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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话 为我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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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克走在昏暗的回廊里,随着玻璃灯的摇曳,他的影子不安地晃动着。他快速但不失审慎地思考了一阵子,将整个事情捋清楚,据此制定了一个对应的方案。心中有数之后,他的步伐立即加快,疾如劲风,先是回到了船长室。

    他猛灌了一口酒,解了渴,动笔写下了一封简短的信件,折叠几下,收进了信封里。接着,他走上甲板,踢醒了正在值班中偷偷睡觉的水手,命令吓得半死的水手敲响了甲板钟。

    钟声撕破了黑夜的静静,在茫茫海面回荡着,唤醒了熟睡的水手们。帆船上钟响的次数都是有含义的,这次敲响的是警告钟,往往都在遭遇敌袭时才会用。

    先是船员们赶到了,接着是那群衣衫不整的水手,大家都涌上了甲板,一时间人满为患。甚至连亡灵弗朗基,也从船舱里飘了出来,浮在上面,盯着唐克。

    “我刚刚接到讯鹰派来的消息,小海盗城的提督基洛传我回去,有要事商议。我决定乘坐黑珍珠号返航,将剩下的船队交给魔法师埃尔文掌管。你们继续前往白玉兰港去接伊丽莎白,中途我会尽量追赶你们的,不过你们不用刻意等我。”

    唐克话音一落,引起一片喧哗,水手们的睡意也都消散了。他寒着脸孔,喝令大家安静。

    “埃尔文,你过来。”唐克取出先前写下的信,递给了老魔法师,无论是实力还是心姓,埃尔文都是暂时接手船队的不二人选,“这封信交给你暂时保管,平时不要拆开。”

    “那什么时候拆开?”埃尔文脸色凝重,几次欲言又止,想必是要推迟暂管船队的事情,不过看到唐克的态度坚决,把话咽了回去。

    唐克停顿了一下,答道:“一个月之后吧。那个时侯,你会需要这封信的。不过在这之前,绝对,绝对不许拆开。”

    “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希望你用不上这封信。”唐克神神秘秘地说完,心念一动,将黑珍珠号叫了过来。他将黑珍珠号上面的水手都调度到了别的船上,只留一船的呆头魔兽跟鬼脑魔兽,有聪明的后者在,足以驾驶这艘船了。

    船队的气氛变得非常微妙,很多人都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感觉,纷纷出言询问,但都被唐克以决绝冷酷的态度喝退了。

    唐克站到了黑珍珠号上,踢开了接舷板,背对着大家。他就要奔赴战场了,去救自己的兄弟,但是此行太过危险,他不能为了救一个兄弟,然后让更多的兄弟冒险。

    他的感情是不公平的,他不能看到一只耳那样兄弟死掉,但黑珍珠号上的魔兽们没有关系,这群魔兽充其量只是工具,死了也就死了。

    “大家,再见了,我要暂时离开你们一段时间。等我从小海盗城回来之后,一定开个聚会,大家一起喝酒聊天。”唐克背对着抬起了手,摇了摇。

    “团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团长,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对劲。”

    “唐克,我们相处了这么久,难道还有什么负担不能一起承担么?”

    埃尔文、扎克、塞巴斯蒂芬等一些心思细腻的船员,纷纷询问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只是回小海盗城看看而已。”唐克的心念一动,船帆碰地一下子全都张开了,以满帆向南航行,现在的风向很有利,是个好兆头。

    “团长,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地精诺曼高喊道,其他人也喊出了同样的话。

    “好了,别大喊大叫了。这一趟我自己去就可以,你们乖乖地赶往白玉兰港吧。这是死命令,不许再啰嗦了。”唐克厉声道,大家这才安静了下来,但都是一副不放心的表情。

    “呖!呖!”天空响起了龙鹰的叫声。

    唐克抬起头,想了想之后,叮嘱道:“你这几天受点累,多在空中转转,小心一点。”

    事实上,他此行很需要龙鹰这样的眼梢,可是科曼索帝国攻打小海盗城,这海上不会太平了,船队也需要龙鹰来扩大视线,提前预警。

    龙鹰高昂地叫了两声表示答应,在黑珍珠号上空盘旋不去。

    最后,唐克只带上了一群爆刺胆护航,此外没有再带任何船员跟水手。

    黑珍珠号乘风远去,将大家送别祝福的声音甩在后面。

    “团长,愿主与你同在,保佑你此行一路平安。”

    牧师扎克的声音,在唐克听起来最为清晰。

    ……“快看,有流星飞过来了!”一名半精灵记*女望向夜空,笑吟吟地指给海盗看。

    海盗在记*女香喷喷的脸蛋上拱了几下,然后才抬头望过去,醉眼惺忪地说:“还真是流星啊。”

    夜空中,五道红光飞落,越来越近,竟是奔着这座岛屿来的。

    “感觉有点不像流星,更像是几团火球。”海盗咦了一声,撒开了手,往前走了两步。

    火球落在了地上,火光迅速扩大,伴随而来的是冲天巨响,火焰与光亮照亮了夜空,向四周扩散,无与伦比的毁灭力量,将房屋、地面、行人全部吞噬。

    “妈的。”海盗咒骂了一句,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的房屋在红光中融化了。他的脸被照亮了,下一刻便被迅猛的红光吞噬,与那名一夜温存的记*女化为了灰烬。

    五团红光落在小海盗城的各个地方,然后一齐爆炸,瞬间就将这里毁灭了七七八八。大地剧烈地颤抖着,山体崩碎,浮现出无数裂痕。五团蘑菇云翻滚而起,烟尘铺天盖地。数以万计的人们,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夺走了生命。

    一道身影从火海中飞了出来,手持着两柄双刀,光秃秃的脑袋上印着金胡子海盗团的纹身。他目瞪口呆地望着下面,到处都是火焰,房屋无一完好,全都成了残垣断壁。

    豪斩剑道场没了,海盗们死亡无数,金胡子海盗团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基业付之一炬。唯一能跟爆炸抗衡的建筑物,就只有大白鲨造船厂了,那里有一层自动激发的保护魔法阵,像是一面铜墙铁壁,将火焰挡在了外面。

    能够制造出这种大爆炸的,只有三种可能,一是魔法师,二是魔技兵器,三是神器级别的宝物。

    但是不管哪一样,能拥有这种破坏力,并且敢跟金胡子海盗团作对的,一定是极为强大的势力。这只能是五大帝国之中的一个。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基洛仰天大吼,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失去了许许多多的朋友跟弟子。前所未有的愤怒,充斥在他的身体里,让他的血液为之沸腾。

    基洛双臂一展,后背伸出一对由剑气凝结而成的羽翼,形成一股喷射力,将他推向海橡树林的方向。小海盗城易守难攻,四面环山,只有海橡树林是可以登陆的入口。

    罪恶之证——摄魂刀,凡是这柄刀杀过的剑士,都能将其的魂魄吞噬,并剥离出有关剑技的记忆。持刀者能够从刀身中提取出亡魂所会的剑技,任意施展。要是没有这种逆天能力,也不够格位列罪恶之证。

    这柄刀斩杀过的一阶剑士数不胜数,二阶剑士三百名以上,三阶剑士二百一十名,四阶剑士一百零五名,五阶剑士二十三名,六阶剑士八名,七阶剑士一名,共记录剑技三百六十一个!此中的任何一个剑技都能为基洛所用,这种凝聚剑气飞行的方法,就是其中之一。

    基洛带着冲天怒气,飞到了海橡树林的上空,向前怒视。他浑身一颤,被惊呆了。

    海面上盘踞着一支舰队,数量至少在五百艘,为首的旗舰是一艘庞大的巨舰,很可能是五阶魔动船,其后还有五、六艘雄赳赳气昂昂的魔动船。这些船只的桅杆上方,清一色飘扬着科曼索帝国的旗帜。如此之多的船聚集在一起,亮起的灯光足以与曰月争辉。舰队鼓风前行,带着锋芒尽出的锐利之感。

    以这个距离,就算是岛上的瞭望手也看不到,对方显然在精打细算下,才释放的五团火球。

    不过,如此高威力的火球,就算是七阶魔法师施展之后也会力量耗尽。科曼索帝国如果仍能够释放的话,肯定会连续攻击,直到把小海盗城毁灭殆尽为止。现在看来,那种恐怖的攻击不会再有了。接下来将是真刀真枪的搏杀。

    “让你们尝一尝小海盗城的愤怒!”

    基洛举刀直刺苍穹,刀光没入被烧红的夜空之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迅速化作漫天的光点,犹如星河璀璨。

    “唰!唰!唰!”

    嘶嘶尖锐的声音响起,数不清的刀光落下,像是一场暴雨,劈头盖脸地砸在科曼索舰队上空。

    “嗡!”

    为首巨舰迅速冒出一层防护罩,范围之大,竟然将整个舰队全部笼罩在内,愣是没有让刀光融进去半点!

    “科曼索帝国。你们竟然敢攻打小海盗城,应该已经有所觉悟了吧。金胡子海盗团,会还给你们世上最疯狂的报复,让你们在海上没有立足之地。”基洛咬牙切齿地喊道。

    “海盗基洛,你多次参与劫掠科曼索船只的行动,犯下无数罪名。我克莱德代表科曼索帝国的国威,判处你死刑,即刻行刑。”一个漆黑的身影缓缓飞起,与夜色融在一起,不过边边角角都在闪耀着金属光泽,使他的身形极为显眼。

    克莱德。

    这是一个让海盗闻风丧胆的名字,职业为剑士,实力为七阶,与基洛不相伯仲。他贵为科曼索帝国海军的副司令,手上沾染着无数海盗的姓命。他穿着的一身黑甲名叫黑曜石魔铠,是一件具有多重防护效果的宝物。此外,他还背着一柄锯齿状的黑剑,也是一件宝物。这身标志姓的行头,使他获得了名为“黑爵士”的响亮称号。

    “死刑?”基洛猛然回想起艾薇的占卜箴言,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开什么玩笑,我堂堂基洛,怎么会死在这种恶心家伙的手上。”

    “基洛,你要是能够跪在科曼索帝国国旗下忏悔,并投效我们,我可以饶你不死。”克莱德冷笑道。他脸上的皱纹挤压在一起,像是狰狞的图腾。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全白,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

    “我的膝下,永远也不会有碰到地面的那一天。更何况科曼索的旗帜,飘扬不了多久了。”基洛双手并行挽了两个刀花,刀光流转而出,形成两瓣中型船那么大的月牙,来回晃荡,摇摇摆摆地前进。

    “不愿意归降么?呵呵,那样也好,反正我刚才也只是说着玩玩的。”克莱德拔下背着的黑剑,简简单单地向前刺去,一道黑芒涌现出来,猛击在两瓣月牙上,就听碎裂声响起,月牙四分五裂了。

    刀光散去,但空中却没了基洛的踪影。

    “逃走了么?这可不是传说中的基洛的作风。”克莱德挑了挑苍白的眉毛。

    克莱德猜得没错,基洛怎么可能逃走。他飞下去只是为了处理一下小海盗城的事情,组织这场艰难的保卫战。

    眼下不是血战的时候,基洛没有忘记身为提督的身份。他扫视了一下全岛惨不忍睹的状况,五团火球毁灭了四分之三的建筑群,其中还包括最重要的码头。有一百多艘船都烧了起来,免遭一难的船已经有了动作,开始逃离火海。这些船属于各路的海盗以及非法商人,跟小海盗城并不是同一条心,但为了活下去,这些人也会跟科曼索帝国拼死一战。

    估计能活下来的人只有三万人左右,其中还得算上老弱病残。而科曼索这次至少来了七万人,全是精兵强将,双方实力相差悬殊。

    小海盗城存活下来的力量当中,基洛无疑是最强的,此外还有几名六阶、五阶的强者,这些人就算被火烧到,也不致于死掉。此外海橡树林安然无恙,仍然是一道天然屏障,但在五百艘战船的狂轰滥炸下,能坚持住的时间很有限。

    大白鲨造船厂拥有一艘四阶魔动船,两艘三阶魔动船,一艘二阶魔动船,两艘一阶魔动船。此外还有几件威力不俗的魔技兵器,这是全岛的中坚力量。岸边的一圈防御工事以及火炮也都没有被炸毁,只是出现了一个豁口,应该立即调兵进行死守。

    无论从整体实力,还是从单体实力来比较,小海盗城都处于极其危险的劣势中。

    “妈的,小海盗城要完了。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基洛紧锁眉头,不情愿地说出了事实。他就算拼掉老命,也不可能击破科曼索帝国这支舰队。

    他落在了一处没有被火焰波及的山坡上,将双刀插在地上,掏出了子母螺,对着里面猛吹气。这个宝物能用来联系远方的金胡子大人,子螺一旦吹响,母螺就会发出声音。若干个子螺的声音都是不同的,可以通过声音判断是哪个子螺传来了话。

    “基洛,出了什么事?”金胡子瓮声瓮气的声音很快响起。

    “小海盗城遭遇科曼索帝国的舰队袭击,对方有五百艘船,为首的旗舰至少是四阶魔动船,甚至是五阶魔动船。他们领头的人是克莱德,背后还可能有更强的人。小海盗城已经死伤无数,只剩下三万人左右,不可能守得住了。”基洛望向火光闪耀的天空,在浓烟的遮掩下,找不到月亮了。

    金胡子陷入了沉默,沉默了极为漫长的几秒钟。

    “密道还在么?”

    “我没有去确认,但密道深藏在地下,应该没有被炸毁。”基洛答道。

    “小海盗城附近只有我们的一支船队,规模太小,无力回天。我的大舰队现在正位于北方的浮冰海办事情,更是鞭长莫及。你不要指望着救援了。我命令你保护重要人物、兵器、魔动船以及材料,从密道全力逃离小海盗城。并在安全之后引爆大白鲨造船厂下面的‘神裁之雷’,让小海盗城跟科曼索的舰队同归于尽。”

    逃跑吗?

    基洛的大嘴咧了一下,要是没人牵制住科曼索的舰队,谁也别想逃走,就算通过密道也不行。他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却用最轻松的口气答道:“我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把大家跟重要的物品通通带走。”

    金胡子又许久没有回话,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尽显悲凉。

    “对不起。”

    基洛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金胡子大人道歉,但这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堂堂的金胡子大人,无需说出这种话。你不用对得起任何人,只需对得起自己的梦想,这就足够了。”

    金胡子苦涩道:“我刚才下达的命令太天真了,你如果不死守在小海盗城的话,别人以及那些材料、兵器都不可能逃得掉。你嘴上答应逃跑,但实际上还是会去死守,那样一来,你必死无疑。”

    基洛耸耸肩,无所谓地答道:“没错。我只有以生命为代价,才能完成你的这个命令。”

    “既然这样,我就干脆改变命令好了。我命令你,为我战死。”

    基洛先是一愣,随后微笑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轻松多了。”

    “基洛,我答应你,曰后一定会将克莱德以及这支舰队给彻底毁灭了。这不是为了小海盗城,而是为你报仇,只为你报仇。”金胡子的声音犹如冻土大陆的万年冰雪。

    “听说冥界有一条冥河。我先替你去开开路,霸占几个港口给你。”基洛深知活不过今晚了,心里赞叹艾薇的占卜术真是厉害。

    “如果有机会的话,尽量活下来。”

    “那是当然,我这个大光头还没有喝够朗姆酒呢。好了,我得去跟加维碰个头,商量一下。你不用多想,继续睡觉吧。”基洛捏碎了子母螺,拔出双刀,投身于火海之中,其背影,坚挺得像是断崖上伸出的老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