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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第35章
王宝珍先看看宋月明的脸色，犹豫要不要让孩子给分吃了，这烧鸡毕竟是人家送来的。
宋月明只当没看见，放下蒜转身就要离开，谁知道王宝珍叫住她，低声问：“月明，这烧鸡要咋吃啊？”
是问整吃还是撕开吃的意思。
“妈，您看着办就成。”宋月明不愿意当那个得罪人的，烧鸡拿过来就是让吃的，况且人家本来就有意给孙子孙女吃。
王宝珍想了想，对着几个孩子笑：“晌午吃饭咱就吃，不是才吃过清早饭？我给你们买了糖，让你爷给拿出来吃吧。”
四个大点的孩子都恋恋不舍的，强强嘟着嘴巴不乐意，上次吃烧鸡还是小叔结婚，都好几个月了，尤其这烧鸡拿过来的时候宋月明在卤汤里热了一遍，热腾腾的带着香气，而最小的臭蛋儿也是最馋的，他还没听懂说的什么，巴巴等着。
闻见烧鸡香味儿的不止孩子们，齐树云扶着腰走过来，咽咽分泌旺盛的口水：“妈，这烧鸡早晚都得拆开，让孩子吃点呗，你要是不想沾手，就叫我来！”
马凤丽翻个白眼，要是让齐树云沾手，她自己能吃下半只鸡，她扭头说：“弟妹，你做的烧鸡你去撕开呗？”
宋月明只当没听见，剥完蒜剥葱，没闲着也不累着。
“不行，客都没来，吃啥吃，都吃糖去！”王宝珍打定主意不能撕，待会儿闺女女婿外孙都来，烧鸡要完完整整给摆上桌充面子的。
她说完就要把烧鸡放到锅里温着，免得到晌午就凉了，臭蛋儿眼睁睁看着奶奶把烧鸡端走，连哭带蹦的然后直接倒在地上打滚，嗷嚎着：“吃烧鸡，烧鸡！”
宋月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但堂屋里的魏根生听见了，出来把小孙子抱走，哄着他吃糖，臭蛋儿仍旧是闭着眼哭，那模样与齐树云像的不是一点半点，最后被魏根生多拿出来许多糖才给哄住，魏爱国和魏爱军两个坐在院子里下象棋，根本没听到这闹腾似的。
时间不早了，魏家出嫁的两个女儿过一会儿就能到，这里的饭菜要预备起来，等人到了说说话就得吃饭了。
齐树云扶着腰依旧不安生，大大咧咧的说；“三弟妹，都说你做饭好吃，今天这顿饭就交给你了呗，让咱也尝尝鲜。”
马凤丽也笑眯眯的赞扬：“是啊，我家那三个都说小婶做饭好吃！”
平日里家里要招待客人有点大事，魏根生会掌勺做菜，但今天过寿当然不能劳动她，两人就把这看似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宋月明，连王宝珍都有所期待的看过来。
宋月明挑眉一笑：“我做饭你们干啥？”
让她在厨房烟熏火燎，这些人喝茶闲聊，做梦！
“嗨，你嫁进来咱爸第一次过寿，可不得你做饭表表孝心呐，老三还去上班了不回来，去老丈人家怪勤快的。”齐树云嘴巴不停地说了一堆。
宋月明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大嫂眼睛挺尖啊，专盯着我家的事儿。”
齐树云阴影莫名就想起来她那天凶巴巴的样子，讪笑一声不敢再说。
王宝珍来打圆场：“做饭吧做饭吧，看看都做啥。”
“我不知道大姐跟春玲好吃啥，妈还是你看着准备吧，我给你打打下手。”宋月明也不说不干活，但自家东西该拿的拿了，齐树云和马凤丽都是拎着一斤肉来的，没道理她拿的东西最多还要被这俩人支使着干活。
“行。”
王宝珍当然不敢强迫，人家说的也没错，齐树云捡个烧锅的活，宋月明帮着切肉，这猪肉不新鲜，虽然没到变质的地步，但宋月明打定主意吃饭的的时候不动。
饭准备到一半，魏春玲和何鹏程就领着何宁宁来了，烧饼夹肉、酒、鸡蛋还有一米布，很像是正经来给娘家爹拜寿的，过一会儿魏家大女儿魏春芹来了，她比魏爱国小一岁，魏家五个孩子里徘老二，衣裳洗的发白，身边跟着两个闺女，丈夫习有为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两人提着的礼比魏春玲一家还要不如，烧饼夹肉有两个，鸡蛋十来个。
不知是哪个孩子闹着吃烧饼夹肉，顺手把她拿来的给打开了，跟个盘子大小的烧饼里只有薄薄五六片羊肉，那垛子羊肉本来就片的极薄，一二两肉切薄片就能出来好些凑一盘，而这两个烧饼里头的羊肉加起来都不到一两。
齐树云阴阳怪气的说：“春芹，咱家还是你最会过日子。”
魏春芹脸一片白一片红，王宝珍心疼闺女，魏根生更是瞪她一眼，直言道：“俺闺女只要来，带啥我都喜欢！”
此时，老院里有八个会说话的孩子，尖叫打闹声一直不断，魏春玲和魏春芹都要到厨房帮忙，挺客气的和宋月明打招呼，魏春芹比卫云开大几岁，卫云开来魏家时，魏春芹已经准备出门儿，仍旧是不熟悉的。
人多就要多做饭，王宝珍昨天蒸了两锅馍，一锅白面的一锅二合面的，今天就要做足够的菜，但能做的材料有限，两只烧鸡是最硬的菜，其次是白菜红薯粉条炒肉，醋溜土豆丝，醋溜白菜，炒鸡蛋，凉拌变蛋再加上点炸花生米就成了。
宋月明出去透风的功夫发现卫云开已经回来了，正在和姐夫妹夫说话，两人遥遥对视一眼，又很快分开，今天魏根生过寿就做这样的饭菜，但她来走亲戚那天丰盛的不同寻常，那桌饭菜一定不是王宝珍操持的。
魏家人多，魏老太还从房里出来了，一张桌子肯定是坐不下的，只得去新院将宋月明他们吃饭的桌子搬过来，如此也是勉强坐下。
一顿饭吃的很闹腾，只那八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就能没个消停，还有人将话题往宋月明身上引。
齐树云这一胎要生在六七月里最热的时候，她嘀嘀咕咕个不停，这年做月要很辛苦。
“也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个闺女，哎，我都有俩了，这生个啥都中，三个孩子都要养活不了了，小雪你光喜欢往你小婶家跑，要不你给你小婶做闺女吧？”
宋月明心知这话是来恶心她的，齐树云哪会舍得将闺女给人，倒不是说有多么疼爱魏小雪，而是闺女好不容易养到五六岁，齐树云正打算让魏小雪帮忙带臭蛋儿。
她瞟了齐树云一眼，笑眯眯的：“不是谁都像大嫂一样有福气。”
“我有啥福气……”齐树云还要唠叨两句，宋月明说她有福气，心里美着呢，但王宝珍狠狠瞪了她一眼，剩下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魏春芹可没看见婆媳俩的机锋，与宋月明说话时带着生疏的讨好：“弟妹啥时候要孩子，趁年轻赶紧生呗。”
她结婚五六年只生了两个闺女，婆家人早就有意见，自己也盼着生个儿子，要不是看魏家和卫云开有出息，说不定早被婆婆说的一无是处。
宋月明只说还早，吃菜时尽挑着青菜吃，没多久就吃饱了，端着一碗汤慢慢喝，卫云开朝她这儿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饭后是闲聊时间，卫云开过来朝宋月明说了一句。
齐树云看见就调笑：“三弟真是一会儿都离不得三弟妹，这刚结婚的就是好。”
“大嫂想找大哥说话就说呗，为啥专挑我俩的刺儿。”宋月明径直说出来，扭头就朝新院走，众人以为她甩脸子，一时纷纷看向卫云开。
卫云开神态自若跟魏根生说：“爸，我跟人借了个相机，正好你跟月明她爸都过生，想给你们拍拍照片，现在人都在，咱拍张全家福吧。”
魏根生又惊又喜：“中中中，跟谁借的啊？谁来拍？”
“就是我结婚给我拍照片的朋友，月明来拍，她会。”
语出惊人，其余人一听要拍照片都争先恐后的打量自己衣服是否合适，恨不能回家把最好的衣裳给换过来。
马凤丽摸摸头发，她上回照相还是强强出生一家子去照相，看向新院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充满热烈，等宋月明拿过来新相机所有人都围过来看，恨不得上手摸一摸这新鲜玩意。
“这东西得多少钱按？”
“月明，你真会拍照？咋跟人学的啊？”
“哟哟哟，这厉害了，听人说要好几百块呢！”
“照相，照相！”
这热闹起来没完没了吃完饭就回房的魏老太也被惊动了，拄着拐杖出来颤巍巍的说：“给我也照一张，我就那一张照片，一点都不好看。”
宋月明当然答应，魏家院子里清扫的干干净净，将一条板凳放在堂屋门前，她坐在那儿，其余人都站在一旁或看或小声议论，等着看宋月明照出来啥样的，宋月明从容的指挥魏根生帮魏老太挪位置，认认真真给她拍了一张照。
昨天在宋家给众人拍照，宋老太也是这样郑重，这年岁的老人拍照无非是给儿女留个念想，也让自己有点体面。
宋老太拍完，是魏家老两口并小闺女魏春华，齐树云和马凤丽都想把孩子送到眼前，凑着照一张。
“胶卷不多，先给爸妈他们单独照一张吧。”
王宝珍有点害羞，魏根生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为省胶卷，魏春华站在两人中间，宋月明指导两人坐的亲密些，顺利的拍下一张，再给老两口照张单人照。
齐树云讪讪凑上来：“弟妹，弟妹咱按顺序排，该俺家了！”
她生怕刚才说的太多，让宋月明厌了她，同时心里嘀咕，这老三两口子可真了不得！
一共五家人，每家只有一张合照，谁也不敢不听吩咐，眼睛睁的大大的，就等宋月明说照好了才敢动，一卷胶卷只能拍二十四张，多一点都没有，每家拍完合照就算完成。
马凤丽推着强强上前：“弟妹，给俺家孩子照一张呗？”
宋月明压根没看他们的各种眼神，算算昨天在宋家拍了十一张。这用掉了九张，还有全家福没照，她想了想让八个孩子站在一起拍个合照。
齐树云不敢再说话，推推魏爱国，她也想跟公婆似的照个合照，魏爱国瞪她一眼不愿意开口。
正好，魏家院外来了一个人，是村长的儿子魏元超，也会用相机，卫云开请他来给一家子拍个全家福，不然宋月明在拍，全家福入不了镜头算怎么回事？
宋月明给全家福留了三张的余地，二十来口人排排站在一起，连邻居都来看热闹。
“哟，根生过生，云开两口子还专门借过来相机给拍照，真孝顺呐！”
“就是就是。”
“呵呵，这两口子养他那么多年要是不孝顺孝顺，不得被人戳脊梁骨骂死，也不看看老大老二家啥德行，要我说这两口子真不孬！”
“小点声！”
“我又不是傻！”
魏元超很认真的给拍出来三张，胶卷消耗殆尽，卫云开接过相机交给宋月明，再与他攀谈，小孩子围在宋月明身边不走问这问那，吵的宋月明脑仁疼。
这天到傍晚魏家的人才陆续散开，魏根生将那二十块钱塞过来：“你俩洗照片还得要钱，这钱还给我就太占你们便宜了。”
卫云开不肯收，来回推辞半天，魏根生佯装发怒，留下钱就走了。
宋月明正躺在床上给自己按摩脑袋，卫云开进来将钱放到桌上：“待会儿你收起来，晚上想吃啥？”
这会儿递到她手里，她都是不愿意接的，卫云开仍旧记得她这爱干净的习惯，也记得她中午在饭桌上随便吃点就停筷子了，就是他自己也没吃多少，还没到饭点就饿了。
宋月明坐起身思考片刻：“做个酸汤小酥肉？”
“好。”
又是分工合作的一餐，但宋月明一点都不厌烦，反而乐在其中，可中午她一点耐心都没有，开始反思当时的情绪是对还是错。
不过，至少当时不难受，宋月明可不想跟那俩人置气回头跟卫云开吵架，那就太窝里横了，也幸好卫云开分得清轻重。
吃过晚饭，宋月明洗个澡揉着湿透的头发就出来了，卫云开跟在她身后进来，只是周身更狼狈一些。
上了床，两人开始商量要去县城的事。
卫云开到麦忙之后才会被调到县城，在那之前宋月明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去城里做什么就成了最重要的问题，她在年前就想着买个相机，出了宋卫兰这件事是个契机，她需要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去说服卫云开，让他相信她会拍照，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
原本宋月明的拍照技术就可以，爸爸是个摄影发烧友，她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特地学过一段时间，那些经验技术在这时候用来开个照相馆绰绰有余。
正好买回来相机又赶上两边老人过生日，宋月明刚好可以卖一卖无师自通摄影小天才的人设。
“咱们是买个房子还是租呢？”
卫云开揉着她的腰，毫不犹豫的说：“买。”
租人家的院子不够稳定，家里又不是没钱，如果有了孩子，他不想孩子跟着居无定所的。
宋月明也是这么想的，小县城与省会离得近，未来发展前途一片良好，就算以后搬走不住，给两家老人哪一方养老住都不错，虽然她觉得他们未必愿意离开土地。
既然说定，夫妻俩都不是拖拉的人，卫云开当即让人留心县城可有哪家房子要转手的，打听到的人家报价都非常低，一百多块钱就能买个不错的院子。
宋月明有意引导：“城里的地皮以后会涨的很快吧？人人都想往城里去，也不知道市里有多高。”
卫云开若有所思：“会涨的，新闻透露出来的形势越来越好，等以后城里人越多，地皮和房子越紧张。”
“那咱们要不要买点？”
“慢慢遇吧，咱们手里的钱还是不够多。”
是啊，什么时候都不嫌钱多，宋月明想想自己埋在厨屋灶膛下面的黄金就忍不住蠢蠢欲动，黄金升值能有多少……
不出十天，卫云开找到一家合适的房子，抽一天空闲时间带上宋月明一起来看房子。
房主是一对老夫妻，他们要去外省投奔儿子，索性把小院卖掉，房子位于县城中心地段，离车站和百货商店约有一千米的距离，临着大马路的独门独院，如果将大门的位置盖成两间房就能做门面，只是里头的房子有些旧，院子很宽敞，有个压水井，两处花坛种着一些花草，坐北朝南的三间青砖瓦房，墙体已经有剥落的痕迹，厨房和杂物房也很暗，与新院的布局大同小异。
如果买下这房子住个几年的话不重新修缮有些别扭，两人没有多想就决定，要是买下这房子就推倒重建，等于是说买块地皮，也有房子较新的，但位置不如这里，价格也高一些。
这房子要价一百八十块，宋月明给还到一百四，人家嫌四不好听，要一百五，同时承诺家里的家具等东西一并都给留下。
很快，两人决定将房子买下来，和老夫妻俩办手续，如今的手续简陋，签过合同交了钱，没多久这临街房子的主人就变成了卫云开和宋月明。
“盖房子找谁呢？”
其实村里也有泥瓦匠，亲近的人拉着关系好的组成施工队，谁家要盖房子就请人家去。
卫云开想了想：“农机站盖房子请过十来个人，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赶在农忙前给咱们把房子盖出来。”
“好。”
同时还有另一个问题，这边盖房子得有主人家守着，缺什么少什么都要主人家去买，卫云开有工作在身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宋月明来做个又不太合适，加上钱还得交到这人手里，要是个信不过的人可真不放心，正犹豫的时候，宋建军退伍回来了。
宋月明买了一辆女式自行车，一听说宋建军回来的消息就奔过去了，顺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讲，黄栀子第一反应是：“你俩的钱够用不？”
宋建军也立刻表态：“我这儿还有钱，不够就说。”
这就是亲妈和亲哥，宋月明摇头：“不用，够的，不够我会跟家里开口。”
盖房子是大事，小妹来找自己帮忙宋建军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何况他刚退伍回来，休息两三天没什么事做也很无聊。
至于魏家这边也只有魏根生和王宝珍知道两人在城里买了房子，两人反应略有不同。
魏根生是高兴，能去城里买房住下证明两人生活越来越好，而王宝珍看起来恋恋不舍的：“月明你也离家啊？”
“你这话说的，他们两口子不都给县城咋办？”
王宝珍动了动嘴没说话，宋月明先于卫云开表态：“妈，城里跟这离得不远，我们会经常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宝珍脸上又漾起满足的笑容。
宋月明眼神闪了闪，什么都没说，房子定下来，也该计划以后的事了，旧房子马上要拆掉，新房子的样式还要他们自己设计，或者施工队的人跟他们商讨。
宋月明大致说了自己的想法，仍旧是三间瓦房，卧室堂屋和一间类似新院功能的房间，院子两边盖上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将来充当洗澡间，再另外盖两间房子空着，无论日后给老人还是孩子住，自己家的态度要先摆出来。
大门处盖成三间门面房用来做照相馆，前后都开一道门，方便进出院子。
卫云开对此没有意见，很快去找施工队商量，挑个好日子就把旧房子推倒重建，宋建军直接带着铺盖去县城给他们盯着，唯一的要求是让宋月明经常给他做点好吃的，他竟然不知道小妹出门儿之后手艺越来越好，吃过一顿就念念不忘。
这当然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上回做烧鸡的卤汤留着一些，宋月明又买回来五只鸡练手，卤烧鸡时把老汤加进去一勺，会让烧鸡更加美味，宋月明给送过去一只，馋的宋建军一人解决大半只，而另外两只用在请施工队吃饭，以及给农机站的上级送去一只，还有一只给卫云开和同事吃饭喝酒，提前把散伙饭给吃了。
宋月明这么忙活大半个月，再去打听宋卫兰的消息，没有一点意外的听到想听的。
钱有才的老娘不负众望，去家属院骂过一次收效甚微，她又给钱有才安排一次相亲，钱有才不愿意去，更过分的是，钱有才亡妻留下的女儿上学时被人打了一巴掌踢了一脚，打她的不是外人，就是宋卫兰的小儿子。
刘家哪有理由打人？亲娘做了坏事还不让人说？
钱老太瞬间火冒三丈，她就这么一个孙女，虽然想要孙子，但对这个没娘的孙女从来没有苛待过，几口人认认真真养着这孩子，现在却说被人打就被人打了，她怎能愿意？
原本钱老太打算过一段时间看看钱有才是否还迷那个女人，现在一看，忍你奶奶个腿儿，敢打我孙女，那就挠死你！
钱老太直接冲到饼干厂，趁着下班时间揪到宋卫兰，照脸啪啪扇了五六个巴掌还不解气，扬手还要打，却被钱有才一把推开。
钱老太摔了个屁股蹲，眼睁睁看着儿子巴巴的去扶那个贱人，直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用的是正宗抑扬顿挫哭丧语调：“钱有才你个没良心的！这女人有啥好的，你等她恁多年都没见她离婚跟着你，还没跟着你就敢让她儿子打你闺女，我可怜的妞妞，没了娘又多个后爹，要是我和老头子哪天死了，我妞妞可怎么活啊！”
本来就是饼干厂下班时间，被她这么一嗓子喊下来，看热闹的人顿时围的水泄不通。
宋卫兰头蒙眼花的，反应过来听到钱老太说的内容，一张脸煞白，可不能在饼干厂闹下去啊！
钱有才气呼呼的：“妈，你瞎说啥，我跟卫兰啥都没有！”
“我呸，你叫恁亲干啥？宋卫兰叫她儿打你闺女，她做了亏心事还反过来打咱，你现在护着宋卫兰，就是不要爹娘了！你说你想她恁些年，想出来啥了！”
信心量好大！
饼干产工人看三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饼干厂门口，闹下去可真不行，饼干厂的领导给人叫到办公室开解，谁也不知道人在里面说了啥，只看见宋卫兰出来的时候脸上肿的很高，趁着夜色回到家，婆婆田芳死活不开门，刘战伟忙着去乡下办案子不在家，宋卫兰只能到邻居家借住。
钱老太又跑到宋卫兰儿子的初中找老师告状，那刘冕被老师处罚写检讨，再向钱家赔礼道歉。
刘冕怕老师，只能照做，回家听田芳数落。
……
宋月明悄悄去打听过钱家那小女孩，确定她没什么事才松一口气，而对于宋卫兰来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她继续和钱有才纠缠，钱老太才不会放过她。
此时已经到了农历四月，麦苗抽穗，长到了人膝盖以上，即将是成熟收获的季节，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宋月明日常呆在家里，偶尔去县城看看房子进度，其余时间跟没事人似的，坚决不下地干活，被人说过娇气，娇气怎么了，她就是娇气，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即将是农忙，各家都不消停，魏春玲要去地里干活，闺女何宁宁没人看着，婆婆嫌她生的是个闺女，还跟何鹏程一点都不像，一直都不愿意给她看孩子，魏春玲只好把闺女送到娘家来，好在魏家也不缺这孩子一口饭吃，送来就送来，还有表哥表姐带着玩，宋月明也挺喜欢这白白净净的小女孩，有时间就带她一会儿，对王宝珍时不时探寻的目光视而不见。
宋月明和魏春玲时不时见面这几个月，倒挺喜欢她的性格，要不然将来也不会跟杨敏关系不错，她惦记着那个时间点，希望能避开去。
何宁宁在魏家住一段又回去，魏春玲不好意思让闺女长住，幸好她嫁的村子离魏水村挺近，经常过来也很方便。
除了这件事挂在心上之外，宋月明还在注意着另一件事，二月末她停掉了中药，三月在调养身体，这月就正式开始备孕，例假稳定就容易算出排卵期，到那几天格外热情，惹得卫云开又惊又喜，两人的日子过得格外充实。
快要麦收的时候，魏春玲和婆婆吵了一架，因为何宁宁吃着一块糖，却被大嫂家大何宁宁好几岁的堂兄抢走，何宁宁哭的委屈，魏春玲忍不住和婆婆顶嘴，她婆婆是个火爆脾气，二话不说就打了魏春玲一巴掌，两人吵起来，魏春玲要带着闺女回娘家，何鹏程来送她娘俩。
这天天气极好，万里无云，马上就要收麦，村里都要在碾场，盼着老天爷不要下雨，要不然麦子淋了雨发霉，这大半年的收成就没了，晴天让所有人都高兴。
何鹏程来送人加赔礼道歉，宋月明知道后心里咯噔一声，也恰好卫云开在家。
“云开，你们兄弟几个怎么不打过去？”
“嗯？”
宋月明眨眨眼：“我要是在这儿受了委屈，我三个哥都会打过来的，会先揍你一顿，你为啥不去打何鹏程？”
卫云开哑然失笑，忍不住捏捏她的脸：“你很高兴我被打？”
“那你要是对我不好，我才不关心你被打成啥样儿了，不过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我看春玲受委屈挺憋屈的。”
卫云开摇头：“你当家里没想过去给她出气，是春玲不让去，何鹏程对她还行，就是婆婆难缠，这咋办？”
“我有个办法，你想不想听？”
“你说。”
“春玲婆婆就是看出来两口子孝顺感情好才敢天天作妖，要是儿子不听她的，知道跟她作对不就行了？再说何鹏程对春玲好也该知道站在她这边，他护不住春玲还说对她好，那春玲婆婆不得可劲收拾春玲么？”
卫云开若有所思，宋月明摸摸鼻子再接再厉：“你说如果今天把他们三口子都留这儿，咱们教育何鹏程一顿，让他知道咋回事，春玲日子会好过点吧？”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是吧？那你去忽悠、不是留他呗。”
卫云开答应了，魏春玲一家在老院吃的午饭，何鹏程有点蔫儿，显然是心虚不敢面对老丈人一家，加上三个大舅子都在，只要卫云开一开口，他就得陪着喝酒，还要接受再教育，这顿直接喝到半下午。
上午还晴的好好的天空，到下午就是一阵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接踵而至。
魏爱国一看，狠狠在何鹏程肩膀拍了一下：“得，你还醉着，今天就别回去了！”
老院也不是没房子住，当初五个儿女小的时候还能住下，一家三口就住在魏爱国和魏爱军曾经的房间，倒是相安无事。
宋月明暗中松一口气，这天气变化跟原文一样，直到晚上还有阵阵雷声，她缩在卫云开怀里，闹的他浑身是火。
“月明，你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卫云开连忙摇头：“不是不好，刚结婚的时候你还经常推开我。”
宋月明一脸无辜，要是无所顾忌她估计早就怀孕了，当初不过是想简单避孕罢了，她思来想去最后说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嘛。”
“说得对……”他掐着她的腰，仰视她的妩媚。
很虔诚。
……
何鹏程在魏家住了两天才走，被教育的诚惶诚恐准备回去跟亲娘好好说道说道，魏春玲跟何宁宁在魏家住了一周，约好来接人那天，魏春玲等到下午还不见何鹏程的人来，她正准备自己回去的时候，却见到马凤丽急急忙忙跑到老院来。
“春玲，不得了了！你快回家！鹏程给电死了！”
宋月明正在家里钩小裙子，准备送给何宁宁穿，冷不防听到一声哭，差点把钩针戳到自己手上，这是出了什么事？
她连忙打开门去了老院，就见何宁宁神情惶惶的站在院子里，魏春玲倒在地上，她哭过那一声后就昏过去了，王宝珍正着急忙慌的给她掐人中。
“妈，出啥事了？”宋月明的声音有点颤。
王宝珍顾不上，是马凤丽告诉她：“鹏程给电死了，他村里的人来报信，春玲和宁宁得赶紧回去。”
宋月明只觉得不可置信：“怎么会？”
“是啊，听说是他要来接春玲的时候，骑着车子出来看见电线有一半给地上就去挑起来，刚碰上就倒地上了，等人把电线挑开，人都没气了。”
这时候魏春玲忽然睁开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妈，我得回家！”
“回！回！”王宝珍六神无主，她苦命的闺女！
魏春玲跌跌撞撞要往外走，不忘拉上何宁宁，听到消息的魏家人都赶过来了，魏爱国和魏爱军送魏春玲回去，宋月明站在那儿，只听到魏春玲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鹏程，鹏程，宁宁还恁小，我给你的毛衣还没打完，你咋就走了啊……”
宋月明扭过头，抹一把眼睛，扶着失声痛哭的王宝珍，心内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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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王宝珍先看看宋月明的脸色，犹豫要不要让孩子给分吃了，这烧鸡毕竟是人家送来的。
宋月明只当没看见，放下蒜转身就要离开，谁知道王宝珍叫住她，低声问：“月明，这烧鸡要咋吃啊？”
是问整吃还是撕开吃的意思。
“妈，您看着办就成。”宋月明不愿意当那个得罪人的，烧鸡拿过来就是让吃的，况且人家本来就有意给孙子孙女吃。
王宝珍想了想，对着几个孩子笑：“晌午吃饭咱就吃，不是才吃过清早饭？我给你们买了糖，让你爷给拿出来吃吧。”
四个大点的孩子都恋恋不舍的，强强嘟着嘴巴不乐意，上次吃烧鸡还是小叔结婚，都好几个月了，尤其这烧鸡拿过来的时候宋月明在卤汤里热了一遍，热腾腾的带着香气，而最小的臭蛋儿也是最馋的，他还没听懂说的什么，巴巴等着。
闻见烧鸡香味儿的不止孩子们，齐树云扶着腰走过来，咽咽分泌旺盛的口水：“妈，这烧鸡早晚都得拆开，让孩子吃点呗，你要是不想沾手，就叫我来！”
马凤丽翻个白眼，要是让齐树云沾手，她自己能吃下半只鸡，她扭头说：“弟妹，你做的烧鸡你去撕开呗？”
宋月明只当没听见，剥完蒜剥葱，没闲着也不累着。
“不行，客都没来，吃啥吃，都吃糖去！”王宝珍打定主意不能撕，待会儿闺女女婿外孙都来，烧鸡要完完整整给摆上桌充面子的。
她说完就要把烧鸡放到锅里温着，免得到晌午就凉了，臭蛋儿眼睁睁看着奶奶把烧鸡端走，连哭带蹦的然后直接倒在地上打滚，嗷嚎着：“吃烧鸡，烧鸡！”
宋月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但堂屋里的魏根生听见了，出来把小孙子抱走，哄着他吃糖，臭蛋儿仍旧是闭着眼哭，那模样与齐树云像的不是一点半点，最后被魏根生多拿出来许多糖才给哄住，魏爱国和魏爱军两个坐在院子里下象棋，根本没听到这闹腾似的。
时间不早了，魏家出嫁的两个女儿过一会儿就能到，这里的饭菜要预备起来，等人到了说说话就得吃饭了。
齐树云扶着腰依旧不安生，大大咧咧的说；“三弟妹，都说你做饭好吃，今天这顿饭就交给你了呗，让咱也尝尝鲜。”
马凤丽也笑眯眯的赞扬：“是啊，我家那三个都说小婶做饭好吃！”
平日里家里要招待客人有点大事，魏根生会掌勺做菜，但今天过寿当然不能劳动她，两人就把这看似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宋月明，连王宝珍都有所期待的看过来。
宋月明挑眉一笑：“我做饭你们干啥？”
让她在厨房烟熏火燎，这些人喝茶闲聊，做梦！
“嗨，你嫁进来咱爸第一次过寿，可不得你做饭表表孝心呐，老三还去上班了不回来，去老丈人家怪勤快的。”齐树云嘴巴不停地说了一堆。
宋月明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大嫂眼睛挺尖啊，专盯着我家的事儿。”
齐树云阴影莫名就想起来她那天凶巴巴的样子，讪笑一声不敢再说。
王宝珍来打圆场：“做饭吧做饭吧，看看都做啥。”
“我不知道大姐跟春玲好吃啥，妈还是你看着准备吧，我给你打打下手。”宋月明也不说不干活，但自家东西该拿的拿了，齐树云和马凤丽都是拎着一斤肉来的，没道理她拿的东西最多还要被这俩人支使着干活。
“行。”
王宝珍当然不敢强迫，人家说的也没错，齐树云捡个烧锅的活，宋月明帮着切肉，这猪肉不新鲜，虽然没到变质的地步，但宋月明打定主意吃饭的的时候不动。
饭准备到一半，魏春玲和何鹏程就领着何宁宁来了，烧饼夹肉、酒、鸡蛋还有一米布，很像是正经来给娘家爹拜寿的，过一会儿魏家大女儿魏春芹来了，她比魏爱国小一岁，魏家五个孩子里徘老二，衣裳洗的发白，身边跟着两个闺女，丈夫习有为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两人提着的礼比魏春玲一家还要不如，烧饼夹肉有两个，鸡蛋十来个。
不知是哪个孩子闹着吃烧饼夹肉，顺手把她拿来的给打开了，跟个盘子大小的烧饼里只有薄薄五六片羊肉，那垛子羊肉本来就片的极薄，一二两肉切薄片就能出来好些凑一盘，而这两个烧饼里头的羊肉加起来都不到一两。
齐树云阴阳怪气的说：“春芹，咱家还是你最会过日子。”
魏春芹脸一片白一片红，王宝珍心疼闺女，魏根生更是瞪她一眼，直言道：“俺闺女只要来，带啥我都喜欢！”
此时，老院里有八个会说话的孩子，尖叫打闹声一直不断，魏春玲和魏春芹都要到厨房帮忙，挺客气的和宋月明打招呼，魏春芹比卫云开大几岁，卫云开来魏家时，魏春芹已经准备出门儿，仍旧是不熟悉的。
人多就要多做饭，王宝珍昨天蒸了两锅馍，一锅白面的一锅二合面的，今天就要做足够的菜，但能做的材料有限，两只烧鸡是最硬的菜，其次是白菜红薯粉条炒肉，醋溜土豆丝，醋溜白菜，炒鸡蛋，凉拌变蛋再加上点炸花生米就成了。
宋月明出去透风的功夫发现卫云开已经回来了，正在和姐夫妹夫说话，两人遥遥对视一眼，又很快分开，今天魏根生过寿就做这样的饭菜，但她来走亲戚那天丰盛的不同寻常，那桌饭菜一定不是王宝珍操持的。
魏家人多，魏老太还从房里出来了，一张桌子肯定是坐不下的，只得去新院将宋月明他们吃饭的桌子搬过来，如此也是勉强坐下。
一顿饭吃的很闹腾，只那八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就能没个消停，还有人将话题往宋月明身上引。
齐树云这一胎要生在六七月里最热的时候，她嘀嘀咕咕个不停，这年做月要很辛苦。
“也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个闺女，哎，我都有俩了，这生个啥都中，三个孩子都要养活不了了，小雪你光喜欢往你小婶家跑，要不你给你小婶做闺女吧？”
宋月明心知这话是来恶心她的，齐树云哪会舍得将闺女给人，倒不是说有多么疼爱魏小雪，而是闺女好不容易养到五六岁，齐树云正打算让魏小雪帮忙带臭蛋儿。
她瞟了齐树云一眼，笑眯眯的：“不是谁都像大嫂一样有福气。”
“我有啥福气……”齐树云还要唠叨两句，宋月明说她有福气，心里美着呢，但王宝珍狠狠瞪了她一眼，剩下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魏春芹可没看见婆媳俩的机锋，与宋月明说话时带着生疏的讨好：“弟妹啥时候要孩子，趁年轻赶紧生呗。”
她结婚五六年只生了两个闺女，婆家人早就有意见，自己也盼着生个儿子，要不是看魏家和卫云开有出息，说不定早被婆婆说的一无是处。
宋月明只说还早，吃菜时尽挑着青菜吃，没多久就吃饱了，端着一碗汤慢慢喝，卫云开朝她这儿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饭后是闲聊时间，卫云开过来朝宋月明说了一句。
齐树云看见就调笑：“三弟真是一会儿都离不得三弟妹，这刚结婚的就是好。”
“大嫂想找大哥说话就说呗，为啥专挑我俩的刺儿。”宋月明径直说出来，扭头就朝新院走，众人以为她甩脸子，一时纷纷看向卫云开。
卫云开神态自若跟魏根生说：“爸，我跟人借了个相机，正好你跟月明她爸都过生，想给你们拍拍照片，现在人都在，咱拍张全家福吧。”
魏根生又惊又喜：“中中中，跟谁借的啊？谁来拍？”
“就是我结婚给我拍照片的朋友，月明来拍，她会。”
语出惊人，其余人一听要拍照片都争先恐后的打量自己衣服是否合适，恨不能回家把最好的衣裳给换过来。
马凤丽摸摸头发，她上回照相还是强强出生一家子去照相，看向新院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充满热烈，等宋月明拿过来新相机所有人都围过来看，恨不得上手摸一摸这新鲜玩意。
“这东西得多少钱按？”
“月明，你真会拍照？咋跟人学的啊？”
“哟哟哟，这厉害了，听人说要好几百块呢！”
“照相，照相！”
这热闹起来没完没了吃完饭就回房的魏老太也被惊动了，拄着拐杖出来颤巍巍的说：“给我也照一张，我就那一张照片，一点都不好看。”
宋月明当然答应，魏家院子里清扫的干干净净，将一条板凳放在堂屋门前，她坐在那儿，其余人都站在一旁或看或小声议论，等着看宋月明照出来啥样的，宋月明从容的指挥魏根生帮魏老太挪位置，认认真真给她拍了一张照。
昨天在宋家给众人拍照，宋老太也是这样郑重，这年岁的老人拍照无非是给儿女留个念想，也让自己有点体面。
宋老太拍完，是魏家老两口并小闺女魏春华，齐树云和马凤丽都想把孩子送到眼前，凑着照一张。
“胶卷不多，先给爸妈他们单独照一张吧。”
王宝珍有点害羞，魏根生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为省胶卷，魏春华站在两人中间，宋月明指导两人坐的亲密些，顺利的拍下一张，再给老两口照张单人照。
齐树云讪讪凑上来：“弟妹，弟妹咱按顺序排，该俺家了！”
她生怕刚才说的太多，让宋月明厌了她，同时心里嘀咕，这老三两口子可真了不得！
一共五家人，每家只有一张合照，谁也不敢不听吩咐，眼睛睁的大大的，就等宋月明说照好了才敢动，一卷胶卷只能拍二十四张，多一点都没有，每家拍完合照就算完成。
马凤丽推着强强上前：“弟妹，给俺家孩子照一张呗？”
宋月明压根没看他们的各种眼神，算算昨天在宋家拍了十一张。这用掉了九张，还有全家福没照，她想了想让八个孩子站在一起拍个合照。
齐树云不敢再说话，推推魏爱国，她也想跟公婆似的照个合照，魏爱国瞪她一眼不愿意开口。
正好，魏家院外来了一个人，是村长的儿子魏元超，也会用相机，卫云开请他来给一家子拍个全家福，不然宋月明在拍，全家福入不了镜头算怎么回事？
宋月明给全家福留了三张的余地，二十来口人排排站在一起，连邻居都来看热闹。
“哟，根生过生，云开两口子还专门借过来相机给拍照，真孝顺呐！”
“就是就是。”
“呵呵，这两口子养他那么多年要是不孝顺孝顺，不得被人戳脊梁骨骂死，也不看看老大老二家啥德行，要我说这两口子真不孬！”
“小点声！”
“我又不是傻！”
魏元超很认真的给拍出来三张，胶卷消耗殆尽，卫云开接过相机交给宋月明，再与他攀谈，小孩子围在宋月明身边不走问这问那，吵的宋月明脑仁疼。
这天到傍晚魏家的人才陆续散开，魏根生将那二十块钱塞过来：“你俩洗照片还得要钱，这钱还给我就太占你们便宜了。”
卫云开不肯收，来回推辞半天，魏根生佯装发怒，留下钱就走了。
宋月明正躺在床上给自己按摩脑袋，卫云开进来将钱放到桌上：“待会儿你收起来，晚上想吃啥？”
这会儿递到她手里，她都是不愿意接的，卫云开仍旧记得她这爱干净的习惯，也记得她中午在饭桌上随便吃点就停筷子了，就是他自己也没吃多少，还没到饭点就饿了。
宋月明坐起身思考片刻：“做个酸汤小酥肉？”
“好。”
又是分工合作的一餐，但宋月明一点都不厌烦，反而乐在其中，可中午她一点耐心都没有，开始反思当时的情绪是对还是错。
不过，至少当时不难受，宋月明可不想跟那俩人置气回头跟卫云开吵架，那就太窝里横了，也幸好卫云开分得清轻重。
吃过晚饭，宋月明洗个澡揉着湿透的头发就出来了，卫云开跟在她身后进来，只是周身更狼狈一些。
上了床，两人开始商量要去县城的事。
卫云开到麦忙之后才会被调到县城，在那之前宋月明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去城里做什么就成了最重要的问题，她在年前就想着买个相机，出了宋卫兰这件事是个契机，她需要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去说服卫云开，让他相信她会拍照，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
原本宋月明的拍照技术就可以，爸爸是个摄影发烧友，她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特地学过一段时间，那些经验技术在这时候用来开个照相馆绰绰有余。
正好买回来相机又赶上两边老人过生日，宋月明刚好可以卖一卖无师自通摄影小天才的人设。
“咱们是买个房子还是租呢？”
卫云开揉着她的腰，毫不犹豫的说：“买。”
租人家的院子不够稳定，家里又不是没钱，如果有了孩子，他不想孩子跟着居无定所的。
宋月明也是这么想的，小县城与省会离得近，未来发展前途一片良好，就算以后搬走不住，给两家老人哪一方养老住都不错，虽然她觉得他们未必愿意离开土地。
既然说定，夫妻俩都不是拖拉的人，卫云开当即让人留心县城可有哪家房子要转手的，打听到的人家报价都非常低，一百多块钱就能买个不错的院子。
宋月明有意引导：“城里的地皮以后会涨的很快吧？人人都想往城里去，也不知道市里有多高。”
卫云开若有所思：“会涨的，新闻透露出来的形势越来越好，等以后城里人越多，地皮和房子越紧张。”
“那咱们要不要买点？”
“慢慢遇吧，咱们手里的钱还是不够多。”
是啊，什么时候都不嫌钱多，宋月明想想自己埋在厨屋灶膛下面的黄金就忍不住蠢蠢欲动，黄金升值能有多少……
不出十天，卫云开找到一家合适的房子，抽一天空闲时间带上宋月明一起来看房子。
房主是一对老夫妻，他们要去外省投奔儿子，索性把小院卖掉，房子位于县城中心地段，离车站和百货商店约有一千米的距离，临着大马路的独门独院，如果将大门的位置盖成两间房就能做门面，只是里头的房子有些旧，院子很宽敞，有个压水井，两处花坛种着一些花草，坐北朝南的三间青砖瓦房，墙体已经有剥落的痕迹，厨房和杂物房也很暗，与新院的布局大同小异。
如果买下这房子住个几年的话不重新修缮有些别扭，两人没有多想就决定，要是买下这房子就推倒重建，等于是说买块地皮，也有房子较新的，但位置不如这里，价格也高一些。
这房子要价一百八十块，宋月明给还到一百四，人家嫌四不好听，要一百五，同时承诺家里的家具等东西一并都给留下。
很快，两人决定将房子买下来，和老夫妻俩办手续，如今的手续简陋，签过合同交了钱，没多久这临街房子的主人就变成了卫云开和宋月明。
“盖房子找谁呢？”
其实村里也有泥瓦匠，亲近的人拉着关系好的组成施工队，谁家要盖房子就请人家去。
卫云开想了想：“农机站盖房子请过十来个人，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赶在农忙前给咱们把房子盖出来。”
“好。”
同时还有另一个问题，这边盖房子得有主人家守着，缺什么少什么都要主人家去买，卫云开有工作在身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宋月明来做个又不太合适，加上钱还得交到这人手里，要是个信不过的人可真不放心，正犹豫的时候，宋建军退伍回来了。
宋月明买了一辆女式自行车，一听说宋建军回来的消息就奔过去了，顺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讲，黄栀子第一反应是：“你俩的钱够用不？”
宋建军也立刻表态：“我这儿还有钱，不够就说。”
这就是亲妈和亲哥，宋月明摇头：“不用，够的，不够我会跟家里开口。”
盖房子是大事，小妹来找自己帮忙宋建军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何况他刚退伍回来，休息两三天没什么事做也很无聊。
至于魏家这边也只有魏根生和王宝珍知道两人在城里买了房子，两人反应略有不同。
魏根生是高兴，能去城里买房住下证明两人生活越来越好，而王宝珍看起来恋恋不舍的：“月明你也离家啊？”
“你这话说的，他们两口子不都给县城咋办？”
王宝珍动了动嘴没说话，宋月明先于卫云开表态：“妈，城里跟这离得不远，我们会经常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宝珍脸上又漾起满足的笑容。
宋月明眼神闪了闪，什么都没说，房子定下来，也该计划以后的事了，旧房子马上要拆掉，新房子的样式还要他们自己设计，或者施工队的人跟他们商讨。
宋月明大致说了自己的想法，仍旧是三间瓦房，卧室堂屋和一间类似新院功能的房间，院子两边盖上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将来充当洗澡间，再另外盖两间房子空着，无论日后给老人还是孩子住，自己家的态度要先摆出来。
大门处盖成三间门面房用来做照相馆，前后都开一道门，方便进出院子。
卫云开对此没有意见，很快去找施工队商量，挑个好日子就把旧房子推倒重建，宋建军直接带着铺盖去县城给他们盯着，唯一的要求是让宋月明经常给他做点好吃的，他竟然不知道小妹出门儿之后手艺越来越好，吃过一顿就念念不忘。
这当然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上回做烧鸡的卤汤留着一些，宋月明又买回来五只鸡练手，卤烧鸡时把老汤加进去一勺，会让烧鸡更加美味，宋月明给送过去一只，馋的宋建军一人解决大半只，而另外两只用在请施工队吃饭，以及给农机站的上级送去一只，还有一只给卫云开和同事吃饭喝酒，提前把散伙饭给吃了。
宋月明这么忙活大半个月，再去打听宋卫兰的消息，没有一点意外的听到想听的。
钱有才的老娘不负众望，去家属院骂过一次收效甚微，她又给钱有才安排一次相亲，钱有才不愿意去，更过分的是，钱有才亡妻留下的女儿上学时被人打了一巴掌踢了一脚，打她的不是外人，就是宋卫兰的小儿子。
刘家哪有理由打人？亲娘做了坏事还不让人说？
钱老太瞬间火冒三丈，她就这么一个孙女，虽然想要孙子，但对这个没娘的孙女从来没有苛待过，几口人认认真真养着这孩子，现在却说被人打就被人打了，她怎能愿意？
原本钱老太打算过一段时间看看钱有才是否还迷那个女人，现在一看，忍你奶奶个腿儿，敢打我孙女，那就挠死你！
钱老太直接冲到饼干厂，趁着下班时间揪到宋卫兰，照脸啪啪扇了五六个巴掌还不解气，扬手还要打，却被钱有才一把推开。
钱老太摔了个屁股蹲，眼睁睁看着儿子巴巴的去扶那个贱人，直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用的是正宗抑扬顿挫哭丧语调：“钱有才你个没良心的！这女人有啥好的，你等她恁多年都没见她离婚跟着你，还没跟着你就敢让她儿子打你闺女，我可怜的妞妞，没了娘又多个后爹，要是我和老头子哪天死了，我妞妞可怎么活啊！”
本来就是饼干厂下班时间，被她这么一嗓子喊下来，看热闹的人顿时围的水泄不通。
宋卫兰头蒙眼花的，反应过来听到钱老太说的内容，一张脸煞白，可不能在饼干厂闹下去啊！
钱有才气呼呼的：“妈，你瞎说啥，我跟卫兰啥都没有！”
“我呸，你叫恁亲干啥？宋卫兰叫她儿打你闺女，她做了亏心事还反过来打咱，你现在护着宋卫兰，就是不要爹娘了！你说你想她恁些年，想出来啥了！”
信心量好大！
饼干产工人看三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饼干厂门口，闹下去可真不行，饼干厂的领导给人叫到办公室开解，谁也不知道人在里面说了啥，只看见宋卫兰出来的时候脸上肿的很高，趁着夜色回到家，婆婆田芳死活不开门，刘战伟忙着去乡下办案子不在家，宋卫兰只能到邻居家借住。
钱老太又跑到宋卫兰儿子的初中找老师告状，那刘冕被老师处罚写检讨，再向钱家赔礼道歉。
刘冕怕老师，只能照做，回家听田芳数落。
……
宋月明悄悄去打听过钱家那小女孩，确定她没什么事才松一口气，而对于宋卫兰来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她继续和钱有才纠缠，钱老太才不会放过她。
此时已经到了农历四月，麦苗抽穗，长到了人膝盖以上，即将是成熟收获的季节，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宋月明日常呆在家里，偶尔去县城看看房子进度，其余时间跟没事人似的，坚决不下地干活，被人说过娇气，娇气怎么了，她就是娇气，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即将是农忙，各家都不消停，魏春玲要去地里干活，闺女何宁宁没人看着，婆婆嫌她生的是个闺女，还跟何鹏程一点都不像，一直都不愿意给她看孩子，魏春玲只好把闺女送到娘家来，好在魏家也不缺这孩子一口饭吃，送来就送来，还有表哥表姐带着玩，宋月明也挺喜欢这白白净净的小女孩，有时间就带她一会儿，对王宝珍时不时探寻的目光视而不见。
宋月明和魏春玲时不时见面这几个月，倒挺喜欢她的性格，要不然将来也不会跟杨敏关系不错，她惦记着那个时间点，希望能避开去。
何宁宁在魏家住一段又回去，魏春玲不好意思让闺女长住，幸好她嫁的村子离魏水村挺近，经常过来也很方便。
除了这件事挂在心上之外，宋月明还在注意着另一件事，二月末她停掉了中药，三月在调养身体，这月就正式开始备孕，例假稳定就容易算出排卵期，到那几天格外热情，惹得卫云开又惊又喜，两人的日子过得格外充实。
快要麦收的时候，魏春玲和婆婆吵了一架，因为何宁宁吃着一块糖，却被大嫂家大何宁宁好几岁的堂兄抢走，何宁宁哭的委屈，魏春玲忍不住和婆婆顶嘴，她婆婆是个火爆脾气，二话不说就打了魏春玲一巴掌，两人吵起来，魏春玲要带着闺女回娘家，何鹏程来送她娘俩。
这天天气极好，万里无云，马上就要收麦，村里都要在碾场，盼着老天爷不要下雨，要不然麦子淋了雨发霉，这大半年的收成就没了，晴天让所有人都高兴。
何鹏程来送人加赔礼道歉，宋月明知道后心里咯噔一声，也恰好卫云开在家。
“云开，你们兄弟几个怎么不打过去？”
“嗯？”
宋月明眨眨眼：“我要是在这儿受了委屈，我三个哥都会打过来的，会先揍你一顿，你为啥不去打何鹏程？”
卫云开哑然失笑，忍不住捏捏她的脸：“你很高兴我被打？”
“那你要是对我不好，我才不关心你被打成啥样儿了，不过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我看春玲受委屈挺憋屈的。”
卫云开摇头：“你当家里没想过去给她出气，是春玲不让去，何鹏程对她还行，就是婆婆难缠，这咋办？”
“我有个办法，你想不想听？”
“你说。”
“春玲婆婆就是看出来两口子孝顺感情好才敢天天作妖，要是儿子不听她的，知道跟她作对不就行了？再说何鹏程对春玲好也该知道站在她这边，他护不住春玲还说对她好，那春玲婆婆不得可劲收拾春玲么？”
卫云开若有所思，宋月明摸摸鼻子再接再厉：“你说如果今天把他们三口子都留这儿，咱们教育何鹏程一顿，让他知道咋回事，春玲日子会好过点吧？”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是吧？那你去忽悠、不是留他呗。”
卫云开答应了，魏春玲一家在老院吃的午饭，何鹏程有点蔫儿，显然是心虚不敢面对老丈人一家，加上三个大舅子都在，只要卫云开一开口，他就得陪着喝酒，还要接受再教育，这顿直接喝到半下午。
上午还晴的好好的天空，到下午就是一阵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接踵而至。
魏爱国一看，狠狠在何鹏程肩膀拍了一下：“得，你还醉着，今天就别回去了！”
老院也不是没房子住，当初五个儿女小的时候还能住下，一家三口就住在魏爱国和魏爱军曾经的房间，倒是相安无事。
宋月明暗中松一口气，这天气变化跟原文一样，直到晚上还有阵阵雷声，她缩在卫云开怀里，闹的他浑身是火。
“月明，你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卫云开连忙摇头：“不是不好，刚结婚的时候你还经常推开我。”
宋月明一脸无辜，要是无所顾忌她估计早就怀孕了，当初不过是想简单避孕罢了，她思来想去最后说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嘛。”
“说得对……”他掐着她的腰，仰视她的妩媚。
很虔诚。
……
何鹏程在魏家住了两天才走，被教育的诚惶诚恐准备回去跟亲娘好好说道说道，魏春玲跟何宁宁在魏家住了一周，约好来接人那天，魏春玲等到下午还不见何鹏程的人来，她正准备自己回去的时候，却见到马凤丽急急忙忙跑到老院来。
“春玲，不得了了！你快回家！鹏程给电死了！”
宋月明正在家里钩小裙子，准备送给何宁宁穿，冷不防听到一声哭，差点把钩针戳到自己手上，这是出了什么事？
她连忙打开门去了老院，就见何宁宁神情惶惶的站在院子里，魏春玲倒在地上，她哭过那一声后就昏过去了，王宝珍正着急忙慌的给她掐人中。
“妈，出啥事了？”宋月明的声音有点颤。
王宝珍顾不上，是马凤丽告诉她：“鹏程给电死了，他村里的人来报信，春玲和宁宁得赶紧回去。”
宋月明只觉得不可置信：“怎么会？”
“是啊，听说是他要来接春玲的时候，骑着车子出来看见电线有一半给地上就去挑起来，刚碰上就倒地上了，等人把电线挑开，人都没气了。”
这时候魏春玲忽然睁开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妈，我得回家！”
“回！回！”王宝珍六神无主，她苦命的闺女！
魏春玲跌跌撞撞要往外走，不忘拉上何宁宁，听到消息的魏家人都赶过来了，魏爱国和魏爱军送魏春玲回去，宋月明站在那儿，只听到魏春玲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鹏程，鹏程，宁宁还恁小，我给你的毛衣还没打完，你咋就走了啊……”
宋月明扭过头，抹一把眼睛，扶着失声痛哭的王宝珍，心内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