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前路彷徨，容不得半点犹豫！（8.2k，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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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食堂里的人更多了。
除了坐在位置上的百十来人，还有大几十号人就这么端着硕大的搪瓷杯，蹲在墙根用勺子挖着饭菜，吃得喷香。
至少在这一点上，陈晋还是非常实在的。给工人们的伙食标准，比正常标准要稍高些，米饭管够，顿顿见肉。
当然，这也跟贾琼这个总负责人没有中饱私囊有关系。
跟着陈晋这样的老板，如果还要去赚这个钱，就太傻了！
贾琼晃悠到了最里面，觉得还是不能犹豫，于是搬了两块砖头垒了起来，随后问食堂的人拿了个锅铲和铁盆，站了上去……
“哐~！哐~！哐~！”
他使劲敲了几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实际上他是可以让每个工地的负责人来说这件事情的。但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自己亲自说比较好！
…………
“各位工友们，稍微停一停，我有个事情要跟大家交代一下！”
“…………”
下面的建筑工人们都停下了嘴，抬头望着贾琼。
贾琼叹了口气，开口道：“各位工友们，我刚刚接到了集团的通知。”
“为了保证项目能在行情最好的时候，追上销售的速度，利益最大化。所以现在决定，接下来一直到月底，会24小时开工！”
“轰……嗡……”
食堂里瞬间就炸了锅！人声鼎沸，就连其实非常坚固的简易食堂，都从天花板上震了几缕灰下来。
“哐~！哐~！哐~！”
“哐~！哐~！哐~！”
贾琼又用力敲了好几下，才让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
他接着喊道道：“董事长已经发话了！绝对按照正常工作时间来，另外提高伙食标准，加班费也一定一分不少的发给大家！”
然而他话音未落，人群里就有人喊道：“我不干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半大小子愤而起身，头发染成了黄色，只不过因为干活落了灰，显得很邋遢。
“老子不干了！什么破工地啊？不让人活！”
那个半大小子吼完，就被身边的人一把?了回来，似乎是要附耳跟他说些什么。
但是那小子却捂着耳朵不肯听，不过也不再言语了。
然而……
头一旦挑开了，无异于决堤！
立刻就有十几个人围了上去，开始诉起苦来。
很快，在这群人的情绪带动下，大家都开始争辩起来。
“你看看！都是你！喊什么喊？就你嗓门大？”
一个中年人对那个半大小子恼道。
小子很倔，撇过头去不理。
中年人一巴掌就扇到他脑袋上，喊道：“反了你了！出门的时候你爹可交代过，任打任骂！”
“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叔，你打死我我也不干了！”
“你这娃，今天吃枪药啦？”
中年人有些奇怪。平时这破孩子偷懒的时候，自己一瞪眼就是一个激灵。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不管！要是再连轴转，我说什么都不干了！”小子赌气道。
“你……”
中年人抬起胳膊，是真准备下狠手了。
他可是小子的亲叔叔！带了出来，那就跟爹一样！
可当他见到小子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后，巴掌却怎么也扇不下去了，只好把小子的脑袋掰过来问道：“小兔崽子，你跟叔说清楚，到底是因为啥？”
那小子拧巴着，闭口不言！
“嘿~你小子有骨气啊！”中年人反手就又是一个耳刮子。
小子捂着脸，原本是还想怄气的。
但是见自己的老叔叔真冒火了，一脸怒容，自己不说清楚恐怕是真要玩命抽自己了。
他只好开口道：“小琴也到城里来打工来了，大后天是她生日。”
“我早就答应她了，要给她过生日的。”
中年人闻言，挑着眉看了看这半大小子，十八九的年纪，有膀子力气，虽然时不时会偷点懒，但也不算四肢不勤。
按说，要是今年没跟着自己出来打工，在村里也该找个姑娘说门亲了……
那个名叫小琴的姑娘，他也知道，就住在村尾，跟这小子一边大，算是青梅竹马了。
念及此，中年人又是一个巴掌扇在了他脑袋上，力道却跟轻抚没什么差别了，恼道：“你小子……这种事你跟我说呀，憋着干嘛？”
“真要是小琴，我帮你跟工头请假呀！”
“那不是也得卖你的面子么？”小子摇头道：“人家大老板都亲自跑来说了，要通宵开工呢。你的面子，管用吗？”
“臭小子！叔今天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面子！”中年人哼道，刚要转身，却又想起什么似得，从贴身的衣兜摸出来五百块钱塞给了小子。
他叮嘱道：“给小琴好好过个生日，也别吃的太次了。一个多月，加上加班费，我也帮你存着大几千呢！”
“这么多？”小子惊了！来的时候就说好了，怕他乱花钱，不过他手。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算工钱。
反正管吃管住的，听叔的吩咐干活就行了。
但是他亲爹在老家，一年也就挣个万八千的。自己出来才一个多月，就存了大几千块了？
这样下去，不出三年就能存够钱回去盖房子娶媳妇儿了？
靠！自己竟然想着辞职？真尼玛的傻缺啊！
见小子惊喜的模样，中年人苦口婆心道：“小兔崽子，在城里，只要你肯花力气，钱有你挣的。听叔的没错，别想着辞职。到小琴生日那天，叔帮你请假。”
末了，又附耳道：“要是晚上不回来，记得买一盒那个……那个……那个！”
小子听了，“嘿嘿嘿”的傻乐起来！
中年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朝贾琼那边拨开人群挤了过去，同时心道：也是没法子。当亲儿子任打任骂，就得当亲儿子照顾呐！
谁让咱是亲叔呢！
臭小子闯了祸，还不是得自己来担着？
…………
这时贾琼面前已经围着上百人了，跟养鸭厂似得，聒噪哇！
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嘴的，愣是把他耳朵震得嗡嗡的……
“好啦！都吵什么吵！都吃饱了有力气了是不是？那么有劲干活去呀！~”
中年人一声高喝，硬是把人群的哄闹给阵住了！
众人一见是他，连忙焦急道：“老茶，你来得正好，跟贾总说说呀！开年说了正月，这二月二了，又说月底。还没到月底呢，又要连轴转？”
“咱们就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呐！”
老茶恼道：“你还铁打的呢？平时偷懒就属你最勤快！”
“…………”那人被他一句就怼回去了，只好钻进人群，不语了。
老茶这才张手道：“大家伙儿的，先别吵。咱们听听贾总到底怎么说！”
贾琼看见老茶，也算是松了口气了，暗道自己运气好。
他是知道老茶跟陈晋之间有些渊源的。甚至陈晋还特意提醒过他，要是可以的话，就帮老茶自己也弄个工程队什么的，说白了就是帮他找个赚钱的路子。
这事情他找到老茶聊过。但老茶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只说自己已经受了陈晋的大恩，不敢多想什么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作的忙碌，这事情也就被陈晋和贾琼不经意之间遗忘，慢慢不了了之了，老茶也就这么继续混在工地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干江区的四处项目全部都申领了预售证之后，这个月就把大量的人手都拉到了其他项目上，追赶工程进度。
老茶是碰了巧了，被分到这个工地上。
而贾琼之所以放心，是因为他知道，老茶虽然身份依然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建筑工人了。
但去年他牵头领着一大群人，向陈晋要来了被以前的开发商拖欠的工资。自那以后，他在建筑工人里的威望就高到了一个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程度。
相当于……武林盟主那种味道吧。
到了现在，不管是谁，也不管从哪个省老家又来了人，还是会想办法拖到他这，再由他跟工头来说。
工头是必须看着他面子的，自然也会给安排。
再说了，最近本来就是晋涵集团的大yue进时期，对工人，只要别是真个好吃懒做的，基本是有多少要多少！
于是前后也就这么两个来月，至少是在晋涵集团旗下做工的建筑工人当中，老茶那是好大的名气！
现在有他出面，贾琼总算是有机会能把话说明白了！
“老茶，没想到你在这个项目上啊！”贾琼当先问道。
老茶咧嘴一笑：“这不都是听贾总分配嘛。”
“哎……”贾琼叹道：“不瞒你说，我也知道大家这段日子都累得不轻。”
“但今天这事，是陈总特意交代下来的。我也是没办法。”
闻言，老茶诧异道：“陈总还亲自管着工地上的事情呢？”
这是他的经验使然。老茶也不是第一次给大集团做工了。这种企业，那是一层一层的等级森严。
陈晋现在多大的名头他不是不知道。可陈晋越是名头大，他越是不想仗着认识陈晋就如何如何的。
要说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还亲自过问工期，他真是没听说过。
可贾琼应道：“是我无能呐。”
他接着喊道：“跟大家老实话说了吧，想必售楼处有多热闹，大家都能看见。三月份，房子已经卖疯了。”
“具体的原因，我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但是只要三月份一过，房子就卖不动了。”
“所以我保证，咱们忙点累点，也就是这个月之内的事情了。”
“三月份能完工多一点点，公司就多赚一点的钱。”
“事情就这么简单，我在这……先谢谢各位了！请大家帮帮忙，帮帮忙！”
说着，贾琼就弯腰鞠躬，朝着大家一拜。
老茶连忙扶住他，刚要说话，人群里却有人道：“要干活也可以呀！但大家都累了这么久了，加班费就不说加点吗？”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沸腾！
对嘛！说白了，还不就是钱的事？
这个道理贾琼不是不知道。
可为了赶工期，陈晋之前给了他工程项目的拨款权！
之前他就已经自己做主，把加班费调高两次了，从标准上调了10%，后来又上调到了20%！
现在再加……
凡事都是这样的，可以一而再，但不能再而三呐！
更何况，再上调，他自己都觉得没办法跟陈晋交代了！
所以闻言，他只能为难道：“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公开说过，但你们应该也会算，我们晋涵集团给的加班费，可比其他企业都高两成啊！”
“我们将心比心，再上调，我也没办法交代了！”
“…………”
人群沉默下来，毕竟谁也不傻，拿钱多，哪钱少，谁心里不清楚？
然而，人群里还是那个声音喊道：“给双份加班费，咱们就干！不给就免谈！”
怎料话音刚落，老茶就一个箭步窜进人群里，揪着一个人就出来了……
“孙癞子！你给我滚出来！”他把一个癞痢头就给拎了出来。
“就是你小子在挑事是不是？他奶奶的！”
老茶是气得不轻，直接就破口大骂了！
那孙癞子见自己被揪了出来，倒也光棍，理直气壮道：“就是我说的，怎么啦？”
“你老茶有工头的好烟抽，我们可没有！”
“还不是仗着你跟大老板认识么？”
老茶脸色一绿，上去就是一脚，随后被边上的人劝住。
“他娘的~早个十年，老子一脚就踹死你！”老茶气得不轻。
他火冒三丈道：“老子看你不只是个癞子，还是个没心肝的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他喊着：“大家伙儿自己都想想，过来上工，东家给没给红包？”
“…………”
“…………”
“你们再想想，元宵节，一个个的，吃了汤圆没有？团圆茶喝了没有？”
“…………”
“…………”
“都不说话？哼！”
“孙癞子，你治这癞痢头的药不便宜吧？是不是我找工头帮你按着工伤给报了的？”
“你个白眼狼！现在开始咬东家了？”
“老子打死你！”
他越说越怒，却是被人群拉住，没让他出手！
贾琼在边上看的是有些心惊肉跳哇。
现在的建筑工人，你做老板的要是敢这么来，呵呵，分分钟就教你做人。
所以他也只敢讲道理，鞠躬拜求。
倒是老茶一出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
只见老茶喘了一会粗气，才高声道：“大家伙儿，咱们做人不能寐良心呐！”
“这里得有三四十号人吧，去年你们拿不着钱，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是谁给你们发了钱？”
“是陈总！是咱们董事长！”
“人家又是安排车送你们回家过年，又是给红包的，拿的时候都挺开心的吧？”
“现在呢？人家要咱们帮忙啦，一个个就想着坑人钱了？”
人群里有不少人，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要是换个衣着光鲜的人来这么说，他们估计会嗤之以鼻。
哪怕是陈晋亲自来，都未必是这个效果！
但老茶不一样，要不是老茶领着去，他们自己连门都进不去！
在许多人简单的概念里，帮他们拿回工钱的，是老茶……
“我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反正只要是陈总还要人做工，我就铁定跟着他干！”
“我得对得起良心！”
“再说了，人家是不给钱吗？”
“加班费已经比别人高了，还要哪样？都他妈掉进钱眼儿里去啦？”
“…………”
老茶就这么教训着大家，结果却是进两百号人被训得跟什么似得，一个敢应声的都没有！
好一会之后，老茶吼道：“陈总要找咱们帮忙，那是看得起咱们！”
“人家对咱们好，咱们就得记着！不然就他娘的是龟儿子！对不对？”
“…………”
“对不对？？？”
“对！！！”
“那咱们干不干？？？”
“干！！！”
“都吃饱了吗？”
“吃饱啦！”
“那就别愣着啦！干活去！！！”
食堂里一阵稀里哗啦的，所有人都动起来了。哪怕还有一些人其实饭都还没挖两口呢，但也被人群顺着就带了出去……
老茶见状，又看了看癞痢头，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言罢，他又转向贾琼道：“贾总，这孙癞子，要不先留着？我保证给你看好他，保证他不偷懒！”
“好好好！”贾琼哪还会不同意！
之前他还想着，这事该怎么办呢？哪怕搞定了一个两个项目的工人，但一共有20个项目啊！
现在好了，有了老茶，他也就算有了招了！
于是便道：“老茶，我不跟你说瞎话。这事对陈总很重要，所以另外那些项目，你也得跟我一起去给大家说道说道。”
“得嘞！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放话就好。”老茶笑应道。
“那现在你就跟我走？”贾琼拉着他就要出发。
朝外走的时候，黄毛小子又凑了上来，轻声道：“叔，你可太威风啦！大家都怕你啊！”
贾琼挑眉道：“这是……？”
“我亲侄儿。”老茶应道。
“老总好！”小子有些畏缩的问好。
在他的世界里，像贾琼这样的大老板，是他一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存在！
“叫什么名字？”贾琼又问道。
“叫个查木林。”还是老茶应着。
贾琼看了看查木林，又看了看老茶，笑道：“挺机灵的。”
“小张。”他朝自己的司机喊道：“带这孩子去报个驾校，我出钱了。学会了开车，到公司里当司机吧。”
“真的？”老茶惊喜道。
他自己可以毫不在乎，也不需要陈晋帮他什么。
可查木林……
还是那句话，当亲儿子一样能任打任骂，就得当亲儿子一样心疼他，照顾他呀！
那可是他们老查家的长子长孙！
农村人，对这个可是看得很重的！
反而是查木林自己有些抗拒道：“我不想当司机……我就想……”
“你想个屁！这是学手艺，懂不？”老茶一个巴掌，打得查木林生疼。
可不是得真打吗？
贾琼哈哈一笑，领着老茶和查木林就上了他的车，宾利。
在这之前，查木林坐过最高档的车，就是公交车了。
公交车上可是有暖气的！
还贼干净！
大城市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有无穷的吸引力。
更别说坐上宾利车了！
方向盘上那个带着翅膀的“β”圆润好看~后座那叫一个宽敞，能翘二郎腿诶~椅子真软和诶~不但软和，还逐渐暖和起来啦！
中间还有一大堆按钮不知道是个啥？刚想摸，被老茶又是一巴掌砸在爪子上。
“别乱碰，一百个你都赔不起！”他教训道。
而对查木林来说，一百个自己？
这个量词，在他的心中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
…………
宾利车先是开回了公司，司机另开了一辆公司用来接送客户的奥迪A8L，带着查木林走了。
贾琼则是自己开着宾利，载着老茶朝另一个项目驶去。
半路上，他对老茶问道：“你真不想承包点工程啥的？我记得你是学徒工出身，自己也懂技术啊！好好干，挣钱不说多，买车买房还是可以的，慢慢来嘛。”
“就我？贾总，你还是饶了我吧！”老茶笑道：“我现在这样就挺好，能养活老婆孩子。”
贾琼蹙眉：“查木林是你侄儿吧？你对侄儿都这么好，怎么不为自己老婆孩子想想？把他们接到城里来，将来也有出息啊！”
“再说了，你在工人里名声这么好，自己干肯定好过打工啊！”
这是掏心掏肺的话了，毕竟贾琼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老茶为人，虽说没什么文化，但是真对他的脾气啊！
然而老茶叹了口气，看着贾琼问道：“贾琼，你说要是我真成了个工头，或者像你这样的老板，那些工友们，还能指望我吗？”
“…………”
老茶一句话，就把贾琼给问住了！
甚至老茶自己都不懂其中的道理，他只是明白怎样的做法，会换来怎样的结果！
贾琼却很明白……
当老茶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有钱人”，一个“老板”之后，他所处的段位，所思，所想，都不可能再站在工友的角度去考虑了。
这真的不是他自己会怎样想怎样做的问题，而是……阶、、、级、、、矛盾！
无论老茶自己会保持怎样的心态，没有人会信……
这才是病根所在。
所以他出于种种理由，并没有按照人之常情的“朝钱看，向厚赚”，而是安之若思的坐着建筑工人，懂一点技术，收入也不低，无非是累一点罢了。
无非是累一点罢了嘛！
虽然这“累一点”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无法想象的苦难了。
听老茶这么说，贾琼倒也真是不知道怎么劝了。
对老茶来说，这跟那种“淡泊名利”的矫情不一样，还真谈不上是什么人生境界。
他无非是，觉得怎样做是对的，就怎样去做而已。
好在老茶肯定会继续跟着晋涵集团走，自己能照顾，就尽量照顾点吧。
…………
…………
贾琼确实是浸淫建筑行业多年了，自己本身又是泥腿子出身，真的对建筑工人们的心态太了解了。
每一个项目都没有出他所料的，在再次增加工作任务之后，出现了阻力。
但也好在他带上了老茶。
就跟老茶说的一模一样，贾琼再怎么浪费口水都是白搭，人家压根不搭理你。
可老茶就不同了，老茶是他们的“自己人”！
两人从下午一直忙碌到了深夜，算是跑了八九个项目，估摸着明天，就能把20个项目都跑遍了。
如此一来，贾琼也就算能对陈晋有个交代了……
老茶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能给陈晋一个交代。
…………
…………
深夜12点左右，一道身影晃悠着，用一包烟搞定了看门的大爷，从工地里钻了出来。
到了大马路上之后，他就开始一溜小跑，一直到出去三四公里，才到了临江区的边缘。
这里有许多的农民房，弄堂多，错综复杂。
那人一遍用自己价值168块的国产手机通着电话，一边找着道，最后在一个路灯下，看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身影！
“小琴！”他惊喜的放下手机跑了过去。
小琴看见了他，甜甜的笑开了。
这是个俏丽的姑娘，穿着一身制服，外面套着陈旧的大衣。
查木林关切到：“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他说着，就拉开自己的大衣，把小琴包裹在了里面，自己的双手也环住了小琴并不算瘦弱的身躯。
农村来的女娃娃，说不定比城里的男娃娃都有劲呢！
“哎呀~”查木林吃痛，叫唤了一声。
“你手往哪摸呢？”小琴娇嗔道。
查木林“嘿嘿嘿”的笑了，应道：“小琴，等到你生日那天，你就满18周岁啦！你不是说……不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答应过你。”小琴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子，在暗黄的路灯下，煞是好看。
但她虽然这么说了，却还是又主动保住了查木林：“你可要好好的。我追到城里来，可就是为了等你！”
“等你！你明白吗？”小琴认真道。
查木林用力的点点头，随后欣喜道：“我跟你说，大老板出钱让我去学开车呢！还说等我学会了，就让我到公司里当司机。”
“这才一个多月呢！小琴，你放心，过不了两三年，我存够了钱，就上你家说亲，明媒正娶！”
“谁答应嫁给你了？”小琴又用力的抱了抱他，随后道：“好了，我还没下班呢。你非喊我出来。”
“这不是想得慌了嘛！”查木林道：“再抱一会好不好？就一会！”
“37号！37号呢？”他们身后一扇破旧的铁门里，传来一个声音喊道。
小琴一怔，用力推开查木林道：“好了，领班喊我了。你快回去吧！记住，我等你呢！”
“嗯！”查木林笑道：“大后天，我来给你过生日呢！”
“好，快回去吧。”小琴脱离了他的怀抱，似乎有些冷了，自己双手抱起，微微颤抖。
看着查木林消失在漆黑的弄堂里之后，小琴转身应道：“我在这呢！”
说着，从小门走了进去……
经过一个狭窄的通道，便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正对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快上去吧，V6包厢。你的熟客了。”领班皱眉道。
小琴点点头，到休息室把大衣脱了，挽起袖子露出不应该是女孩会有的粗壮胳膊，在工作间里倒起热水，随后把一个小篮子挂在胳膊上，抬着装了半桶热水的木桶，朝着通道深处的V6包厢走去，步履坚定！
前路茫茫，容不得半点犹豫！
…………
…………
“哥，来啦！”
推开门，小琴放下木桶，已是笑容满面了。
躺椅上是一个看模样只有30来岁的男人，叼着烟，抖着腿。
“小琴，我这一个星期都来第九回了，你也该明白了吧？”
男人笑道。
小琴点点头：“是哥照顾我。谢了。”
“就一句谢？”男人轻挑道：“其实你在这上班，一个月也就几千块的吧？”
“我办张5000块的卡，你也就提个50块，多不值当！”
“老板这么定的，我也没办法嘛。”小琴坐在男人面前，把他的脚摆好，屏住呼吸，脱去鞋袜。
男人动了动脚指头，松快了一下，呵呵一笑。（尼玛，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有画面感？?）
他接着道：“我每个月给你一万块钱，还给你租房子，你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差不多了，我就娶你。”
小琴把他的脚架在自己的膝盖上，推开凳子，拉过木桶，再将他的脚放在热水里。
“哥，温度怎么样？”她笑问道。
“我问你话呢！”男人不悦了。
“哥，别开玩笑了。我在老家都有俩娃了！就是松紧带也扯坏了呀！”小琴一句话就把男人噎了个半死！
这是带她入行的同村大姐教她的。
男人脸都绿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哥，用大宝还是精油？大宝10块，精油20。”小琴又问道。
“随……随便。”男人应着，随后又有些不死心道：“那……要不一晚上3000？就一晚上，我试试？”
小琴皱眉摇头，佯装苦笑道：“哥，我男人也在城里呢。跟我住一起，他要是知道了，天知道会做什么事？”
“你就不怕新鲜羊肉没吃着，惹一身骚？”小琴反问道。
“…………”男人无语了，只好不耐烦道：“快按吧，扫兴！”
小琴点点头，开始帮男人搓脚，擦脚，复又挪过凳子架上，熟练的很。
…………
前路多舛，更不能有半点犹豫！
谁都不能！
又过了一会，食堂里的人更多了。
除了坐在位置上的百十来人，还有大几十号人就这么端着硕大的搪瓷杯，蹲在墙根用勺子挖着饭菜，吃得喷香。
至少在这一点上，陈晋还是非常实在的。给工人们的伙食标准，比正常标准要稍高些，米饭管够，顿顿见肉。
当然，这也跟贾琼这个总负责人没有中饱私囊有关系。
跟着陈晋这样的老板，如果还要去赚这个钱，就太傻了！
贾琼晃悠到了最里面，觉得还是不能犹豫，于是搬了两块砖头垒了起来，随后问食堂的人拿了个锅铲和铁盆，站了上去……
“哐~！哐~！哐~！”
他使劲敲了几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实际上他是可以让每个工地的负责人来说这件事情的。但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自己亲自说比较好！
…………
“各位工友们，稍微停一停，我有个事情要跟大家交代一下！”
“…………”
下面的建筑工人们都停下了嘴，抬头望着贾琼。
贾琼叹了口气，开口道：“各位工友们，我刚刚接到了集团的通知。”
“为了保证项目能在行情最好的时候，追上销售的速度，利益最大化。所以现在决定，接下来一直到月底，会24小时开工！”
“轰……嗡……”
食堂里瞬间就炸了锅！人声鼎沸，就连其实非常坚固的简易食堂，都从天花板上震了几缕灰下来。
“哐~！哐~！哐~！”
“哐~！哐~！哐~！”
贾琼又用力敲了好几下，才让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
他接着喊道道：“董事长已经发话了！绝对按照正常工作时间来，另外提高伙食标准，加班费也一定一分不少的发给大家！”
然而他话音未落，人群里就有人喊道：“我不干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半大小子愤而起身，头发染成了黄色，只不过因为干活落了灰，显得很邋遢。
“老子不干了！什么破工地啊？不让人活！”
那个半大小子吼完，就被身边的人一把?了回来，似乎是要附耳跟他说些什么。
但是那小子却捂着耳朵不肯听，不过也不再言语了。
然而……
头一旦挑开了，无异于决堤！
立刻就有十几个人围了上去，开始诉起苦来。
很快，在这群人的情绪带动下，大家都开始争辩起来。
“你看看！都是你！喊什么喊？就你嗓门大？”
一个中年人对那个半大小子恼道。
小子很倔，撇过头去不理。
中年人一巴掌就扇到他脑袋上，喊道：“反了你了！出门的时候你爹可交代过，任打任骂！”
“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叔，你打死我我也不干了！”
“你这娃，今天吃枪药啦？”
中年人有些奇怪。平时这破孩子偷懒的时候，自己一瞪眼就是一个激灵。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不管！要是再连轴转，我说什么都不干了！”小子赌气道。
“你……”
中年人抬起胳膊，是真准备下狠手了。
他可是小子的亲叔叔！带了出来，那就跟爹一样！
可当他见到小子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后，巴掌却怎么也扇不下去了，只好把小子的脑袋掰过来问道：“小兔崽子，你跟叔说清楚，到底是因为啥？”
那小子拧巴着，闭口不言！
“嘿~你小子有骨气啊！”中年人反手就又是一个耳刮子。
小子捂着脸，原本是还想怄气的。
但是见自己的老叔叔真冒火了，一脸怒容，自己不说清楚恐怕是真要玩命抽自己了。
他只好开口道：“小琴也到城里来打工来了，大后天是她生日。”
“我早就答应她了，要给她过生日的。”
中年人闻言，挑着眉看了看这半大小子，十八九的年纪，有膀子力气，虽然时不时会偷点懒，但也不算四肢不勤。
按说，要是今年没跟着自己出来打工，在村里也该找个姑娘说门亲了……
那个名叫小琴的姑娘，他也知道，就住在村尾，跟这小子一边大，算是青梅竹马了。
念及此，中年人又是一个巴掌扇在了他脑袋上，力道却跟轻抚没什么差别了，恼道：“你小子……这种事你跟我说呀，憋着干嘛？”
“真要是小琴，我帮你跟工头请假呀！”
“那不是也得卖你的面子么？”小子摇头道：“人家大老板都亲自跑来说了，要通宵开工呢。你的面子，管用吗？”
“臭小子！叔今天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面子！”中年人哼道，刚要转身，却又想起什么似得，从贴身的衣兜摸出来五百块钱塞给了小子。
他叮嘱道：“给小琴好好过个生日，也别吃的太次了。一个多月，加上加班费，我也帮你存着大几千呢！”
“这么多？”小子惊了！来的时候就说好了，怕他乱花钱，不过他手。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算工钱。
反正管吃管住的，听叔的吩咐干活就行了。
但是他亲爹在老家，一年也就挣个万八千的。自己出来才一个多月，就存了大几千块了？
这样下去，不出三年就能存够钱回去盖房子娶媳妇儿了？
靠！自己竟然想着辞职？真尼玛的傻缺啊！
见小子惊喜的模样，中年人苦口婆心道：“小兔崽子，在城里，只要你肯花力气，钱有你挣的。听叔的没错，别想着辞职。到小琴生日那天，叔帮你请假。”
末了，又附耳道：“要是晚上不回来，记得买一盒那个……那个……那个！”
小子听了，“嘿嘿嘿”的傻乐起来！
中年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朝贾琼那边拨开人群挤了过去，同时心道：也是没法子。当亲儿子任打任骂，就得当亲儿子照顾呐！
谁让咱是亲叔呢！
臭小子闯了祸，还不是得自己来担着？
…………
这时贾琼面前已经围着上百人了，跟养鸭厂似得，聒噪哇！
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嘴的，愣是把他耳朵震得嗡嗡的……
“好啦！都吵什么吵！都吃饱了有力气了是不是？那么有劲干活去呀！~”
中年人一声高喝，硬是把人群的哄闹给阵住了！
众人一见是他，连忙焦急道：“老茶，你来得正好，跟贾总说说呀！开年说了正月，这二月二了，又说月底。还没到月底呢，又要连轴转？”
“咱们就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呐！”
老茶恼道：“你还铁打的呢？平时偷懒就属你最勤快！”
“…………”那人被他一句就怼回去了，只好钻进人群，不语了。
老茶这才张手道：“大家伙儿的，先别吵。咱们听听贾总到底怎么说！”
贾琼看见老茶，也算是松了口气了，暗道自己运气好。
他是知道老茶跟陈晋之间有些渊源的。甚至陈晋还特意提醒过他，要是可以的话，就帮老茶自己也弄个工程队什么的，说白了就是帮他找个赚钱的路子。
这事情他找到老茶聊过。但老茶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只说自己已经受了陈晋的大恩，不敢多想什么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作的忙碌，这事情也就被陈晋和贾琼不经意之间遗忘，慢慢不了了之了，老茶也就这么继续混在工地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干江区的四处项目全部都申领了预售证之后，这个月就把大量的人手都拉到了其他项目上，追赶工程进度。
老茶是碰了巧了，被分到这个工地上。
而贾琼之所以放心，是因为他知道，老茶虽然身份依然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建筑工人了。
但去年他牵头领着一大群人，向陈晋要来了被以前的开发商拖欠的工资。自那以后，他在建筑工人里的威望就高到了一个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程度。
相当于……武林盟主那种味道吧。
到了现在，不管是谁，也不管从哪个省老家又来了人，还是会想办法拖到他这，再由他跟工头来说。
工头是必须看着他面子的，自然也会给安排。
再说了，最近本来就是晋涵集团的大yue进时期，对工人，只要别是真个好吃懒做的，基本是有多少要多少！
于是前后也就这么两个来月，至少是在晋涵集团旗下做工的建筑工人当中，老茶那是好大的名气！
现在有他出面，贾琼总算是有机会能把话说明白了！
“老茶，没想到你在这个项目上啊！”贾琼当先问道。
老茶咧嘴一笑：“这不都是听贾总分配嘛。”
“哎……”贾琼叹道：“不瞒你说，我也知道大家这段日子都累得不轻。”
“但今天这事，是陈总特意交代下来的。我也是没办法。”
闻言，老茶诧异道：“陈总还亲自管着工地上的事情呢？”
这是他的经验使然。老茶也不是第一次给大集团做工了。这种企业，那是一层一层的等级森严。
陈晋现在多大的名头他不是不知道。可陈晋越是名头大，他越是不想仗着认识陈晋就如何如何的。
要说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还亲自过问工期，他真是没听说过。
可贾琼应道：“是我无能呐。”
他接着喊道：“跟大家老实话说了吧，想必售楼处有多热闹，大家都能看见。三月份，房子已经卖疯了。”
“具体的原因，我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但是只要三月份一过，房子就卖不动了。”
“所以我保证，咱们忙点累点，也就是这个月之内的事情了。”
“三月份能完工多一点点，公司就多赚一点的钱。”
“事情就这么简单，我在这……先谢谢各位了！请大家帮帮忙，帮帮忙！”
说着，贾琼就弯腰鞠躬，朝着大家一拜。
老茶连忙扶住他，刚要说话，人群里却有人道：“要干活也可以呀！但大家都累了这么久了，加班费就不说加点吗？”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沸腾！
对嘛！说白了，还不就是钱的事？
这个道理贾琼不是不知道。
可为了赶工期，陈晋之前给了他工程项目的拨款权！
之前他就已经自己做主，把加班费调高两次了，从标准上调了10%，后来又上调到了20%！
现在再加……
凡事都是这样的，可以一而再，但不能再而三呐！
更何况，再上调，他自己都觉得没办法跟陈晋交代了！
所以闻言，他只能为难道：“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公开说过，但你们应该也会算，我们晋涵集团给的加班费，可比其他企业都高两成啊！”
“我们将心比心，再上调，我也没办法交代了！”
“…………”
人群沉默下来，毕竟谁也不傻，拿钱多，哪钱少，谁心里不清楚？
然而，人群里还是那个声音喊道：“给双份加班费，咱们就干！不给就免谈！”
怎料话音刚落，老茶就一个箭步窜进人群里，揪着一个人就出来了……
“孙癞子！你给我滚出来！”他把一个癞痢头就给拎了出来。
“就是你小子在挑事是不是？他奶奶的！”
老茶是气得不轻，直接就破口大骂了！
那孙癞子见自己被揪了出来，倒也光棍，理直气壮道：“就是我说的，怎么啦？”
“你老茶有工头的好烟抽，我们可没有！”
“还不是仗着你跟大老板认识么？”
老茶脸色一绿，上去就是一脚，随后被边上的人劝住。
“他娘的~早个十年，老子一脚就踹死你！”老茶气得不轻。
他火冒三丈道：“老子看你不只是个癞子，还是个没心肝的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他喊着：“大家伙儿自己都想想，过来上工，东家给没给红包？”
“…………”
“…………”
“你们再想想，元宵节，一个个的，吃了汤圆没有？团圆茶喝了没有？”
“…………”
“…………”
“都不说话？哼！”
“孙癞子，你治这癞痢头的药不便宜吧？是不是我找工头帮你按着工伤给报了的？”
“你个白眼狼！现在开始咬东家了？”
“老子打死你！”
他越说越怒，却是被人群拉住，没让他出手！
贾琼在边上看的是有些心惊肉跳哇。
现在的建筑工人，你做老板的要是敢这么来，呵呵，分分钟就教你做人。
所以他也只敢讲道理，鞠躬拜求。
倒是老茶一出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
只见老茶喘了一会粗气，才高声道：“大家伙儿，咱们做人不能寐良心呐！”
“这里得有三四十号人吧，去年你们拿不着钱，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是谁给你们发了钱？”
“是陈总！是咱们董事长！”
“人家又是安排车送你们回家过年，又是给红包的，拿的时候都挺开心的吧？”
“现在呢？人家要咱们帮忙啦，一个个就想着坑人钱了？”
人群里有不少人，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要是换个衣着光鲜的人来这么说，他们估计会嗤之以鼻。
哪怕是陈晋亲自来，都未必是这个效果！
但老茶不一样，要不是老茶领着去，他们自己连门都进不去！
在许多人简单的概念里，帮他们拿回工钱的，是老茶……
“我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反正只要是陈总还要人做工，我就铁定跟着他干！”
“我得对得起良心！”
“再说了，人家是不给钱吗？”
“加班费已经比别人高了，还要哪样？都他妈掉进钱眼儿里去啦？”
“…………”
老茶就这么教训着大家，结果却是进两百号人被训得跟什么似得，一个敢应声的都没有！
好一会之后，老茶吼道：“陈总要找咱们帮忙，那是看得起咱们！”
“人家对咱们好，咱们就得记着！不然就他娘的是龟儿子！对不对？”
“…………”
“对不对？？？”
“对！！！”
“那咱们干不干？？？”
“干！！！”
“都吃饱了吗？”
“吃饱啦！”
“那就别愣着啦！干活去！！！”
食堂里一阵稀里哗啦的，所有人都动起来了。哪怕还有一些人其实饭都还没挖两口呢，但也被人群顺着就带了出去……
老茶见状，又看了看癞痢头，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言罢，他又转向贾琼道：“贾总，这孙癞子，要不先留着？我保证给你看好他，保证他不偷懒！”
“好好好！”贾琼哪还会不同意！
之前他还想着，这事该怎么办呢？哪怕搞定了一个两个项目的工人，但一共有20个项目啊！
现在好了，有了老茶，他也就算有了招了！
于是便道：“老茶，我不跟你说瞎话。这事对陈总很重要，所以另外那些项目，你也得跟我一起去给大家说道说道。”
“得嘞！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放话就好。”老茶笑应道。
“那现在你就跟我走？”贾琼拉着他就要出发。
朝外走的时候，黄毛小子又凑了上来，轻声道：“叔，你可太威风啦！大家都怕你啊！”
贾琼挑眉道：“这是……？”
“我亲侄儿。”老茶应道。
“老总好！”小子有些畏缩的问好。
在他的世界里，像贾琼这样的大老板，是他一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存在！
“叫什么名字？”贾琼又问道。
“叫个查木林。”还是老茶应着。
贾琼看了看查木林，又看了看老茶，笑道：“挺机灵的。”
“小张。”他朝自己的司机喊道：“带这孩子去报个驾校，我出钱了。学会了开车，到公司里当司机吧。”
“真的？”老茶惊喜道。
他自己可以毫不在乎，也不需要陈晋帮他什么。
可查木林……
还是那句话，当亲儿子一样能任打任骂，就得当亲儿子一样心疼他，照顾他呀！
那可是他们老查家的长子长孙！
农村人，对这个可是看得很重的！
反而是查木林自己有些抗拒道：“我不想当司机……我就想……”
“你想个屁！这是学手艺，懂不？”老茶一个巴掌，打得查木林生疼。
可不是得真打吗？
贾琼哈哈一笑，领着老茶和查木林就上了他的车，宾利。
在这之前，查木林坐过最高档的车，就是公交车了。
公交车上可是有暖气的！
还贼干净！
大城市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有无穷的吸引力。
更别说坐上宾利车了！
方向盘上那个带着翅膀的“β”圆润好看~后座那叫一个宽敞，能翘二郎腿诶~椅子真软和诶~不但软和，还逐渐暖和起来啦！
中间还有一大堆按钮不知道是个啥？刚想摸，被老茶又是一巴掌砸在爪子上。
“别乱碰，一百个你都赔不起！”他教训道。
而对查木林来说，一百个自己？
这个量词，在他的心中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
…………
宾利车先是开回了公司，司机另开了一辆公司用来接送客户的奥迪A8L，带着查木林走了。
贾琼则是自己开着宾利，载着老茶朝另一个项目驶去。
半路上，他对老茶问道：“你真不想承包点工程啥的？我记得你是学徒工出身，自己也懂技术啊！好好干，挣钱不说多，买车买房还是可以的，慢慢来嘛。”
“就我？贾总，你还是饶了我吧！”老茶笑道：“我现在这样就挺好，能养活老婆孩子。”
贾琼蹙眉：“查木林是你侄儿吧？你对侄儿都这么好，怎么不为自己老婆孩子想想？把他们接到城里来，将来也有出息啊！”
“再说了，你在工人里名声这么好，自己干肯定好过打工啊！”
这是掏心掏肺的话了，毕竟贾琼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老茶为人，虽说没什么文化，但是真对他的脾气啊！
然而老茶叹了口气，看着贾琼问道：“贾琼，你说要是我真成了个工头，或者像你这样的老板，那些工友们，还能指望我吗？”
“…………”
老茶一句话，就把贾琼给问住了！
甚至老茶自己都不懂其中的道理，他只是明白怎样的做法，会换来怎样的结果！
贾琼却很明白……
当老茶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有钱人”，一个“老板”之后，他所处的段位，所思，所想，都不可能再站在工友的角度去考虑了。
这真的不是他自己会怎样想怎样做的问题，而是……阶、、、级、、、矛盾！
无论老茶自己会保持怎样的心态，没有人会信……
这才是病根所在。
所以他出于种种理由，并没有按照人之常情的“朝钱看，向厚赚”，而是安之若思的坐着建筑工人，懂一点技术，收入也不低，无非是累一点罢了。
无非是累一点罢了嘛！
虽然这“累一点”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无法想象的苦难了。
听老茶这么说，贾琼倒也真是不知道怎么劝了。
对老茶来说，这跟那种“淡泊名利”的矫情不一样，还真谈不上是什么人生境界。
他无非是，觉得怎样做是对的，就怎样去做而已。
好在老茶肯定会继续跟着晋涵集团走，自己能照顾，就尽量照顾点吧。
…………
…………
贾琼确实是浸淫建筑行业多年了，自己本身又是泥腿子出身，真的对建筑工人们的心态太了解了。
每一个项目都没有出他所料的，在再次增加工作任务之后，出现了阻力。
但也好在他带上了老茶。
就跟老茶说的一模一样，贾琼再怎么浪费口水都是白搭，人家压根不搭理你。
可老茶就不同了，老茶是他们的“自己人”！
两人从下午一直忙碌到了深夜，算是跑了八九个项目，估摸着明天，就能把20个项目都跑遍了。
如此一来，贾琼也就算能对陈晋有个交代了……
老茶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能给陈晋一个交代。
…………
…………
深夜12点左右，一道身影晃悠着，用一包烟搞定了看门的大爷，从工地里钻了出来。
到了大马路上之后，他就开始一溜小跑，一直到出去三四公里，才到了临江区的边缘。
这里有许多的农民房，弄堂多，错综复杂。
那人一遍用自己价值168块的国产手机通着电话，一边找着道，最后在一个路灯下，看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身影！
“小琴！”他惊喜的放下手机跑了过去。
小琴看见了他，甜甜的笑开了。
这是个俏丽的姑娘，穿着一身制服，外面套着陈旧的大衣。
查木林关切到：“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他说着，就拉开自己的大衣，把小琴包裹在了里面，自己的双手也环住了小琴并不算瘦弱的身躯。
农村来的女娃娃，说不定比城里的男娃娃都有劲呢！
“哎呀~”查木林吃痛，叫唤了一声。
“你手往哪摸呢？”小琴娇嗔道。
查木林“嘿嘿嘿”的笑了，应道：“小琴，等到你生日那天，你就满18周岁啦！你不是说……不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答应过你。”小琴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子，在暗黄的路灯下，煞是好看。
但她虽然这么说了，却还是又主动保住了查木林：“你可要好好的。我追到城里来，可就是为了等你！”
“等你！你明白吗？”小琴认真道。
查木林用力的点点头，随后欣喜道：“我跟你说，大老板出钱让我去学开车呢！还说等我学会了，就让我到公司里当司机。”
“这才一个多月呢！小琴，你放心，过不了两三年，我存够了钱，就上你家说亲，明媒正娶！”
“谁答应嫁给你了？”小琴又用力的抱了抱他，随后道：“好了，我还没下班呢。你非喊我出来。”
“这不是想得慌了嘛！”查木林道：“再抱一会好不好？就一会！”
“37号！37号呢？”他们身后一扇破旧的铁门里，传来一个声音喊道。
小琴一怔，用力推开查木林道：“好了，领班喊我了。你快回去吧！记住，我等你呢！”
“嗯！”查木林笑道：“大后天，我来给你过生日呢！”
“好，快回去吧。”小琴脱离了他的怀抱，似乎有些冷了，自己双手抱起，微微颤抖。
看着查木林消失在漆黑的弄堂里之后，小琴转身应道：“我在这呢！”
说着，从小门走了进去……
经过一个狭窄的通道，便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正对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快上去吧，V6包厢。你的熟客了。”领班皱眉道。
小琴点点头，到休息室把大衣脱了，挽起袖子露出不应该是女孩会有的粗壮胳膊，在工作间里倒起热水，随后把一个小篮子挂在胳膊上，抬着装了半桶热水的木桶，朝着通道深处的V6包厢走去，步履坚定！
前路茫茫，容不得半点犹豫！
…………
…………
“哥，来啦！”
推开门，小琴放下木桶，已是笑容满面了。
躺椅上是一个看模样只有30来岁的男人，叼着烟，抖着腿。
“小琴，我这一个星期都来第九回了，你也该明白了吧？”
男人笑道。
小琴点点头：“是哥照顾我。谢了。”
“就一句谢？”男人轻挑道：“其实你在这上班，一个月也就几千块的吧？”
“我办张5000块的卡，你也就提个50块，多不值当！”
“老板这么定的，我也没办法嘛。”小琴坐在男人面前，把他的脚摆好，屏住呼吸，脱去鞋袜。
男人动了动脚指头，松快了一下，呵呵一笑。（尼玛，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有画面感？?）
他接着道：“我每个月给你一万块钱，还给你租房子，你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差不多了，我就娶你。”
小琴把他的脚架在自己的膝盖上，推开凳子，拉过木桶，再将他的脚放在热水里。
“哥，温度怎么样？”她笑问道。
“我问你话呢！”男人不悦了。
“哥，别开玩笑了。我在老家都有俩娃了！就是松紧带也扯坏了呀！”小琴一句话就把男人噎了个半死！
这是带她入行的同村大姐教她的。
男人脸都绿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哥，用大宝还是精油？大宝10块，精油20。”小琴又问道。
“随……随便。”男人应着，随后又有些不死心道：“那……要不一晚上3000？就一晚上，我试试？”
小琴皱眉摇头，佯装苦笑道：“哥，我男人也在城里呢。跟我住一起，他要是知道了，天知道会做什么事？”
“你就不怕新鲜羊肉没吃着，惹一身骚？”小琴反问道。
“…………”男人无语了，只好不耐烦道：“快按吧，扫兴！”
小琴点点头，开始帮男人搓脚，擦脚，复又挪过凳子架上，熟练的很。
…………
前路多舛，更不能有半点犹豫！
谁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