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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葬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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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翰林学院的校园里。

    夜已深,十一点多了?还是十二点多了?赵砚没有看时间,他不清楚,也不在意,从宿舍里出来之前,他和张鹏一起喝完了宿舍冰箱里的所有啤酒,张鹏醉了,可是他还没醉,没醉就还不想睡。

    喜欢上一个人却强制着自己不去追,甚至还要决定尽量疏远她,这种事,在赵砚过往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以前,他喜欢谁就一定会去追,哪怕看不到希望,他也会努力去制造希望,他相信事在人为!也相信就算最后不能成功,其追求的过程也足以让自己怀念,而不至于日后追悔莫及。

    但这一次,他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做出与感情截然相反的选择。

    刚才从宿舍楼里出来的时候,赵砚在门卫室旁边的便利店里又买了两瓶啤酒,开了一瓶抓在手里边走边喝,另一瓶没有开瓶,但也终究会开瓶。

    这一个夜晚,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醉!一定要醉!

    校园的柏油路上已经没几个人影了,夜色笼罩着校园,也笼罩着他,仰头望向夜空,夜幕上的星光完全不知他心中的愁闷,还一如往常一般调皮地向他眨着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嘲笑他,让赵砚一见生厌。

    “笑尼玛蛋!”

    赵砚迷蒙着双眼歪歪斜斜地走着,愤怒地对夜空上星星竖了一根中指,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尼玛有蛋的话……”

    只是,在愁闷的心境下,就连愤怒的情绪也维持不了几秒,一低头,他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双眼迷蒙而抑郁。

    赵砚忽然想到一首在陆扬电脑上听到的歌,梦境里变态的记忆能力此刻也显现出来,明明已经快醉了,明明他大脑已经快转不动,可是想到那首歌,那首歌的旋律和歌词就像在他心中响起一般,那么清晰。

    “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街……一个人走在冷冷的夜……一个人在逃避什么?不是别人是自己!一个人在害怕什么?不是寒冷,是孤寂……一个人走在冷冷的街,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夜,一个人想追求什么?不是真实……是幻影!一个人想征服什么?不是世界,是爱情……”

    赵砚记得唱这首歌的歌手姓郑,郑智化。

    陆扬好像很喜欢他的歌,在陆扬的电脑上,赵砚发现很多这个歌手的歌,当时赵砚还觉得意外,因为这个歌手好听的歌真的很多很多,几乎每一首都有特别的味道,嗓音似乎带着哭音,多听他几首歌,就会发现此人让人仰视的才华,赵砚曾在记忆中寻找大明与此人相似的歌手,翻遍记忆,却愣是没有找到一个。

    但此人的歌欢快的不多,听他的歌让人伤感,赵砚之前虽然觉得他的歌很好,却一直不喜欢唱,但今晚他的心境契合了,脑海中很多首郑智化的歌好像都很契合他今晚的心境。

    可此时,他最想唱的就是这首《单身逃亡》。

    “单身逃亡?能逃得哪儿去呢?谁能逃避掉自己?”

    唱着唱着,赵砚嘴角溢满苦涩,自嘲的味道浓到不能再浓。

    一瓶啤酒喝完,赵砚随手把空酒瓶扔进路旁的草丛里,然后用大拇指弹开另一瓶的瓶盖,一边仰着脖子往嘴里灌酒,一边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走。

    路上还是有几个人的,一个迈着轻快脚步迎面而来的女生看见赵砚这颓废的酒鬼模样,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厌恶地瞥了赵砚一眼,小手立即掩着鼻子,逃避瘟疫似的赶紧避开赵砚。

    赵砚的醉眼看见了,嘴角却出现一抹更浓的嘲笑。

    朦胧的醉眼四处乱瞄,却找不到能引起他注意力的东西。

    于是他又眯着眼睛开始唱另一首郑智化的歌。

    “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的证据,都市的柏油路太硬,踩不住足迹!骄傲无知的现代人,不知道珍惜,那一片被文明糟蹋过的海洋和田地,只有远离人群才能找回我自己……”

    就这样,赵砚像个醉生梦死的酒鬼,一边喝酒一边高歌,但歌词的意境,却又像是世人皆醉我独醒,只是,这样的夜晚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不曾在大明的天空下唱响过的歌曲。

    快要走到学院大门的时候,迎面突然开过来一辆暗青色的汽车,醉眼朦胧的赵砚没有去分辨那是一辆什么车,一眼扫过,只感觉价钱应该不低。

    恰此时,一名男生迎面走来,赵砚两边嘴角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度,停住脚步,伸手向那男生招了招手,眼睛努力睁开,却又睁不开,招手的动作也显得比较缓慢,酒精到底还是麻醉了他。

    “什么事?”

    那男生疑惑地走到赵砚近前,距离赵砚有两步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没有再靠近赵砚,醉醺醺的人,总是没几个人愿意靠近的。

    赵砚半睁半闭着眼,醉醺醺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拉起男生的右手,然后在那男生错愕的眼神中,将手中已经空了的酒瓶塞到男生的手里。

    不仅如此,赵砚还笑呵呵地说:“来!孩子!拿着!这是哥哥送你的礼物!要好好保管哦!哈哈……”

    说完,赵砚好像很开心,咧着嘴就哈哈大笑,笑得那男生脸色阴晴不定,这简直是赤果果的侮辱,但他又确定眼前这人喝醉了,正常人都不愿意跟醉鬼较真,但这真的让他火冒三丈,一个陌生塞给他一只空啤酒瓶,喊他孩子,还说是哥哥送给他的礼物,要他好好保管,这已经不仅仅是侮辱,还在占他的便宜!

    “去尼玛的!”

    男生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随手就把手里的啤酒瓶扔了出去,“嘭”一声,空瓶摔在柏油路上摔碎了,男生狠狠地瞪了赵砚一眼,愤然快步离去。

    赵砚脸上的笑容一凝,醉眼中闪过一道凶光,缓缓回头望向那男生的背影,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使劲摇了摇头,赵砚正要追上去教训那男生的时候,忽然好像又想到什么,不由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然后疑惑的目光又回头望向路上那只摔碎的酒瓶。

    “乱扔垃圾!真没素质!扎到别人的脚怎么办?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路旁刚刚停住的暗青色车里,驾驶座上,荀清看见赵砚摇着头嘀咕着,居然走过去蹲下来,一片一片地捡起地上的玻璃渣,她明明看见赵砚眼中刚才闪过一道凶光,明明看见他的脸色一下阴了下来。

    她几乎肯定赵砚就要追上那个男生教训他的时候,荀清却看见这戏剧化的一幕。

    她见过赵砚练拳、练破风九式的场面,荀清很清楚就算他喝醉了,教训一个脚步虚浮,明显没有练过功夫的青年,也毫无问题。

    但他却在爆发之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还走过去捡地上的玻璃渣。

    难道他还没有喝醉?

    可是如果没有喝醉的话,刚才又怎么会将空酒瓶塞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难道仅仅是恶作剧?

    犹豫了片刻,荀清推开驾驶座的车门,走下车,缓步走到赵砚面前,探询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赵砚,开口道:“同学!需要帮忙吗?”

    “谁呀?”

    赵砚抬头之前先含糊地问了一句,然后才竭力睁着朦胧的醉眼上下打量面前的女人。

    “我是荀清!”

    荀清神情平静,这是她的性格。

    “殉情?”

    赵砚眼神变得迷惑不解,荀清还没察觉他话中异样的时候,赵砚的下一句就出来了:“你为什么要殉情?为什么呀?你男人是怎么死的?你那么爱他吗?竟然要为他殉情?”

    荀清:“……”

    荀清眼神变得愕然,因为她父亲的身份,从小到大,还真没人敢当面这样调侃她的名字,后来她进入了官场,就更加没人敢这么开她名字的玩笑了。

    久而久之,荀清都忘了自己的名字还能这样曲解。

    荀清沉默下来,又仔细看着赵砚的眼神,确定他是真的醉迷糊了,而不是有意调’戏她,她这才重新开口:“是荀子的荀!清澈的清!我说,你需要帮忙吗?”

    “哦……”

    赵砚恍然地点点头,撇撇嘴说:“原来你男人是荀子,你为他殉情!怎么?这家伙生前对你很好吗?你这么舍不得他?”

    荀清:“……”

    荀清发现自己三言两语恐怖没办法让这喝醉了的家伙解释清楚了,性格使然,她干脆就不解释了。

    伸手提了一下裤腿,在赵砚面前蹲了下来,一边帮赵砚捡地上的玻璃渣,一边顺着赵砚的话说:“是啊!他生前对我很好!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会为他殉情呢?你呢?怎么喝这么多酒?”

    “我?”

    赵砚低着头一片一片地捡地上的玻璃渣,只是他视线模糊的厉害,眼睛盯着想捡的碎片,手伸过去的时候,却总是偏离了方向,每一片碎玻璃他手都要捡几次才能捡起。

    “呵呵,我和你不同!我才不会殉情呢!哈哈!因为我是赵砚啊!”

    “那你是为什么?”

    荀清又问。

    “我?”

    赵砚歪着头努力想了想,然后咧嘴对荀清一笑,给了一个让荀清完全没料到的回答。

    “我是葬情!葬情!对!就是葬情!埋葬我的爱情!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荀清微怔,然后抬眼又仔细盯着赵砚醉醺醺的脸看了一会,嘴里轻声重复着:“葬情……葬情……”

    她的殉情是假的,但从他醉成这样来看,他的葬情应该是真的。

    埋葬自己的爱情……

    这句话让荀清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她想起了她生命中的那个男人,多年前,那个男人也像眼前这个小伙子一样痴情,从高中追她追到大学,然后又从大学追到那个大雪的冬天。

    可是她一直没有接受他,因为她有自己的志向,她一直对自己说:在成功之前,绝不在无聊的男女感情上浪费时间。

    开始对他的拒绝,是因为她心中的这个志向,后来,拒绝他仿佛已经成为习惯,每次他一向她表白,她脑中还没有想好,嘴上就习惯性地拒绝了。

    那么多年,渐渐的,她以为他会永远都在,会像那么多次被拒绝后一样,沉寂一些日子之后,越挫越勇,重新再来追求她。

    可是那个冬天,那个大雪的冬天,在她又一次习惯性地拒绝他之后,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起床,心情很好,想到昨夜他又一次的表白画面,她的心情就很好。

    她早就想好了,等她实现抱负的那一天就答应他的表白,那么多年,她其实早就被感动了。

    只是她还不想在抱负实现之前,在感情上分散自己的精力,她相信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拒绝,她相信这次拒绝之后,过些天,他就能恢复过来,像以前的每一次,然后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可是,那天清晨一个他好友的电话打到她手机上,那个电话的第一句话她这几年一直记得,每次午夜梦回,都让她神伤不已。

    “穆穆走了!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路边的积雪里,警察说他大概是昨晚凌晨三点去的……”

    那一句话,那一句话好像有种冰冻的魔力,瞬间让她从头凉到脚,浑身的血液好像都瞬间结成了冰,那种寒意直沁她的心脏,让她几乎不能呼吸,眼泪,已经十几年没有流过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流一样瞬间就流了出来,可是却止不住她心中巨大的悲恸。

    那个男人,那个说她是他的梦想的男人,就那么走了。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一个男人会像他那么爱她,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会在被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之后,依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跟她表白,依然说她是他的梦想。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荀清才痛彻心扉地发现他对她有多重要,因为有他从不放弃的追求,所以她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爱情,所以她可以********地去实现她的抱负。

    因为她早已经相信只要她点头,她随时可以得到一份完美的爱情。

    可是,他终究不是百折不挠的精钢,他没有坚持到她点头的那一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