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砚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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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府西北角小楼,潘项禹匆忙赶上楼去,踢开门,两个壮硕的士兵正在对一个女人拳打脚踢,女子正蜷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美艳的脸上,到处是淤血和青痕。

    潘项禹又痛又怒,发狠推开两人,拔出枪对准其中一个的脑袋,那人惊怕解释。

    “少帅,这是夫人的命令,龙小姐她也是自愿的!否则我们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下手啊!”

    潘项禹一怔,趴在地上龙砚秋已经扶着桌子艰难地站起来了,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踢了那个兵一脚。

    “给我站起来!继续!”

    潘项禹的枪口还指着脑袋,那两人哪敢动手,连滚带爬逃出了小楼,龙砚秋见状,骂了声废物,弯腰,咚地一声往大理石桌面上撞去。

    潘项禹惊怒交加,连忙拉住她。

    “你疯了吗?”

    谢洛白是什么人,既然要施苦肉计,就一定得逼真,才能换取他的怜惜,就像多年前,谢洛白从牢中将她解救出来那一次,他抱起她,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充满怜惜。

    龙砚秋从地上捡起一条长鞭,塞给潘项禹。

    “抽我!狠狠地抽!”

    潘项禹扔掉鞭子,拼命摇晃她的肩膀。

    “你清醒一点,谢洛白知道这是陷阱,他不会来的!跟着我不好吗?我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将来等我袭了老头子的位置,就让你成为翼城的皇后!让你做西北最尊容的女人!这样不好吗?”

    龙砚秋将他猛地一推,歇斯底里地吼道。

    “走开!你算什么东西,我只要谢洛白!他会来的!他答应过我哥,要照顾我一辈子!”

    龙砚秋虽是个女人,发起疯来,力气奇大,竟将潘项禹推倒在地,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感到深深的绝望。

    为了闯入火海救龙砚秋,他的后背、大腿、手臂多处被火燎伤,伤口感染,流脓不止,而这个他舍命相救的女人,连一个关怀的眼神都吝啬给他,她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不爱她的谢洛白。

    “龙小姐,谢司令已经到了帅府,他要见你。”

    龙砚秋狠厉扭曲的面庞,瞬间舒展,重泛光彩,看都不看身后的潘项禹一眼,就跟着前来传信的卫兵走了。

    花厅之中,“谢洛白”和“陆云卿”坐在椅子上,辛红鹤的面团和易容水具有很好的修饰作用,改变形貌很容易,可是要模仿另外一个人,就不可能毫无破绽。

    侯副官穿一身长衫,帽檐低压,他的眼形和下巴本就和谢洛白有几分相似,足以骗得过潘代英夫妇,而玉兰则靠羊绒围巾遮住半张脸,在寒冷的西北,倒也不显得可疑。

    玉兰的手指微微颤抖,侯副官就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地低声安慰她。

    “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一定能安全离开!”

    侯副官按计划和潘代英夫妻交涉,表示龙脉图藏在翼城一处隐秘之地,必须亲眼确认龙砚秋的死活,才能说出东西的下落。

    这倒正巧应了龙砚秋的苦肉计,所以潘代英很容易就答应了。

    出发之前,辛红鹤给了侯副官一瓶洗颜水,而他和玉兰的大衣底下,穿的是帅府佣人穿的斜襟衫,到时候见到龙砚秋,大家把衣裳一脱,脸一抹,就能混到帅府的下人当中,由事先安排的内应帮助他们逃离。

    门缓缓打开,龙砚秋被护兵推了进来,她的样子非常凄惨,似乎经过了一番严刑拷打,侯副官和玉兰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急忙起身上前。

    “砚秋……你受苦了!”

    侯副官伸出手想要去扶她,而龙砚秋却后退一步,美眸中写满了惊愕。

    “你是谁?”

    绝妙的伪装,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龙砚秋,这么多年,她一直跟在谢洛白身后痴痴望着他,他的眉眼,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深深印刻在她的心上。

    玉兰紧张地瞥了护兵一眼,好在侯副官反应快,不由分说拢住龙砚秋的肩膀。

    “砚秋,吓坏了吧?洛白哥哥在这里,不用害怕!”

    他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

    “龙小姐,是我,侯新柏,谢司令此刻应已平安离开翼城,云卿小姐安排我和玉兰前来救你,我们……”

    他话未说完,就被龙砚秋轻声打断。

    “你是说,洛白哥哥丢下我,和陆云卿一起走了?”

    侯副官眉头微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我们逃出去,再慢慢向你解释……”

    龙砚秋狠狠地推开他,声音猝然提高。

    “解释什么?解释他听到我要被点天灯的消息,还是毅然离开了?是为了陆云卿对不对?一定是陆云卿对他说,龙砚秋只不过是个无用的弃子,犯不着二爷亲自舍身冒险!当初对我的承诺,他忘了!他全都忘了!”

    她泪流满面,抱着遍体鳞伤的自己,突然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侯副官错愕,按照预想,龙砚秋对于前来营救她的人应该十分配合,哪里想得到这根本是个极端至极的女人,只不过因为谢洛白没有亲自前来,就彻底地失控了。

    这一喊,监视的护兵立马发现所谓的谢洛白只是冒牌货,扛枪闯入,玉兰情急,脱下大衣甩倒二人,又一个旋身,用手肘将他们击昏。

    “我们暴露了!拉上她,快走!”

    她回身才说完这句话,只觉喉咙漏风,血猛地从脖颈处喷涌出来。

    “玉兰!”

    望着直挺挺倒地身亡的玉兰,侯副官不能置信地看向龙砚秋。

    “陆云卿!我杀了你!陆云卿!”

    说话间,她又对着地上的尸体放了几枪,玉兰的尸体就弹动了一下。

    疯了!这女人已经疯了!

    侯副官去摸藏在腰间的手枪,却发现枪套里空空如也,这才惊觉,方才拥抱龙砚秋的时候,他的手枪就被她趁势偷走。

    他回头欲说话,额心却已中了一枪,惊惧的表情永远定格,瞪着眼倒在了地上。

    潘代英夫妇、汪文洁、黄国维等人,正在不远处的偏厅里悠闲喝茶,谢洛白和陆云卿已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他们并不担心。

    谁知突然数声枪响,一时间,大家都坐不住了,带人赶了过来。

    护兵一脚踹开门,只见一地的尸体,龙砚秋右手持枪,跪坐在中央,满脸血泪,模样异常骇人。

    “龙脉图的下落呢?你怎么能把他们都杀了!”

    黄国维气急败坏地吼起来。

    龙砚秋置若罔闻。

    她输了,她彻底被谢洛白放弃了,回到雍州,他会迎娶他心爱的陆云卿,她似乎都能看到陆云卿穿着婚纱,挽着谢洛白的手,走在红毯上的模样。

    而她龙砚秋,却会成为潘项禹的禁脔,夜夜睡在那个她厌恶至极的男人身边。

    或许过几年,时机成熟,他挥兵打进西北,会想起来救她,可那时,她或许已经为潘项禹下了一堆崽子,成为臃肿肮脏的破烂货,他还会要她吗?

    不会,他从来就没有想要过她!

    龙砚秋突然抬头,对着众人粲然一笑。

    她不会再给他前来救她的机会,她要谢洛白永远记得,她是为何而死,

    “谢洛白,我要你一辈子记住我!”

    说完这句话,她用枪抵住自己的脑袋,猛地扣下扳机,血花飞溅,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仰倒在地。

    潘代英气急败坏,骂夫人。

    “我就说,直接把人抓起来拷问就完事了!你非他娘的说什么攻心为上,要和这疯子搞什么反间计,结果呢?”

    潘夫人也没有想到,这龙砚秋会做出这种疯狂地举动,向来泼辣的她第一个没了言语。

    唯一冷静的,只有汪文洁,他的目光扫过她翻起的裙裾,雪白光洁的小腿,以及脖颈上绽开的血花,他第一感觉竟然是兴奋,浑身血液竟然疯狂的沸腾起来,忍不住蹲下身,在这具鲜活的艳尸上摩挲,可是很快,他就发觉了异常。

    他撕开黏在“陆云卿”脸颊上的头发,捏着她的下巴看了看,徒然皱起眉头。

    “我们被耍了,这两个人是冒牌货!快封锁翼城火车站!”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谢洛白和溪草,根本就没去过翼城火车站。

    通往雍州的火车,此刻正渐渐驶离北方,进入南方的地界。

    溪草杵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冬天快要过去了,湖里的冰开始融化,碎冰反射着晶莹璀璨的光芒,枯枝梢头,有绿芽悄然冒头,黄鹂鸟从窝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真好啊!”

    辛红鹤坐在她对面,眯着眼和她一起赏景,她呷了口蜂蜜红茶。

    “我就不爱苦茶,这玩意和风景一样,合我的口味!”

    溪草回首,对辛红鹤笑道。

    “咱们华夏山河秀丽,北方狂野,南方妩媚,各领风骚,要是没有战火,挨个走一遍,尝一尝各地美食,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

    话说到一半,她脸上的笑意突然凝住了,慢慢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辛红鹤回头,果然是谢洛白走了进来。

    她无奈一叹。

    这两个人之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患难见真情,反而是患难成仇人了。从上火车那天起,相互间就没正眼瞧过,甚至没说过一句话。

    或许是眼不见心不烦,溪草干脆挪到第二截车厢,和辛红鹤、赖三等人同住,把谢洛白独自留在豪华车厢里。

    “几分钟后,火车会经停慈溪,停留一个钟头,此地盛产冰糖玛瑙。”

    溪草别过头,看向窗外,置若罔闻。

    辛红鹤莫名其妙地看着谢洛白,哦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可他却没有下文了,那双长而润的眼眸,凝在溪草的后脑勺上,很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辛红鹤忍不住扑哧一笑。

    任你什么军事奇才,乱世枭雄,这男女之事上,始终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分明有意求和,却又拉不下脸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鬼才能领悟你什么意思。

    她觉得作为过来人,有必要引导引导。

    “哎呀,云卿小姐,冰糖玛瑙虽然不值多少钱,但颜色缤纷,质地又通透,女孩子家家挑些来雕个小物件,串个手串,最好看的!不如我们下去挑几颗?”

    谢洛白杵在那里,溪草就不想表现出积极的样子,一见到他,她心里就堵得慌。

    “十姐,你喜欢就自己去吧!我不感兴趣。”

    火车进站了,渐渐慢了下来,辛红鹤不由分说拉起溪草。

    “走嘛走嘛!我一个人挑有什么意思,总要有人参考参考!”

    溪草又不是练家子,哪里扯得过她,硬是给拉下了火车,辛红鹤对头对谢洛白笑道。

    “二爷不去给谢夫人挑些做礼物吗?女人都喜欢珠宝呢!”

    “也好。”

    谢洛白懒洋洋的,似乎不感兴趣,却飞快地下了车。

    赖三倒斗见惯了好东西,对这种便宜珠宝不感兴趣,在火车上蒙头睡觉,而小四和何湛要随行保护,也一同下了车。

    火车站附近,就有很多小摊,兜售各种冰糖玛瑙,专卖给路过的旅人做纪念品,价格公道,因此别的车厢也有旅客下车买玛瑙。

    辛红鹤拉着溪草在摊子前蹲下,在小瓷盘里挑挑拣拣,这些晶莹剔透的玛瑙原石,未经雕琢,天然可爱,溪草也不由来了兴致,挑了十几颗,让摊主现给串了个手链戴上。

    正要去手提袋里取钱,一只手从她肩头穿过,沉甸甸的几块银元落在摊主大叔手心里。

    “哟!这位少爷,冰糖玛瑙贱价,可用不了这么多!”

    谢洛白慢吞吞地道。

    “赏你了,给孩子买块糖吃!”

    遇上如此阔绰的客人,摊主大叔立刻露出欢喜万分的笑容,按着旁边的女娃要给谢洛白鞠躬道谢。

    溪草有点笑不出来,想取下手链说不要了,但见摊主一家欢愉的笑容,又不忍心。

    谢洛白给的钱,恐怕抵得上这些穷苦人半年的用度了。

    她冷着脸生闷气,小四却抬着一盘玛瑙凑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溪草道。

    “云卿小姐,能不能帮我也挑几颗串一串,我想送给玉兰,你知道,我是个粗人,我怕我挑的,她不中意。”

    溪草的心柔软了一下。

    “好啊!其实心意到了,别的哪有那么重要,只要是你送的,一定什么都好看!”

    小四脸抓头,嘿嘿傻笑,脸有点红。

    他待玉兰当真是不错,以至于溪草都有点不敢直视他。

    虽然何湛一再保证,此次营救,已经安排了内应,万无一失,但她总觉得龙砚秋或许不会乖乖配合,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溪草隐隐有点不安,只有等到了雍州,安排好的内应把电报拍过来,她这颗心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