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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伍零章 乱生相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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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神色似笑非笑:“大嫂言语刻薄了,这可不像平素的你。”

    “是麽?!”何氏嘲讽地撇起嘴角:“我哪点说错了呢?大爷在时,戍守边关几年难逢,三爷任职蜀地,一两年回不过三五日,二爷虽在京城,梦笙大家闺秀恪言守礼,懂得劝夫多倾轧政务,是以亦难见他身影。我们独守空房整日寂寞为甚,还不是图得沈族能金玉满堂,安享尊荣,继而荫护后世子孙光耀门楣,锦绣百年。”

    “可自从她嫁进来,二爷似被狐狸精附身了,一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势,哪还理甚麽朝堂政事,顾甚麽官僚应酬,你瞧往年梁国公陈国公还有李尚书高尚书等权贵重臣、常来府中筵请走动,十分热闹,如今可谓是门可罗雀,一派衰败的凄景。”

    何氏顿了顿,言辞欲发激烈:“老太太更是人老眼花猪油蒙心,竟把她也当个宝宠着,你以为此番让她治年事就如此简单,实则是要顶替你掌中馈,说句心里话,我都替你这数年辛苦不值,哪有来新人踢旧人的道理。你也真是傻,怎这节骨眼上非要走,白白中了她们的意。”

    崔氏觑眼望窗外斜吊的弯月,不知在想甚麽,稍顷才淡淡说:“生死面前,我早已把这争强斗胜的心绝了。不说三爷官居蜀地不得不离开,纵是他在京城为职,此时也应摈弃前嫌、抱团取暖、群力共策渡危难才是,彼此怨怼指责实无济于事,大嫂心思最通透,此时却怎想不穿!”

    何氏被她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默半晌,忽而冷笑道:“我看三弟妹不是争强斗胜的心绝了,是对二爷的心绝了罢!”

    崔氏身子一震,瞠着圆眼看向她,蓦得满脸窘怒难挡:“大嫂何来的无根谬言,休得胡言乱语毁我清誉。”

    何氏慢吞吞站起身,抬手抚平衣裳的褶痕,目露鄙薄之色:“你真当我们是睁眼的瞎子麽?”

    话不再多说,径自推帘出门,玫云同喜春站在廊前说话,忽见何氏来,欲要见礼,却听房内“呯”的茶碗掷碎响动,不由一怔,何氏则面庞阴沉沉朝外走,喜春迈碎步儿急忙随上。

    待听得院门“嘎吱”一声紧阖,何氏顿下步,回首啐口痰于地,狠声叱骂:“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恬不知耻!”

    喜春默不吭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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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卯时将亮未亮,粗使丫头五儿正犯难,提灯笼觉得有些多余,不提灯笼、前路又显得黯淡。

    “提着罢!”田姜替她决断,看着天际一线浅浅的鱼肚白,深吸口凉气儿振奋精神,床榻间无了沈二爷温暖的怀抱,总是转辗反侧许久,才得朦胧睡去。

    也不知沈二爷怎样了!

    这般无声无息最耗人心力,距他被锦衣卫带走不过三日,田姜却觉恰似度日如年,她盘算不能如此干等着,总得想个法子才成。

    穿园过院至垂花门,远远望见黑压压围簇的皆是人,待走近了,沈老夫人搭着崔氏的手,正同三爷说着嘱咐话儿,沈五爷站在数步外,低声叱责薛氏:“这是甚麽时刻,你竟然打扮得花团紧簇,三哥三嫂走了,就这样高兴不成?”

    薛氏轻抿涂花脂的嘴唇,还挺委屈地:“稍后我还要回趟娘家,免得又脱又换的,这样不更省事?”

    沈五爷阴着脸还要待训,恰见田姜被丫鬟拥着,走到沈老夫人跟前,她穿藕荷色袄裙,紫棠洒花比甲,乌黑发髻嵌着紫玉簪子及几朵绒花,清而不妖,素而不淡,愈发突显薛氏的不得体。

    崔氏神色浅淡不爱吭声儿,雁姐儿溪哥儿倒无甚麽悲伤意,同沈荔嘀咕时满脸荡着兴奋。

    沈三爷拉过沈勉到沈老夫人及田姜面前,拱手作揖,方嗓音低沉说:“勉儿就托付给母亲及二嫂了,他若不听诫训尽管家法处置便是。”

    沈勉跪下给沈三爷及崔氏磕头,崔氏不曾看他一眼。

    沈老夫人忽想起甚麽,四处张望一圈,奇怪问:“怎不见大媳的影儿?”

    喜春连忙过来道:“夫人头痛病犯了,折腾整晚儿寅时才困下,实在起来不得,大少爷去了国子监.......”

    “那就不等她了。”沈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田姜知道沈二爷生气时像谁了,果然是母子呀,像得不要不要的。

    马车轱辘圈圈转动有声,马鞭“噼啪“此起彼落,迎着远方初升旭日不紧不慢而行,直至视线再难分辨,沈老夫人才轻轻叹口气,余光瞟到花红柳绿的薛氏,凑过来嚅着嘴要说甚麽,她不耐烦地摆手阻了,只让田姜陪她回福善堂用早膳。

    薛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沈五爷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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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姜同沈老夫人一道用着早膳,皆没有胃口,却硬着头皮往肚里咽,好不容易饭毕,夏禅送来滚滚的香茶。

    沈老夫人屏退丫鬟,四下无人,才轻轻说:“五儿这几日,也在四处打探沈二的消息,听闻是被锦衣卫下了昭狱。”

    “昭狱......”田姜脸色陡然发白,攥着帕子的手心一阵发紧。

    天下皆知那是怎样令人胆寒的地处,各种逼供酷刑千百种,让你不死也得剥层皮下来。

    田姜闭了闭眼睛,把股子酸涩意逼回,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她看向沈老夫人:“母亲可还记得年前时,在天守寺一同听宣卷的、内阁徐首辅的夫人?”

    沈老夫人颌首沉吟:“怎会不记得!你还替她修缮‘莲鹤方壶’,她甚是感激你,此趟过年还送了厚礼来。”

    田姜抿起嘴儿说:“劳烦母亲书个拜帖让管事送去,我们能否进昭狱探望沈二爷,全指望她了。”

    “她不过是个后宅妇人而已,怎会有这麽大的能耐?”沈老夫人半信半疑。

    田姜接着道:“徐首辅荆州江陵人氏,二十年纪进京科举入仕,其间官途多碾转,是以家眷一直在江陵过活,而他的夫人,数年如一日尽心侍奉其老母,待养老送终后,方回至徐首辅身边,而徐首辅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感念夫人侍母恩情,素来对其是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