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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2 过得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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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六道:“属下想着也无什么要紧事,便没叫将军。”

    主要还是将军的呼噜声打得实在太响,隔着两座营帐都能听着,见将军睡得这么香,他也就更不好打搅了。

    没什么要紧事?

    镇国公打量了云六一眼。

    虽说临元城之事问题的确不大,但云六如今竟已飘到这般地步了?

    “松懈大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镇国公面色肃然问:“临元城中可有消息动静?可已点兵就绪?”

    云六闻言笑了笑:“将军有所不知,姑娘和吴世孙昨夜便已经进城了。”

    什么?

    镇国公听得一怔,忙问:“夜袭?”

    云六摇了头:“是元氏商号的东家挟持了范知府,逼开了城门……”

    云六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明。

    镇国公回过神来,道:“是以烟花为号?我竟是一丝动静也没听着。”

    云六笑着道:“您昨夜睡得极沉。”

    那呼噜声,可不比烟花声小。

    当然,将军常年行军,纵是睡得沉,也从不会失了警觉,那是多年习武行军养成的习惯,早就成了本能——而昨夜之所以会有例外,是因将军所服之药中加了助眠之物,帐子里焚着的香丸也有安眠效用。

    说起这个,云六不禁想到了那日大老爷将药碗捧来时,说明了其中的安眠效用后,将军怒目斥骂的情形——行军在外,非同儿戏,你是想叫老子睡死过去不成!

    大老爷被骂得懵了一瞬,而后解释道——此药乃是昭昭所配,说是可以叫您睡个好觉,少些操劳忧思,如此伤才能好得更快。

    这句话刚落地,他在一旁便见证了将军翻脸如翻书的过程。

    将军露出恍然之色——哦,是这样啊,还是昭昭有心。

    旋即又瞪了大老爷一眼——既是如此怎不早说,还不把药给我?

    幸在大老爷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倒也不至于去怀疑自己是否亲生,只笑着将药捧到将军跟前,眼瞧着将军咕咚咕咚几口闷了。

    “这一觉睡得的确是香得很!”镇国公此时只觉身心舒畅。

    不仅是伤势恢复得好,且一觉醒来,临元城就这么到手了!

    若再这么睡上几觉,没准儿京城也能拿下了!

    没法子,谁叫他有个如此争气的孙女呢!

    方才他已听云六说了,昨夜城中局面皆是昭昭在主持,哦,还有吴家小子——但吴家小子是昭昭看中的,功劳也归在昭昭名下。

    “城内局面已定,半个时辰前,吴世孙已使人来接吴家老太爷及太后娘娘等人进城安顿,小公子也跟着寻姑娘去了。”云六正要问自家将军可要过去时,恰听得帐外有脚步声传来。

    “父亲可醒了没有?”有一道声音在问守帐的士兵。

    “进来!”不及士兵答话,镇国公便应了声,边从榻上起身。

    许缙许昀兄弟二人一同走了进来。

    “父亲。”

    二人行礼后,先问了老爷子的伤势可有好转,后又准备使人送早食进帐中。

    “不必了。”老爷子穿上衣袍,心情颇好地道:“走,到城中看看去!”

    兄弟二人便应声下来。

    老爷子心情好极,本想威风一把骑马进城,被二人死命拦下了,最终许昀又搬出侄女来,才算说服老爷子坐进了马车里。

    父子三人进得城内,由老爷子挑了个早食铺子填肚子。

    老爷子心情好胃口好,喝了两大碗地瓜干杂粮粥,并菜饼一斤,小菜数碟。

    许昀几乎是一口没吃。

    一则是有些心急,他本是想随吴……咳,随侄子一同进城的,但老爷子有伤在身迟迟未醒,他也不好丢下老爷子。

    现下好不容易进了城,老爷子偏又选在了外头用饭。

    二则便是他已是在营中用过了早食的,此时不饿也属正常。

    想到这里,许昀不禁皱眉看向嘴里没停的兄长——大哥分明是同他一起用的早食,怎又吃起来了?

    且兄长不比父亲吃什么都快,他这大哥于饮食之上是个讲究细致的,端看他此时细嚼慢咽认真品尝的模样,还当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块韭菜饼罢了,至于么!

    好不容易等父兄吃罢,老爷子却又在城中转了一圈。

    将城中景象看在眼里,镇国公愈发满意了。

    除了连年在外打仗之外,临元城他是每年都要来一趟的,城中原本是何模样他再清楚不过。

    现下城中竟大致称得上安稳,并不见什么乱状,这其中除了临元与许家军的渊源之外,必还少不了昭昭和吴家小子的功劳。

    孩子们都起来了,已是可独当一面了。

    镇国公感慨欣慰之余,愈发觉得身边两个儿子不中用,尤其是老二——

    察觉到来自父亲的嫌弃,兄弟二人默默无言。

    虽然不知道哪里又惹了父亲,但也没什么好探究的就是了。

    反正——

    诸事不顺骂儿子。

    遇事不决骂儿子。

    万事皆可骂儿子。

    兄弟二人皆对此看得很开,毕竟遇事父亲扛,米虫他们当,被骂几句那是仅剩不多价值的体现。

    许家和太后一行人,皆在元家祖宅中安顿了下来。

    自许家军来至临元地界后,元德志便使人将这座大宅收拾了出来。

    这座三进宅院,乃是已故元老太爷生前的住处,元老太爷故去后,房契便交到了许明意那里。

    这些年来,宅子一直空着,但也有元氏族人用心打理,此番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一遍,又添了些日用之物进来。

    今日一大早,元德志便亲自领了一群丫鬟婆子仆从过来了此处,许明意最后却只留了不到二十人——如此关头,理应一切从简,若太过繁琐,反倒容易叫有心人浑水摸鱼,这些仆从固然是元家细心挑选过的,但局面初定,还是小心为上。

    左右他们也没几个人需要伺候,临元之事既定,吴老太爷他们很快便要回宁阳,只需留够维持日常起居的人手即可。

    镇国公在城中晃了半日,来到此处后,尚且未能见着自家孙女。

    同样不见人影的还有吴恙。

    听秦五说,二人还在城中安排各处之事,许明时也跟去了。

    此时镇国公坐在堂内,正听秦五禀说着入城之后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许缙被闺女喊去了府衙,许昀则陪在老爷子身边。

    听秦五大致说完,镇国公喝了口茶,看着坐在那里的次子,只觉得碍眼至极——在这干坐着干什么,有这工夫就不能琢磨琢磨怎么尽早把媳妇娶回家?

    饭都送到嘴边了,还不知道吃!

    成天屁事不干,难不成还等着媳妇自己从天下掉下来?

    察觉到父亲的眼神,又想到父亲昨晚那番催促的话,许昀心中无奈。

    他难道不急吗……那个,他当然不急!

    该急的人是她吴景盈——

    说有话对他讲,却至今没找他,有话憋在心里没说他就不信她不难受!

    但倒也不能说是刻意吊着他……

    她在赶来临元的路上便病下了。

    听说是染了风寒,似乎还有些严重,成日躺在营帐中见不到人,今日她上了进城的马车时,他恰巧经过,倒不经意地扫了那么一眼……那脸色的确很是虚弱。

    想到此处,许昀便又有些坐不住了。

    他便是有心去看一看她,可此时她住进了内院,着实也是多有不便……

    这时,老爷子的不满已不再满足于眼神提醒,干脆出言道:“你也学学你大哥,想当年在临元时,昭昭她娘可是追着你大哥跑的!”

    成亲后,又给他添了一个昭昭——单凭这一点,他便对大儿子大致还算满意,毕竟也算是家里的功臣了!

    许昀听得心情复杂,只觉得被为难了。

    这种事,是他能学得来的吗?

    看着二儿子这熊样,老爷子大约也是觉得不大现实,遂又道:“不说叫你有这般出息,但媳妇都送到眼前来了,你好歹也给老子争口气!成天搁这儿木木缩缩的学王八呢!”

    “……?”一旁坐着的定南王皱了皱眉。

    媳妇都送到跟前来了?

    ——当他不在吗?

    当他听不出这是在合计怎么哄他闺女?

    时隔多年,许家竟还是贼心不死?

    “……”许昀看了一眼吴家老爷子,心情十分忐忑。

    他听得出来,父亲这是有意在吴老太爷面前提起此事,大约抱得是替他铺路的心思……

    但总觉得父亲再这么说下去,只怕他这路非但铺不成,反倒是要断了……

    秉承着“只要我不在场,就不必承担后果”的想法,许昀不敢再久待,连忙就起身道:“晴湖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搅父亲和王爷谈事了。”

    照例甩给儿子一个“滚吧”的眼神,镇国公闷闷地喝了口茶。

    他这把年纪,孙女都要成亲了,结果还缺一盏儿媳茶却迟迟喝不上,说出去像话吗?

    “……你许家不要脸面,我吴家还要,听听你方才说得那究竟是什么话!”

    “我懒得同你废话,人是我拼死带出来的,由不得你不答应!”

    “怎么,你还想强抢不成?”

    “……”

    隐隐听得身后厅中有争吵声传出来,许昀吁了口气,庆幸自己足够明智跑得快。

    而想到父亲方才所言,不禁又觉踌躇。

    许昀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直到前方有熟悉的说话声与脚步声传入耳中。

    抬眼去看,只见是侄女侄子和吴家小子带着近随而来。

    “二叔。”

    “许二叔。”

    几人驻足行礼。

    许昀点头,随口问道:“事情都忙完了?”

    许明时怀里抱着个册子,开口答道:“城中之事非一日之功,大致都已安排妥当,余下的便不着急了。”

    他一早进城,便跟在许明意和吴恙身后跑着,一本册子近乎记满。而册子满了,证明收获颇丰,心中便觉安稳。

    看着侄子一副好学向上的模样,许昀十分欣慰,认真称赞了几句罢,才看向侄女,商议道:“昭昭啊,二叔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现下可得空否?”

    许明意没有犹豫地点头:“自是得空的。”

    吴恙便道:“那我先去见祖父和国公。”

    许明时心中却如同长了草一般——直觉告诉他,二叔要同许明意单独谈话的原因多半与二叔近日的异样有关!

    好想留下来偷听……

    但又非君子所为……

    男孩子心中摇摆了片刻,到底还是跟着吴恙乖乖走了。

    想做君子是一方面,怕偷听会被许明意揪出来挨打又是一方面。

    “不知二叔是要同我说什么?”

    阿珠也退得远了,许明意同自家二叔来到一座凉亭内,坐下了问道。

    “可是累了?”许昀不答反问,先给予了关切。

    许明意笑笑:“倒也还好。”

    她是刚开始接触这些,只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又有吴恙在一旁提醒着,便觉得既是学习也是历练,腿脚虽疲了些,心劲儿却很充沛。

    许昀负手站在那里,看着侄女语气慈爱地说道:“昭昭如今已要长成家中的顶梁柱了……但正事要办,也要留意身子,近来天凉,出入记得备着披风,可莫要染了风寒。”

    “二叔到底想说什么?”许明意目露狐疑之色。

    对上侄女的眼神,许昀的目光飘忽了一下,佯装随意地道:“听闻近来有不少人染上了风寒,二叔这不是担心你吗?”

    许明意:“……您直接说皇后娘娘就得了呗?”

    跟谁看不出来似得。

    她倒有些不明白了,人怎么年纪越大反倒越别扭呢?

    若是换作她——

    管那么多呢,务要先将人划拉到身边来再说,怨气也好,误会也罢,慢慢解开就是。

    侄女太直接,许昀咳了一阵,活像是已经带头染上了自己口中的风寒,但倒也没再说什么否认的话。

    许明意也不为难他,自行往下说道:“二叔怕是不知,皇后娘娘此番病下,不仅仅是染风寒那般简单。”

    许昀脸色微变,也顾不得去咳了:“这是何意?莫不是还有其它病症?”

    “先前我便曾替娘娘诊过脉,开过调理的方子。娘娘的身子一直不算好,因忧思过重不得排解之故,攒下了不少旧疾。”

    更不必提先前所服那些药性过烈的避子药对身体的损耗。

    想着这些,许明意看着自家二叔,道:“娘娘这些年在宫中,过得很不容易。”

    “……”许昀微微抿直了唇,负在身后的手指渐渐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