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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作妃为:梅子青时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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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漪,你皇兄最近、没有说胡家什么吧?”我小声问道:“本来是想让我进宫给胡家撑个局面,要是更惹你皇兄不高兴,给家族招是非,那我的过错可就大了!我爹就无颜见江东父老啦。”

    “哎呦,我的大小姐,这太平盛世的,别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涟漪听得直皱眉头:“这才第二天呢,你怎么就跟母后一样,心里崩着一根弦啊,介时变成深宫怨妇,让姐姐我怎么救你。”

    “怎么救?只要你想,也不是没办法,到时候把我扮成宫女,浑水摸鱼送出宫就行咯。你是公主,不会怎样罚你的,最多削减你一半的奉银,这点损失你都不肯的话,那咱们姐妹也不用做了。”

    “呵,敢情你都想好了啊!别傻了,你真以为事情这么简单。”涟漪吃了一惊,看了我几弹指,觉得我并不是随口一说,不由叹了口气:“真心疼皇兄,贵妃才进门,就想着要逃跑,怪不得说高处不胜寒呢。不对呀,你不是说要帮胡家撑局面的吗?”

    “是啊,撑几年就好了呀,叔父家的堂妹十二岁了,又美丽可爱,再过两三年、”

    “诶诶诶,我怎么才发现,你的想法这么有问题啊,成亲可是人生大事,都不思量着办的吗?弄得跟完成使命一样。”涟漪惊讶更兼生气:“你再说这些话,我可真站到皇兄那边去了啊。皇兄可比你好多了,母后说起黎国要和亲的事,我还没开口呢,他见我脸色不好,即刻就说‘我们大燕朝不需要公主去和亲’。皇兄都这般明事理,知道婚事要以情为重,你们怎么就想着朝(政)权势,家族地位。”

    “谁不想明事理啊,问题是……没有这个底气。”我叹了口气:“方才那话也不是我说的,我听伯母和婶娘她们聊天呢,说女子总是要为家族做出牺牲的……”

    “如果二舅母还在世,定不会说这样的话。”提到我娘亲,涟漪也有些黯然。

    我爹娘自小青梅竹马,婚后更是相敬如宾、伉俪情深。可惜我娘亲天生体弱,心脏不太好,生了我之后,身体更加虚弱,常常卧病在床。爹爹对只有我一个女儿,并无意见,更没有纳妾开枝散叶的打算,可后来他官位渐升,又封了爵位,祖父祖母、族中叔伯,都觉得他膝下无男嗣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不仅预示人丁单薄,在朝中更会惹人闲话,爹爹本想在族中过继一位侄儿,可祖父母觉得爹爹正值年轻,要亲生骨血更好,催着他纳妾。爹爹觉得对不起娘亲,十分不愿,娘亲不忍爹爹为难,冒险有孕,早产生下弟弟之后,就去世了。爹爹痛心疾首,大病了一场,立誓绝不再娶。

    弟弟是娘亲用命换来的,可爹爹并没有因此偏心,他甚至觉得,牺牲我余生的自在和快乐,为家族稳固地位是很不人道的事,可族中长辈把我叫到祠堂,对我“谆谆诱导”,让我认识到家族现下的危机,尤其是当今皇上非姑母所出,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萧潋晨如今还未对胡家采取策略,是因为才登基不久,还未培养出得力心腹,否则……削官夺爵、落罪抄家,都有可能。

    一想到这些我就头疼,可是我虽然妥协成亲,骨子里又不肯认命,自尊和秉性不肯让我向萧潋晨低头,话说,他不会把这些都记录在案,以后一起清算吧?不会的,还有堂妹帮忙呢,那个小机灵,现下就会披着婶娘成亲时的凤冠霞帔,嚷着以后要当皇后了。

    “桃子表姐!好久没进宫找我玩啦,延延表哥呢?”小表弟萧潋星跑出来,一把抱住我,打断了我的一腔愁绪。

    “以后天天都可以陪你玩啦,不过你延延表哥,现下换了个先生,严厉的很,他已经大半个月没出门了,在家闭关背书呢,但手还是被打肿了。”我笑道。我弟弟叫胡延,今年八岁。爹爹当初给他取这个名字,祖父祖母和族中亲戚是不同意的,没有按家族的字辈,而且还和“胡言乱语”同音,但爹爹还是执意定下这个名字,希望他是娘亲生命的延续。其实阿延更喜欢习武,但爹爹也无法满足他的心愿,我们胡家已经出了左相和尚书,若再有子弟习武,企图染指(兵)权,就更要被人参奏了,引来非议了。

    小表弟才学了射箭,有我和涟漪作伴,开心地拿着小羽箭,让我们陪他一起练习。玩了一会儿后,我和涟漪想到小时候玩的套圈游戏,涟漪便让侍女拿来竹圈和摆件,在庭院里比赛套圈,玩的忘了神,连午膳都是在庭院的凉亭里吃的,后来赵女官来催促我,说我不能在太后寝宫待得太久,会惹嫔妃们猜疑,以为我们姑侄在预谋什么。我只好跟涟漪和小表弟相约明天再战,上了车辇,回鸾鸣宫。

    按皇宫的规矩,皇上住龙吟宫,皇后住凤栖宫,接下来便以鸾鸣宫最为华贵了,梁淑妃和邵贤妃都比我早入宫,后宫关于妃嫔居住的宫院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因此她们两个当初都是有入住鸾鸣宫的资格的,可这座宫院却一直空着,大家盛传是姑母特意留给我的,而今,果然应证了姑母的猜想。其实姑母当初有跟我聊过,因为流言传得太厉害,她打算让我避开鸾鸣宫的,可萧潋晨似乎很愿意为我拉些仇恨,最后又开了“金口”,把我的寝宫定在了这里。

    由于“新婚燕尔”,萧潋晨这几日是要到我的寝宫“捧场”的,但我料定他绝不会早来,而且很可能是踩着就寝的时辰进来,以示他的勉强和不耐烦。于是,我舒服地洗了个大澡,由于在庭院玩得太疯,头发都汗湿了,我便又洗了个头,随意地换了见淡青色轻绸长裙,坐在窗边,迎着橘色的阳光晾头发。

    “丁香,把《唐传奇》拿来。”我接过丁香递来的书卷,闲闲地翻着,可能昨晚失眠,方才又玩得太累,没看一会,我就朦朦胧胧地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呀,这么晚了、”我坐了起来,却看见萧潋晨正坐在圆桌边,翻着书卷,人家这书看得可是一本正经,目中无人。

    “……”

    “胡贵妃这觉睡的,是睡懵了吗?”萧潋晨仍是取笑的口气,而且说归说,完全不侧头看我。

    “皇上怎么来的这么早?”我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萧潋晨似乎瞥到我的动作,唇边的笑痕更深了。

    “我来得早,你知道现下什么时候了吗?”萧潋晨放下书卷,起身走到我面前。

    “刚入夜吧、”我话还没说完,就很丢脸地听到内官的敲更的声音,居然已经戌时末了。

    “行了,用膳吧。”萧潋晨善心大发,结束了我的尴尬。

    丁香和芍药应该都候在门外,听到萧潋晨发话,便端着漆盘走了进来,将菜肴和碗筷摆好后,原想站在一旁侍立,萧潋晨却摆了摆手,她们只好行礼退了出去。

    “你也没用膳?”我见萧潋晨入座,拿起银筷夹菜,有些诧异。

    “想什么呢,我早用过了,这会吃点宵夜。”萧潋晨哼笑着,我的脸又是一红,暗恨自己说话不经思考,居然来了一出自作多情,真是丢人。

    这顿晚膳吃的真不是滋味,菜肴虽然也都是我喜欢的,但心情影响一切,我细嚼慢咽、味如嚼蜡。

    “你早上在花厅的吃相,可没有这么好,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底细,还装什么矜持。”萧潋晨将一旁的瓷碟往我面前推了推,是一碟玉色蝴蝶形状的绿豆糕,非常精致,还漾着浅浅的甜香。

    我抬起头,吞了口口水,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绿豆糕?”的问题给咽了回去,我可不想再自讨苦吃,更何况,他说的话没一句能入耳的。

    “吃啊。半夜饿了,我可不管。你也别叫侍女,我若是被吵醒了,一夜都睡不着的,那你可就要被打趣一整晚了。”

    “皇上放心,我饿着就是了。”我别过头,不再看他。

    萧潋晨见我如此,便干脆地吩咐宫女,进来收餐盘,又让侍从进来帮他更衣,丁香和芍药赶紧进来伺候我洗漱,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就“貌离神离”地躺到了床榻上。

    “……”

    又是一阵难堪的静默。

    萧潋晨打了个哈欠,我以为他要睡着了,暗暗松了口气,谁知他却转过身,对着我:“对了,早上在花厅那会,你在席上走神,是想到什么应对之策了吗?”

    “什么?”我本是平躺着的,听他突然这么问,不由侧过头,这下便跟他四目相对了。由于对方是皇上,又是用质问的口吻,我自然不能再失礼地转过去,只疑惑地看着他。

    “装什么傻呀,你记性不是挺好的吗,涟漪说你们闹矛盾的时候,你可以把几年前的小事都翻出来,一起清算。”

    “我……那是她打碎了我最喜欢的泥人娃娃,好不好。”我皱起眉毛,这个涟漪,怎么什么都跟萧潋晨说啊,真气人。

    萧潋晨闻言,又是一笑:“听胡贵妃的语气,现下还难过着呢,不就一个泥人娃娃么,我替涟漪陪你一千个,够不够?”

    我看着萧潋晨取笑的神情,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顷刻间眼前一层破碎的朦胧,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知道他应该没说话,因为耳边全是自己气咻咻的抽噎声:“你知道什么,那是我娘亲给我捏的,呜呜呜……”

    我一想到娘亲,心里就难受得紧,而且眼下的情形也很值得伤感,毕竟从小到大,也没谁给过我脸色看,我也不知道自己呜咽了多久,感觉一只温暖的手在轻抚我的后背。

    渐渐的,我止了哭,转身面对着墙:“……你别跟涟漪说啊,她知道了会难过的。”

    “嗯。”

    “你是想知道,虞美人今天说我‘圆润’,我没有回击她,而是走神发呆的事吧。”反正也睡不着,我便有话直说了:“我想她肯定挺受宠的,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而你也乐得看热闹。既然如此,我干嘛不看热闹啊,所以我想着,不如下个月召集掖庭宫的家人子,来一次选嫔,她就可以尽情挑事了,你也就忙得顾不上看我的热闹。”

    萧潋晨闻言,却是一阵沉默,而后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冷淡:“行,就按你说的办,介时你就会知道……我有多喜欢看你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