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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贰捌捌章 野心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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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不可一日无君,老皇帝驾崩一切祭奠如仪,太子朱煜的登基大典亦紧锣密鼓地进行。

    自遗诏颁布起,众位朝臣已参拜过新帝,改口称皇上。朱煜视之为然,奉天殿把龙椅坐,开始决断政事。

    朝堂之上,徐炳永绯袍玉带加身,整个人虽削瘦不少,可此时却十分精气神足,昂首挺胸傲立文武官员之首。

    朱煜正在询问登基大典的进程,礼部尚书李光启奉上《即位仪注》,朱煜命曹公公接了,再命递至徐炳永手中,笑说:”徐阁老要替朕好生把持,看可有不妥之处。“

    那徐炳永应诺,恭敬接过展卷细看,李光启禀报:”礼部与钦天监共择黄道吉日,与洪泰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丑时即位......。“

    话音未落,徐炳永已抬首,目光炯炯看他,语含薄蔑:”钦天监胡监正祭祀不利,触怒天神至先皇不豫,他的话实有待斟酌。“

    转而朝朱煜作揖:”老臣亲自寻访高人,探得十二月三十日寅时星象呈三星连珠,是数年难遇的大吉征兆,亦是登基最佳之时,还请皇上明鉴。”

    朱煜欣喜颌首,朝李光启令旨,将丑时改为寅时。

    李光启不露痕迹瞟向沈泽棠,见他面色平静,并无封驳之意,只得应承下来,继续道:“司设监等衙门于华盖殿设御座,奉天殿设宝座,钦天监设定时鼓;“

    ”遣梁国公徐令、魏国公常燕衡、英国公陈延、定西侯赵宇分别前往南北郊、太庙、社稷坛祭告。而皇上穿孝服为先帝祷告受命,后换衮冕服,行告天地及祖宗,随即谒奉先皇灵柩、皇太后及皇后,行五拜三叩礼。“

    ”再出御奉天殿,锦衣卫鸣鞭,教坊司奏乐,传百官行五拜三叩头礼。至此礼仪毕,诏书迎至礼部,颁行天下。”

    朱煜听得津津有味,转眼看徐炳永面带沉吟,微微笑了:“徐阁老如有何疑议,尽管知无不言。”

    徐炳永慌忙上前,跪地匍匐颤声说:“老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直说便是。“

    徐炳永毕恭毕敬磕首三下,这才述请:”先帝在世时,念微臣任天下之重,行谊刚方,允诺过太子登基大典时,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定让老臣随行,因未有手谕本不当讲,但想来总是先帝遗愿..........。“他说到动情处,由不得老泪纵横。

    众臣变了脸色,如徐令、常燕衡及陈延等诗礼簪缨之族,其世代子孙皆是能臣将相辈出,为皇帝江山稳固立下汗马功劳,因此得以替皇家至宗祠、太庙、社稷坛祷告殊荣。而徐炳永算得了甚么,不过区区一首辅而已。

    朱煜依旧笑着,爽朗朗道:”徐阁老不必难过,即是父皇遗愿,朕岂有违悖之理。“遂命李光启将其名添上。

    徐炳永磕头谢恩,爬起时也比往日利落了许多。

    ...........................

    又过一个时辰,朝会结束。

    众人围簇至徐炳永跟前道贺,甭管真情或假意,他虽仍掌首辅职,却与往昔不可比拟了。

    徐炳永露着笑容,难得掩藏起戾气,与诸位拱手还礼。

    沈泽棠与李光启落在后面说话,他便微觑眼,声如洪钟喊:“长卿你过来。”

    沈泽棠不疾不徐走近,欲待作揖恭喜,却被徐炳永一把握住胳臂,他叹着说:”长卿啊长卿,我能复首辅职,倒欠你一个人情。“

    他虽面容舒展,那笑意却未抵进眼里。

    沈泽棠心底掠过一抹冷意,语气愈发温和:“徐阁老委实过谦,这首辅职原就非你莫属,我乃吏部尚书,掌天下官吏选授、资任、迁述等,为国之社稷选拔贤能,是已之重责,何来人情之说。”

    徐炳永默了默,忽儿伸手拍他肩膀一下,话说的缓慢:“长卿果然机智,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再不多言,由众人簇拥着朝殿外去。

    沈泽棠抿紧唇瓣,眼神愈发深邃,李光启凑过来,嘴里哼哼地:“那老骚脸皮够厚,他算甚么东西,想与徐令、常燕衡、陈延诸公比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

    “天鹅肉他吃到了。”沈泽棠回他一句,堵得李光启无话可说,半晌哀叹一声,无精打采的样子:”沈二你算是逃开这事非之地,眼不见为净了,独留吾等在此受他折磨,你于心何忍.......!“

    沈泽棠被他这番话逗笑了,眺望昏蒙天际初升的冬阳,正悄融着玻璃瓦上覆盖的积雪,他想了想说:“方才朝堂之上,新帝提起司礼监空缺,他要亲自铨选能担当大任之宦官,你猜不透其用意麽?”

    李光启微怔了会,有些恍然道:“皇帝莫不是想培植自已的心腹?”

    沈泽棠颌首:“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初理国事,还得倚仗诸位老臣,却又不甘被缚手脚,恰徐阁老讨要不该得的封赏,他索性施以恩惠堵其口,夺下司礼监铨选之权.......。”

    他顿了顿,继续道:“莫小看新皇的徐徐图之,他的野心远不止此。”

    李光启莫名打了个寒颤,他觉得今年的冬季,比往年都要漫长。

    .......................

    即便再漫长,终是有过去的那日,新皇顺利登基承继大统,诏告天下那日,即是腊月二十九,除夕。

    椿树胡同一户小院里,每个人都在忙碌。

    重新油饰过的门面,有秦琼和尉迟的画像把守,窗棂上贴着喜鹊登枝或福字图案,红彤彤的喜庆。

    厨房烟囱升起青烟袅袅,煎炒熟炸声孳孳作响,半开半阖的门前,有邻居的小娃被引来,用力吸着香味,直淌口水。

    纤月笑着塞些虾片给她,眼里皆是将为人母的温柔。

    而秦兴和梅逊被田叔迫着,愁眉苦脸蹲在廊下剥蒜瓣儿。

    舜钰则坐在临窗大炕上,托着腮,出神的朝外面看。

    远处忽然传来劈劈啪啪的爆竹声,把她猛得惊醒过来。

    没有明黄步舆经过,芳沐姑姑不在身边走动,亦不曾饮下那杯甜毒酒。

    她好好地活着,只等着吃过除夕的团圆饭,明日随着沈二爷离开这大雪纷飞的京城。

    原来,她复回京城,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