:“夜里不眠,肚中难免饥饿,我儿且吃了这两块饼子充充饥。”

    他倒确有些饿了,当下接过一块,道:“儿吃一块,母亲也吃一块。”

    姜母却将两块饼子都塞进姜维手中,摇头道:“为娘年纪已是大了,夜里用食,明日腹中必定滞涨难受。我儿都吃了罢。”

    姜维见状,便不再推脱,一左一右抓起两个饼子,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见儿子吃得香,姜母露出笑容,又怕他噎着,忙帮着倒了杯水,念叨道:“慢些吃,慢些吃。”

    姜维连饼就水,囫囵吃了个半饱,重重打了个饱嗝,这才问起母亲来意。

    姜母道:“近日心神难定,夜里稍有动静,便会自行醒来,方才闻见我儿捶窗叹气,心中关切,故而前来。可是有甚心事么?”

    感受到母亲无微不至的关切,姜维纵是穿越之人,心中也自感动莫名。

    只是此番他欲携全家投奔蜀国,却拿捏不准母亲是否愿意轻易离开祖地。他苦思半晌并无半分良策,故而叹气,个中缘由,又教他如何说得出口?

    夏夜的屋内有些闷热,姜维心中气闷,索性站起身来,将窗格推得更开一些。

    时夜已深沉,窗外明月如灯,衬得满天星斗羸弱无光,唯有北斗七星长明不灭,气贯长虹,耀眼异常,因时下是夏季的原故,斗柄指向南方。

    望着南指的北斗星,姜维脑中灵光乍现,倏忽有一妙计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