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千山记 > 63.帝心心若何

63.帝心心若何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穆元帝身为他爹唯一的子嗣,哪怕是生在皇家,童年生活都是甜美的不像话,并不是说物质供应,穆元帝身为他爹唯一的儿子,叫穆元帝说,他在父亲这个身份上的付出,亦远不如他爹。

    尤其儿女们少时还好,如今年岁大了,想的也多了,穆元帝想的就更多一些。

    像文康长公主说的,李宣才十四,这个年纪,虽然穆元帝也不大看得上李樵,但李宣若是把李樵当仇人啥的,穆元帝也会考虑一下这个外甥的心胸。哪怕李世民在玄武门把兄弟都干掉了,也不见得就是生来辣手。一个人,成长为辣手不可怕,但要生而辣手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李宣的做法,符合他的年纪与性情,并且,上位者欣赏这种性情。

    多好啊,小小少年,温良恭俭让,以后才好为国尽职尽忠。

    穆元帝对外甥感观不错,不由多问了句,“鲜少见阿宣进宫,他在忙什么?”

    文康长公主道,“这不是北岭老头儿来了么,在听北岭老头儿讲书。我看念书念多了也没用,倒念方了脑袋。”

    穆元帝一笑,“你这嘴,北岭先生的学问,举国数一数二。”

    文康长公主啧啧两声,明明白白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李宣正与谢莫如一道喝茶。

    当然,还有李樵、谢柏、苏不语在场。

    准确的说,是李宣李樵兄弟过来尚书府拜访谢柏,正巧苏不语已经先来一步。谢太太这把年岁,最喜欢这些伶俐又出息的少年们,苏不语又是个嘴巧的,何况他写的话本子阖帝都都是有名的,谢太太说来还是他的戏迷,又有谢莫语这个祟拜者,苏不语没片刻工夫就把这祖孙两个逗的笑声不断。谢柏都有些看不下去,忙叫着苏不语去他院里吃茶了。

    谢柏顺便就把谢莫如叫走了,看苏不语与谢莫如说话的模样,就知道这俩人不是一般的熟。谢太太心下感叹,谢莫如平日里神人不理,都是你找着她说话的性子,这交际功夫怎地这般出众?

    谢太太还没感叹完呢,李宣李樵兄弟来了。平日里,尚书府与永安侯府交情平平,不过,谢太太也是听说过这兄弟二人的。李宣有个侯爷爹、公主娘,凭这身份在帝都风评也不能差了。李樵也是大有名声,主要是名声太臭。倘是李樵自己来,谢太太都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招待他。好在今日与李宣同行,谢太太一看这架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一视同仁。李家兄弟二人不过略施一礼,谢太太就命丫环带着兄弟二人去苍柏院了。

    就这么,大家一道在苍柏院煮茶吃。

    谢家的茶不坏,李宣擅茶道,行止间那份儿贵公子的雅致自不必提,茶煮的也委实好。

    大家一面吃茶,一面说些闲话,如今帝都的大热门就是北岭先生讲学的事了,苏不语道,“过了这新鲜景儿,去听课的豪门贵胄少了,现在不必听课票了。莫如妹妹,你要还想去听北岭先生的讲学,尽可去,方便的很。”

    谢莫如放下手中核桃大小的紫砂小盏,“我念书有限,就是去了,估计也听不大懂。再者,我对经书没什么兴趣。”

    苏不语道,“你那天难不成是特意去给九江占位子的?”上下打量李九江,与李宣道,“这小子长得也一般啊。”

    李宣好脾气笑笑,给谢莫如续上茶,道,“大哥是不比不语你国色天香。”

    苏不语白眼,“你可以夸我貌比潘安。”再问谢莫如,“莫如妹妹,你不会神机妙算到这份儿上吧?”

    谢莫如坦诚相告,并不居功,道,“其实那天我是去看北岭先生的。”

    苏不语不解,“北岭先生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学问当世称雄,相貌也就是个寻常老头儿样儿吧。”因为帝都不少闺秀是先对苏不语的话本子疯狂,继而对苏不语的美貌疯狂,故此,苏不语看人,亦是先看学识,再看美貌……

    “看看是不是异人有异相。”

    “倒看不出妹妹还有这般童趣。”玩笑一句,见谢莫如不愿多说,苏不语转而道,“我听说国子监想请北岭先生留在国子监讲学,翰林倒是想北岭先生入翰林院。就不知北岭先生会不会留下来了?”两处衙门都不错。

    李宣道,“北岭先生尚未入宫讲筵。”做官得先经过他舅的许可吧。

    苏不语不以为然,“这就是在抻着啦。”

    “抻着?”李宣望向苏不语。

    苏不语把空杯子往前一举,李宣只得给他也续一盏香茶,苏不语摆了一番架子方道,“这还不简单,北岭先生虽是白身,可三十年前,太\祖皇帝三顾茅芦都没请得动他。如今他在学术界的地位,南薛北岭,把他放在薛帝师之下,大部分是因为薛帝师的身份,俩人要真比学问,说实在的,薛帝师到底比北岭先生年轻三十来岁呢,哪怕薛帝师天纵英才,毕竟差了三十年的时光,我看薛帝师不一定比得过北岭先生。北岭先生是学术界的泰山北斗,受邀来国子监讲学,那是北岭先生身为大学问家传道授业的美德。可要说入朝为官么,则是另一码事,北岭先生当然得抻一抻啦。这抻的呀,既是地位,也是身份。”说完,一盏香茶饮尽,又递到李宣跟前。

    李宣道,“先等会儿,我再煮一壶。”真看不出苏不语竟是个牛饮货色。

    谢柏笑,“不语虽废话多了些,也有些歪理。”

    “什么叫歪理,我这叫话糙理不糙。”苏不语道,“要我说,老人家想讲学就讲学,官么,做不做真无所谓。可也得给朝廷些面子,大家你好我也好,日子才能好。”说完之后,他不忘道一句,“你说是吧,莫如妹妹?”

    谢莫如道,“要看北岭先生自己的意思吧。”

    “咱们这不是先分析一下么。”

    “北岭先生会来帝都,总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谢莫如摇头,“不知道。”

    李樵开口道,“与前朝有关。”

    谢莫如心下一动,立刻露出恍然之色,就听苏不语瞪圆了一双光华潋滟的桃花眼,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北岭先生不会是想造反吧?”

    谢柏险摔了手里的茶,摇头叹道,“苏不语啊苏不语,你也就是写话本子的脑袋了。”

    李宣忍笑,学着苏不语先时说谢莫如的话,“不语兄,倒看不出你还这般风趣啊。”

    苏不语智商归位,讪笑,“一提前朝,我就给想偏了。”转移话题最好的法子是,发起一个新的话题,苏不语就问李樵了,“九江,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啊?”

    李樵道,“这种事,无须小道消息。你刚不是说太\祖皇帝当年三次延请,北岭先生忠臣不侍二主,终是离开帝都城。当初是因对前朝的忠贞离开帝都,这些年,北岭先生都未回来过,如今回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事关前朝了。”

    “这话在理。”苏不语连连点头,“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最大的可能是朝廷要修前朝史书。”李樵道,“除了此事,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事能触动北岭先生了。”

    苏不语忽地“扑哧”一笑,“不,还有一事肯定也能触动北岭先生。”见大家都瞧向他,苏不语笑,“要是我早生个三五十年,当年一准儿能把北岭先生留下来。只要跟北岭先生说,你要敢走,立刻把前朝皇帝的坟挖了,北岭先生肯定不走了。”

    大家对苏不语的话反应都是:……

    唯谢莫如颌首,“这也是一种法子,要是朝廷说给前朝皇帝修整下皇陵,祭一祭前朝皇帝。北岭先生会来帝都,也就不稀奇了。”

    苏不语立刻表示,“莫如妹妹就是我的知音哪,每每总能说出我的心声。莫如妹妹,我就是这样想的!咱们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诸人罕见的心有灵犀:个臭不要脸的!

    苏不语十分怀疑,“陛下真能去祭前朝皇陵?”

    谢莫如笑,“祭与不祭,都是做给活人看的。还是修史的可能大一些,如今天下承平,前朝史料整理编撰,倘能有北岭先生这样的大儒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苏不语道,“要北岭先生真能留在帝都,也是我们儒生之幸。”

    谢莫如笑一笑,不考虑其他,她却是觉着,北岭先生回北岭比在帝都好。先不说北岭是江北岭的老家,就是论人文环境,北岭更需要江北岭这样的大儒去传播学问。而帝都,能人太多,多一个江北岭不过是多几分热闹,少一个江北岭亦无伤大雅。

    大家说一回江北岭,叙些闲话,天色不早,李家兄弟起身告辞。谢柏苦留不住,苏不语笑,“下次休沐我做东,去我家庄子上,咱们打猎去!莫如妹妹,你会骑马,还不会马上射箭吧,到时我教你。”

    谢莫如笑应,与谢柏一道起身相送李家兄弟与苏不语。

    李樵步子缓慢,落在后面。谢莫如走的也不快,李樵自认不是个拘泥人,他这次来谢家,倒不是为了来喝茶闲话,他主要是想亲自来,过来跟谢莫如道一声谢。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就有些说不出口。不是碍于面子不好说,是觉着这话说出来倒显生分。

    李樵发誓,他秋闱时也没这般紧张过,先悄悄在袖管里握一握拳,咬一咬牙根,李樵控制住面上的淡然,道,“不知要如何开口。”

    谢莫如笑,“先生已经开口了。”

    李樵“呃”一声,道,“我号九江居士,朋友都叫我九江。我年岁与不语相仿,姑娘一直叫我先生,倒显着我比不语还长一辈似的。”

    谢莫如点点头,从善如流,“九江。”

    李樵终于放松了些,他实在没有太多单独与女孩子相处的经验,李樵道,“谢姑娘,总之要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谢莫如道,“你也知道我的处境,你坐我让出的位子,终是担了风险。”

    李樵一笑,“如果怕风险,我就不会来帝都了。”我有血亲,有朋友,但你是第一个将自己的位子让给我的人。

    “我明日要去拜访北岭先生,姑娘若有事,与我直说即可。”李樵解释道,“我不是要还姑娘人情,是觉着如果有能帮到姑娘的地方,便如当日姑娘帮我一般,义不容辞。”

    谢莫如笑,“叫先生看出来了。”她那天真不是去给李樵占位子,事实便如她所说,她主要是为了看一看传闻中的北岭先生,让位子什么的,完全是顺带而为。

    李樵笑,“姑娘光明磊落,有话直言,我方能猜度一二。”谢莫如特意去见江北岭,总是有原因的。

    谢莫如有些明白为何她二叔热衷于为李樵恢复名誉了,谢莫如道,“九江只管安安心心的同北岭先生请教学问,我其实,没什么要跟北岭先生说。”

    李樵有些讶意,皱眉思量,想着谢莫如是不是不信任他,不然,谢莫如亲自去国子监去看北岭先生,总会想做些什么的吧?又或者,他受谢莫如天大人情,要是他说些什么,使人容易联想到谢莫如身上?再或者,谢莫如是真的没什么要跟北岭先生说的。李樵一时未有准确判断,谢莫如已道,“要是北岭先生谈及帝都,九江兄可以不说话,但说的话,最好说些劝北岭先生留下来的话。”

    李樵看谢莫如神色淡淡,不禁问,“北岭先生留在帝都对姑娘有利?”你这模样可不像希望北岭先生留在帝都的样子。

    谢莫如仍是冷冷淡淡,“我一无所有,北岭先生留与不留,同我无干。是朝廷,希望北岭先生留下来。”

    李樵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小少女在指点他,帝心若何。

    李樵未再多说,与李宣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