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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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俩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酒,店老板很高兴,送了林芸希一坛子甜酒,不但帮忙把酒搬到店外,还张罗着去叫马车,还真是个热心肠的人。

    武阳在这等车,林芸希想了想开口说道:“阳中,我去药铺买些草药回去,就去上次买咱们枸杞的那家,等会车过来你把酒装好了再让那赶车的师父去那里接我,咱们一起回去。”

    武阳中犹豫了一下,“方三嫂子,你一个人去行吗?”方妙可是偷偷的私下里跟他说过,去了县城一定要跟紧方三嫂子,否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定拿他是问,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芸希可不知道他心里寻思的事,弹弹袖子上的灰,对武阳中说道:“没事,这一块我还是能认识路的,等下叫马车师父多垫点东西,咱们村前面的那条路可不怎么平坦,颠碎了可就白费事了。”

    武阳中点点头,林芸希便向药铺走去,她走后不久,那酒肆老板便回来了,武阳中开始布置马车。

    林芸希从巷子里走出去,没费神便到了那药铺,买了些百合和大枣。林芸希把药包好了出门想要出门去等,刚出了药铺的门口还没站稳就被重物撞在腰上直接倒在地上,地上雪挺厚,林芸希一下子坐在地上并没有感觉到多疼,抬头一看,发现把她撞倒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小孩也被反弹力给撞倒了,不知道为什么,半天都没有爬来。

    这天林芸希穿厚厚的棉衣都感觉有些冷,但是那孩子就只穿了一件单衣,而且那件单衣还是破破烂烂的,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红痕,看样子还是新伤,林芸希心里一沉,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伸手去拉那孩子。

    她的手触到那孩子单薄颤抖的肩膀时,那人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林芸希搭上他的肩膀,轻声道:“抱歉,刚才出来没看见,你没事吧?”

    可能是感觉到她没有恶意,瘫坐在地上的孩子扬起了脸,林芸希的动作一僵,那孩子的额头到鼻子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有一道明显的红色的痕迹,跟方岁寒脸上的伤位置一样一样的。

    林芸希愣神的工夫,不远处两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跑了过来,看着林芸希和那坐在雪地上的孩子大喝道:“你个小兔崽子,竟然还敢逃跑,这次我非得给你打死不可!”

    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两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林芸希皱了皱眉,想把这孩子给拉起来,但是他腿好像受伤了,没法站起来,而且看到那俩人走过来,那孩子身体细细的开始发抖,尖叫喊道:“救救我,我不想被卖到那些肮脏的地方,我宁愿去死也不要,救救我……”

    他这一嗓子喊的声音不大,但是十分的凄厉,里面包含着无限的恐惧和绝望,林芸希离他最近,听了真切,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抓着他肩膀的手不由得用了几分力,她这个动作惹得那受伤的孩子身体一震,然后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林芸希的手,苦苦的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卖到伺候的男人的地方,救救我,我一辈子都会报答你的,我可以当小厮当书童……”

    “小王八,你喊什么喊,你应该感谢你爹妈能给你这张好看的脸,要不这时候你早饿死在路边了,还敢逃跑,回去就打断你的腿,看你往哪里跑。”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拎着个手腕粗细的木棍一脸凶神恶煞的逼近过来。

    另外一个男人冷哼道:“你是什么人?不要多管闲事,这野孩子吃我们的花我们的自然不能白吃白喝,他又没钱还,自然就得卖身换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芸希一直没有说话,那孩子害怕她会这么走掉,抓着林芸希的手的力道更大了几分,忍着那钻心的痛苦双腿跪在地上,哭道:“好心人,求求你救救我,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没齿难忘,他们骗人,我是被拐到那里的,他们并没有我的卖身契……”

    “小王八蛋,你胡说什么?”听到那孩子说出的话,围着林芸希的那两个人立刻就暴怒了,挥着手里的木棍就向孩子打去,林芸希想都没想就直接侧身护住了地上半大的孩子,瞬间,后背重重的挨了一下,痛的林芸希眼前有些发黑,她低着头正好对上孩子明亮的眼睛,这孩子估计也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傻愣愣的看着她。

    看着那道明显的伤,林芸希忍着后背的剧痛柔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落到那些人的手里的……”

    那人怎么也没想到林芸希那样的一个弱女子竟然敢替一个不相识的脏孩子挡棍子,俩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是人牙子雇来专门看着那些买来的孩子的,不顺心的时候可以随便打那些可怜虫,但是打普通人这事可是不敢去做,尤其这人还是个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外面骚乱药铺的老大夫出来了,一看林芸希半跪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两个面色不善手持武器的男人,厉声喝道:“青天白日的竟然就敢当中行凶,你们还真是目无王法啊,半夏去报官!”

    俩男人一听报官顿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再把那孩子给抓回去了,扔下木棍就往后面跑,不跑不行啊,他们那里的孩子一小半是买的一大半都是拐的,前阵子南边发大水死了好多人,多了不少没爹没娘的孩子,用半个馒头就能引过来,只要随便给口吃的,他们就乖乖的,然后转手卖了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这小子可跟那些呆呆的孩子不同,醒过来以后就一直想着跑,现在又惹出了这事,不跑被官兵给抓到了追究起来他们可就完了。

    老大夫喝跑了那俩人,和自己的徒弟把林芸希和那受伤的孩子给扶到药铺之中。

    大夫给那孩子处理完身上和脸上的伤口,一屋子三个人看着那孩子的脸都小小的惊艳了一把,擦掉脸上的灰尘和黑色的印记,露出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用粉雕玉琢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皮肤白嫩嫩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黑亮黑亮的,红润的嘴巴紧紧的抿在一起,如果不是老大夫说了这是个男孩,林芸希还真以为他是个小丫头。

    不过擦干净了脸,那道伤就更明显了,在听说这是淤血,过几天就能下去了,林芸希倒是感觉挺庆幸的,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如果留下道印迹可真是让人够遗憾的。

    老大夫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喜欢孩子的,用药酒轻轻的擦拭着男孩脸上的那道红痕,一边擦一边忿忿的开口呵斥道:“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下的去手,真是太黑心了!”

    小药童给师父递完药,看看林芸希又看看那孩子,心道这俩人如果走在大街上一定会被别人给认作是一对母子吧,长的一样的光彩照人。

    林芸希被抽了一下,缓过劲儿来以后后背更是疼的厉害,不过一直坚持着没说啥,看着被老大夫上药时一声不吭的男孩林芸希脑子里想了很多,摸了摸他鸟窝一样的头发轻声问道:“你现在是安全的了,不要害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落到那些人的手里?”

    闻言,一直低着头的男孩用黑漆漆的眸子看着林芸希,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惶恐和不安,半晌低声道:“恩人,我叫苏元柏,住在南边的平江县城,爹娘是做小买卖的,我爹娘外出的时候被大水带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们家那边都被淹没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所以就四处随着人游荡,有一天被饿昏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被关在一个又小又黑的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每天只给一点点的食物,刚刚追我的那两个就是平时看守我的人,我听他们说要把我卖到、卖到那个恶心的地方,在趁他们送饭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的跑了出来,然后,然后……”

    苏元柏说着说着眼睛里就蓄满了雾盈盈的水汽,可能是想起了那痛苦的回忆,白嫩的脸上又显出几分绝望和无助来,林芸希叹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温声道:“别那么叫我,我不过只是正好遇到把你给救了,别难过,以后你都不会受那些苦了。”

    又是一个苦命的人。

    老大夫摇摇头,感叹道:“唉,造孽啊,造孽,之前那场洪水可真是葬送了不少人的命,那些无处安家的人都往北边跑,平江县城离咱们这可不近,这孩子能平安的到这里,也真是难为他了,这么小的孩子没了爹娘以后可怎么办哟。”

    听到这话,苏元柏呆滞的表情有了些变化,瞅着林芸希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抽泣道:“谢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元柏这一生没齿难忘,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让我给您当个小厮,不求别的,只要给口饭吃就好,端茶倒水我都会,等再过几年我力气大了以后干的活就能更多了……”

    一声声的哭泣戳的林芸希心窝子都疼,在看到苏元柏的第一眼她真是惊到了,那伤跟方岁寒脸上的伤是一样的,爱屋及乌也罢,路见不平也罢,出于各种复杂的心情她救下了苏元柏,虽然已经知道了他脸上的伤会好,但是之前的震撼一直在心里,她明白自己没法眼睁睁的丢下他,在心里轻叹一声,掏出帕子擦他那哭的一塌糊涂的小脸,“元柏别哭了,救人救到底,我不会就把你这养扔下的。”

    如果就这么扔下他的话,结局想也知道只有两个,一个是被饿死,另外一个就是再被有心人掳去卖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管哪样这孩子都毁了,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受罪而无动于衷。

    南山寺的那个师父说的好,缘分使然,她能和这孩子相遇也是缘分吧,不管是因为同情心救人还是因为想给生死不明的方岁寒积德,她都决定把这个孩子带在身边。

    小小的苏元柏听到林芸希这话呆了几秒,然后爆发了更大的哭声,一把抱着林芸希的手臂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像极了那受伤的小兽,彷徨无助,把旁边只比他大个两三岁的半夏给弄的眼圈发红,他跟苏元柏的遭遇非常的相似,不过他命好遇到了老大夫收留他当徒弟,这孩子命也不错,方家娘子也是个软心肠又会照顾人的人,以后他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苏元柏惊天动地的大哭了一场,后来嗓子都已经哑了,老大夫拦着林芸希别劝叫他随便哭,“哭吧,使劲哭,把心里的那些苦那些痛都哭出来,以后就好好的活着。”

    林芸希了然,太多的事情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发泄出来更好,就像她之前一样,差点直接憋闷的死了。

    苏元柏哭的声音越来越小,林芸希低头拨开他的头发一看,小孩哭着哭着睡着了,之前担惊受怕的肯定休息不好,现在得知自己安全了,一安心,所以就睡着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林芸希心里感叹道。

    “方家娘子,你真打算收留这孩子?”见苏元柏睡着了,老大夫这才开口问道:“我知道你人好,但是家里人不会反对吗?”

    说实在的,老大夫很吃惊林芸希会做出这个决定,他俩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林芸希是农家人,又是相公不在家的独居的女人,这样的情况领回一个孩子去会惹到一些是非吧,毕竟农家人勉强吃吃饱饭就不错了,哪里会买什么小厮之类的,老大夫也是出于好心,怕她陷入什么麻烦之中,这才提醒她。

    林芸希自然领他的好意,轻轻的摸了摸苏元柏的小脑袋,笑着对老大夫说道:“多谢您替我着想,我和这孩子见一面就感觉十分的投缘,我自知天下像这样苦命的孩子有无数,但是既然碰到了,那伸把手也是应该的。”

    林芸希又向大夫拿了苏元柏的药,然后不一会儿,武阳中就过来了,一听说林芸希这么一功夫挨了打又救了个孩子,武阳中简直是后悔死了,坐在车上一直不停的抱歉,“方三嫂子,对不住了,如果我跟着你一起过来就不会弄成这样了……”

    怀里抱着苏元柏的林芸希笑着摇摇头,“这事怪不得你,当时事出紧急,我想都没想就挡了那一下,身上的衣服穿的厚,没什么大碍。”解释了半天,武阳中终于不再那么愧疚了。

    因为酒占了整整一个车厢,所以他们三个不得不坐在另外一辆车上,看林芸希抱着那救来的孩子有些吃力,武阳中便自告奋勇的提出他抱着,林芸希想了想就同意了,她要是力气不够摔到苏元柏他可就是伤上加伤了。

    武阳中小心翼翼的接过那陶瓷一样好看的孩子,他心里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不过现在这俩人都受了伤,实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所以武阳中便一声不吭的坐着。

    马车停在门口,林芸希和武阳中下了车,方二婶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一见林芸希就笑了,快步走过来说道:“三郎媳妇,我来你家找你方妙说你去县城了,正要回去呢,你就回来了,正巧。”

    方二婶一边说一边搭上林芸希后背,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林芸希的脸抽了下,嘴里发出一声痛呼,方二婶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慌忙的问道:“怎么了?我打疼你了?三郎媳妇,没事吧?”

    林芸希狠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后背受了点伤……”

    这下方二婶可不敢再碰她了,俩人跟武阳中一起进了屋,一进屋就追问林芸希怎么受的伤,林芸希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自己去县城的经历,把方二婶听的是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叉着腰对着林芸希的脸怒气冲冲的说道:“三郎媳妇,你可真是太胡闹了,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棍子,你还以为你是方岁寒那身板呢,要是不小心打到了头,你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林芸希看了看床上熟睡的苏元柏,赶紧把方二婶拉到了另外一个屋子,轻声道:“好婶子,别生气,我知道那是挺危险的,但是当时脑子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挡上了,那孩子是个可怜的人,我没法对这事坐视不理。”

    方二婶上上下下看了林芸希好几遍,没发现什么别的伤口脸色才稍微有些回暖,不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又黑了下来,伸手指指外面,问道:“你救人也就救了,怎么还把人给带回来了,难道你要养着他吗?”

    林芸希没说话,不过她那眼神也就代替了她的回答,方二婶气的都快冒烟了,碍着她现在受伤,把她给按到椅子上,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你没发烧吧,你什么都不做你那俩嫂子还天天蹦高找你的麻烦呢,现在你无缘无故的领家里一个孩子,而且那孩子还长成那样,她们要是散播点什么,你还不得被吐沫星子给淹死啊。三郎媳妇,我看你平时也是个寻思事的人,这次这是怎么了?”

    因为着急,方二婶的话说的又急又冲,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林芸希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急也没在意,把她给拖到旁边的椅子上,一点都不在意的笑眯眯的说道:“人都带回来怎么也得养着吧,二婶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家除了你和冯嫂子以外也没有人过来,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就对外说这孩子是我嫂子娘家那边的亲戚,反正家里有小靖遥和小安和,再多一个孩子也不扎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林芸希那笑眯眯的模样,方二婶是啥也说不出来了,林芸希不是个糊涂的烂好人,她既然把人给带回来了,自然也就想好了托辞,不过那孩子……

    顿了顿,方二婶突然开口问道:“你救那孩子是因为他脸上那道伤口跟方岁寒的相似的缘故吧……”她刚扫了一眼,看到那个道伤比见到那孩子那好看的脸还要惊讶几分,恐怕林芸希跟她想的也是一样的。

    林芸希笑了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这个,后来感觉这孩子挺可怜的就……”

    提到方岁寒,方二婶刚才那股子气闷顿时就没了,林芸希一个女人带着好几个孩子实在不容易,而且她跟方岁寒没成亲两天就分开了,心里肯定难受的要死,如果能留个孩子肯定比现在要好的多。

    见她不说话了,林芸希把大夫给她开的化淤血的药拿了出来,“二婶,你帮我擦药吧,这功夫好像开始疼的厉害了。”

    林芸希脱去了上衣躺在床上,方二婶将瓷瓶里的稠状的液体倒在手上,搓热了手心就冲着林芸希后背那道微微隆起的红肿的伤口按了下去,这一下,林芸希差点疼的跳起来,好在她有自知之明先就把嘴给捂住了,否则这嗓子喊出来估计在大门外面都能听的真切。

    她本来就是个不吃痛的人,现在揉伤口的动作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方二婶一点都没有留情,这淤血要是现在不揉开,过两天会更厉害,也真难为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从县城坚持回来,这三郎媳妇平时看着都挺稳重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还能做出救人的事情,还真是,跟方岁寒真像。

    揉完了伤口,林芸希彻底摊倒在床上了,方二婶给她盖了被子出去找方妙,交代她这两天弄点清淡的,去一趟县城回来多俩病号,也真是够可以的。

    草草的吃了口饭,林芸希在饭桌上就把苏元柏的事情跟方妙还有林靖遥和方安和说了,特意交代他们对外就称苏元柏是家里亲戚的小孩,虽然来的突然,不过三个人对那个长的漂亮的就像是小姑娘的苏元柏挺喜欢的,听了他的经历心情更是同情的不行,纷纷表示会好好的照顾他的。

    苏元柏就这么在方家扎根了,小孩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不过见林芸希人好方妙又一脸稀罕的围着他转,还有林靖遥和方安和俩个同龄的孩子,慢慢的也就卸下了心房。

    林芸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改口,恩人什么一听就让人听出了破绽,让他跟着林靖遥一样喊自己小姑,刚开始的时候苏元柏非常的不自在,因为他以为这个漂亮的姐姐救了他是当个下人什么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不过他对这种大家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生活喜欢的不得了,那场噩梦终于过去了吗?

    苏元柏身上的鞭伤看着吓人并没有伤到筋骨,估计是怕伤了身体卖不到好价钱吧,除了鞭伤,苏元柏的脚在逃亡的时候不小心给扭了,因为扭了以后又跑了挺远的距离,所以伤的很重,脚踝肿的吓人,老大夫给他用花油揉的时候,苏元柏就那么咬着嘴,冷汗把脸都给浸湿了,也不喊出声,老大夫都不由得夸了半天。

    林芸希倒是开心不起来,这么大点的孩子就这么坚强肯定不是好事,那就意味着他没少受过比这还痛的苦,这几日的相处,她能看出苏元柏现在还是跟惊弓之鸟一样,听到什么动静就绷紧身体瞪着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看过去,之前的遭遇已经给他留下了阴影,只得慢慢的养回来了。

    虽然酒和枸杞都准备好了,但是林芸希受伤以后手臂这两天都抬不起来,只能先养伤,苏元柏睡觉老做噩梦,不知道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每次都大喊大叫的,怕触及他伤心的往事,几个人也就没问他以前的事情,不过林芸希倒是养成了在他那个屋看书的习惯,因为她发现,苏元柏做恶梦的时候,只要手里能抓个东西就会不那么痛苦,所以林芸希就把自己的手给贡献出去了,反正一只手也能看书,屋子里有灯光的话他好像也不会那么闹腾。

    苏元柏很忐忑,因为有一次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林芸希趴在他的桌边睡着了,而且自己的手还抓着人家的手,小孩满脸通红的道歉,“恩、小,小姑,我没事,可以一个人睡觉,你快回自己的屋休息吧,你身体还有伤……”

    看着苏元柏那小脸蛋上越来越淡的伤痕,林芸希笑了笑,摸着他的小脑袋道:“没事,你不用在意,我这样趴着睡比躺在床上睡要好受些,脚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元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两天已经消肿不少的脚,一脸感激的回道:“已经完全不疼了,这两天就可以下地干活了,我一定会好好干的,一定会报答你对我的大恩大德。”

    听着这老气横秋的话,林芸希好笑的拿书轻轻的拍了拍苏元柏的头,“你现在主要是把伤给养好了,再让我发现你偷着下地走路就让大夫给你药里多加黄连,你才这么大点,别老惦记着报恩啥的,你现在可是我养着的,逞强弄坏了身体我还得伺候你不是,把身体养的壮实了,以后肯定不会闲着的。”

    苏元柏立刻挺起胸脯说道:“嗯!”

    又过了两天,林芸希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家里的兔子该卖了,林芸希本来还想去醉仙居问问这次一天拉多少只兔子过去,结果方妙和武阳中俩人把她死死的拦住了,她俩现在可是铁了心不让林芸希轻易去县城,最后还是武阳中自己去了。

    折腾了这么多天,林芸希都快把有人惦记蘑菇的事给忘到脑后了,方二婶一脸八卦的跟她说起来周家事情的时候才想起来。

    “你二嫂去周家帮工干活,结果不小心打了个花瓶,周家现在追着要她赔钱呢,整整八十两银子,啧啧,这下她看真是完了。”说这话的时候方二婶一脸不避人的嘲讽,她和刘氏不合的事情人尽皆知,她也从来不隐瞒。

    “你二嫂可真是倒霉到家了,周家的人可都放话了,如果给不了银子就要拉她去见官,八十两银子啊,啧啧,去哪弄那多。”方二婶又继续说道:“那周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个村的,出了这事一点都不让步,里正去了都说不通,非得要见官,那么贵重的东西不放好了,不小心打了跳出来就要银子,一个花瓶八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抢劫都没有这么黑的。”

    虽然方二婶看不上刘氏那穷得瑟的样子,不过这次方二婶也挺为她叫屈的,去干活难免有磕磕碰碰的,不小心惹上八十两的债的事简直天降横祸了,周家这做法明显就是要把人给逼死。

    听着方二婶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林芸希心里微动,这事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果不其然,方二婶刚跟她说完这事,晚上的时候吕氏就跟脸被打的红肿的刘氏上门了,一反以前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这次俩人都是一副忐忑的样子,看着吕氏那小心翼翼的偷看自己的样子,林芸希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俩人让进了屋子。

    正在喂兔子的方妙一看她娘和二嫂来了,立刻把草料放下了也随着她们进了屋,当然是担心她三嫂再遇到什么事,她真是怕了家里的这些人了。

    好像没有看到刘氏脸上的伤和未干的泪痕,林芸希坐在吕氏的对面,看着她问道:“娘,这是?”

    吕氏还没开口,眼泪就先下来了,她一哭,一边的刘氏也扯着大嗓门开始嚎起来,一边哭一边哀求道:“三弟妹,你可得救救我,我真不想去做牢房啊,三弟妹,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事不对,我以后也绝对会老实的过日子,三弟妹,这次你可得救我啊……”

    看她哭的那么惊天动地,方妙也不知道该说啥了,见惯了刘氏那飞扬跋扈的样子,现在看着总感觉很别扭,要是她敢来硬的,方妙肯定会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但是现在这样只得给她娘递手帕,听她三嫂怎么说了。

    林芸希也挺佩服刘氏的,绝对的能屈能伸的一个人,之前对自己的一阵穷追猛打不死不休的样子,现在遇到了苦难就坡下驴就来找自己帮忙,要是她,她就做不到这点。

    说实在的,林芸希现在心里也很纠结,之前闹成那样,要是遇到别的事她肯定不想过问,刘氏和方元武俩人可真是让她寒透了心,不过她现在有些怀疑这事是因她而起的,所以她还是忍下了心里的烦躁。

    虽然已经从方二婶那里知道了这事,林芸希绝对还是从当事人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所以对已经哭的不像样子的刘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问出的话却被刘氏的大嗓门给盖过去了,林芸希被刘氏吵的脑仁都疼了,看着吕氏望过来的哀求的眼神,叹了口气,又提高了声音问了一遍,这次因为吕氏推了正哭的专心的刘氏一把,刘氏倒是听见了,用袖子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抓住林芸希的手臂泣不成声的大声道:“三、三弟妹,你、你答应帮我了?呜呜……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林芸希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沾边就爬,吕氏一直都偷偷的看林芸希的表情,见她一下子冷下脸,赶紧抽着鼻子开口说道:“老三家的,这事就只有你能帮你二嫂了,我也舍弃这张老脸来求你了,娘求你看在老三的面上可得帮一把啊……”

    方妙实在看不下去了,柳眉都快竖起来了,跺了跺脚大声道:“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也不说就让我三嫂帮,你们把她当成啥了?”

    方妙这嗓子倒是喊出了林芸希心里的想法,听了她这一声,吕氏和刘氏都停止了哭泣,一同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林芸希,不管怎么样世界是恢复了安静,林芸希心道她听过恶人自有恶人磨,可没听过大嗓门也得靠大嗓门治的,可真是够了。

    刘氏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说道:“前阵子周家找人打扫家,一天十五个钱,我就去了,结果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花瓶,结果他们家的人就立刻变了脸色,说那瓶子值八十两银子,要我赔钱,三弟妹你是知道的,我连八两银子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拿出八十两来,所以那周家便跟我说三天之内拿不出八十两银子就去告官,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过来求你……”

    听着刘氏的话,林芸希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几分,感觉有好多想不通的地方,便开口问道:“周家应该不缺干活的人吧,打扫的活计怎么会雇人来干?那花瓶是怎么打的?”

    没想到林芸希突然问了这些问题,刘氏眨巴眨巴已经看不到的眼睛,半天才回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家下人有个跟我关系不错的,叫青嫂,她说是为了让我赚几个零钱所以才向周地主争取的,当时我被领到一个全是花瓶和杯子盘子的屋子,让我好好的把那些里外都给擦干净,时间不限,我就开始干活,我干了两天都是好好的,结果第三天上午的时候不知道谁在外面惨叫了一声,我吓一哆嗦就把一个花瓶给打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很小心了,谁知道那周家会这么……”

    林芸希默然,听到这里,她已经可以确定周家的目的就是自己,突然花钱找人到家里干活就是想引刘氏上钩,谁家也不是傻的,不会把家里贵重易碎的东西拿给一个第一次来家里干活的人,一屋子的瓷器,林芸希突然有些想笑,还真是煞费苦心,不知道是把他家所有杯子碗都拿去了还是特意去买的。

    周家在这里盘踞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刘氏是没有什么钱的,这样的栽赃行为无疑就是针对她,可真是够迂回的,他就不怕自己不管刘氏?

    他们现在可是分了家的,各过各的,老三家的就算是对这事不闻不问她也拿人家没有办法,来之前她真怕老三家不但不帮忙还要趁机嘲笑,现在听林芸希肯开口过问这事,吕氏心里倒是有了些底,所以也不哭了,泪眼婆娑的看着林芸希说道:“老三家的,听说你后山那个蘑菇棚卖了几百两的银子?”

    “娘?你这时候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方妙立刻就炸毛了,三嫂挣多少那是她自己干活得的,难道就因为有钱就要替她二嫂擦屁股吗?

    看林芸希的脸沉了下来,吕氏赶紧解释道:“老三家的,你不要多想,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

    把桌上的书拿在手里摩挲着,林芸希脸上没了表情,对吕氏说道:“娘,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吕氏攥紧了手里的湿湿的手帕,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刘氏的方向,林芸希跟着她也看向脸已经变成猪头的刘氏,刘氏忍不住退后了一小步,因为脸肿的厉害也看不到眼睛,所以林芸希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那么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半响,刘氏小声说道:“我是听周家的人说的,他们逼我要银子的时候我没有,他们就说没有就去借,说你卖蘑菇卖了几百两……”

    林芸希默然,真是相当简单粗暴目的明显的手段啊,如果三天之内自己不借刘氏银子,自己赚了几百两银子却任不管自己自己的嫂子做大牢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村子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像方元武和方庆林那样的哥哥,有像吕氏和吴氏那样的嫂子,也又像周地主那样为了银子不择手段的人。

    见她沉默不语,刘氏和吕氏都屏住呼吸盯着林芸希看,那眼神堪比落水的时候看旁边的可以救命的稻草一般,林芸希看的清楚,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反正刘氏心大的很,先受会煎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