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倾砚 > 第48章 吮.指

第48章 吮.指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老先生棋力更高一筹,朕输了。”宇文睿的“帅”子儿被死死地将住,投子坦然认负。

    “老奴是刑余之人,可担不起陛下这一声‘老先生’。”那人从容收拾残局,将旗子再次一一摆好。

    “不然,”宇文睿摇了摇头,“老先生刚才一番话说得极有道理,让朕有所体悟。你的棋力又是高过朕很多,朕于此道亦有心得,你堪称朕的先生!”

    那人微微一笑,也不同她十分争辩。

    宇文睿见他仪态淡定,一双手干燥素净,显然不是粗使的下等内侍,心中暗暗忖度着这人是何身份。

    思宸殿……

    宇文睿恍然大悟——

    她知道这人是谁了!

    “魏总管一人守着这思宸殿?”宇文睿忽问

    魏秦把着棋盘的手指一顿,缓缓看向宇文睿,眼中流露出赞赏:“陛下好眼力!”

    宇文睿脸现愧色:“是朕疏忽了。魏总管侍奉先帝十余年,劳苦功高,朕本该着人安顿你颐养天年的,却让你流落到这里……”

    “不,陛下不必自责。这处是老奴当年特向皇后娘娘求来的。皇后娘娘当年问老奴将来的打算,老奴说,只想在这里守着先帝的英灵,聊度残年,晓风残月,清粥小菜,此生足矣。”魏秦淡然道。

    他仍是习惯称景砚为“皇后娘娘”。

    宇文睿听得心生感慨,肃然道:“老先生高义!朕不得不佩服!”

    魏秦摇头叹气,语声凄凉:“老奴只是舍不得先帝……”

    宇文睿不愿图惹他伤心,遂宕开话题问出心中的疑问:“朕有一事不明。”

    “陛下请讲。”

    宇文睿瞥一眼棋盘上的黑红两色棋子,终道:“人说弈道是君子道,唔,朕倒不是说老先生不是君子。只是好奇,为何爱好这象棋?”

    魏秦呵笑:“陛下可知先帝当年也问过老奴这个问题?”

    宇文睿一呆。

    只听魏秦续道:“老奴当年回先帝说,老奴是个粗人,弈道时时处处都须布局谋划,老奴着实应付不来,索性|爱这象棋厮杀得畅快淋漓!”

    “先帝如何说?”

    “先帝彼时正与段大人对弈,笑说,‘魏秦你这是骂朕和段大人阴谋算计呢!’”

    宇文睿大笑。她对先帝,那位已逝的皇兄,除了雪洞里冰冷的身体,还有阿嫂心心念念的牵挂,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概念。如今听魏秦这么一说,顿觉皇兄也是个率直有趣的人。

    魏秦莞尔:“老奴这些年沉迷此道,更有了另一番心得。弈道,枰上黑白,不论攻、守、围、突,要么黑要么白,棋子就是棋子,分不出彼此的区别。棋手各坐于枰后,俨然帝王,挥斥方遒,驱天下人为我所用,为我所战。天下人仿佛也都泯灭了面目,只变成同一种角色——棋子。昔年战国时,商君助秦孝公变法,改革户籍,重农而抑商,什伍连坐,废爵位,重奖军功,为的不过是君王一统天下的私心,以及臣工扬名后世的私心,结果把个偌大的秦国变成了一部战争机器,黎民百姓都变成了战车上的一部分。以至于后来始皇帝继位,杀伐天下,横征暴敛,残虐成性,征募天下人修陵墓、筑长城,还妄图长生不老……秦二世而亡,还不是因为他们惹得天下人没法子存活,天下人便不让他们存活了!”

    宇文睿初听他一番言论颇感有趣,可越听越是心沉。

    古往今来,帝王以成就霸业、一统天下为圭臬,文臣武将以辅佐君王称王称霸为分内事,更有那起子削尖脑袋向上钻营的,美其名曰“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其实,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家的名声、权势、利益?到头来,有几个人问过天下的百姓要的是什么?

    她凝着棋盘上的圆状棋子,每一颗都有每一颗的名字;所谓“马走日,相走田,車走直线炮翻山”,每一颗棋子也都安于其位。

    沉吟半晌,宇文睿忽道:“文臣佐政,武将卫国,商贾易货,农者耕田,医者医,艺者艺……”

    “嘿!”宇文睿霍然而起,右拳击在左掌之上,慨然道,“天下人各安其职,各乐其业,所谓上国,莫出于此!”

    魏秦眯着眼,仰头瞧着少女激昂的表情,心中大感欣慰:小皇帝的悟性比先帝还要好,更兼之生长于民间,更能切身体会百姓之诉求。如此,大周何愁不兴旺?天下人何愁不安居乐业?

    宇文睿双手抱拳,一躬到地:“魏总管高见,睿受教了!”

    魏秦连忙起身,行礼道:“不敢!陛下乃天下之主,见识自然远在老奴之上。”

    宇文睿被戳中心事,默然一瞬,才道:“朕其实眼下正有一件事为难得很……”

    “陛下何事为难?”魏秦问道。

    “唔……感情之事……”宇文睿嗫嚅道。

    “呵呵,陛下问老奴感情之事,可真是问道于盲了。”

    宇文睿垂头。

    魏秦凝着她颓然的模样,心念一动,不忍道:“老奴想,陛下是天子,这天下俱是陛下的,您若是喜欢何人,或是不喜欢何人,为什么不自家做自家的主?”

    宇文睿恍然,怔怔地抬头看着魏秦。突地心中一亮——

    对呀!朕是天子啊!为什么不可以做主自己的感情之事?!

    她的心境霍然开朗,只觉得头顶的阴霾顷刻间一扫而空。

    “朕晓得了!多谢魏总管了!朕这就去做主自己的感情之事!”

    宇文睿说罢,拔腿扭身便跑,倒把随在后面的众人吓了一跳。

    她跑了几步,忽的停住身形,拧头笑眯眯地看着魏秦,“魏总管,朕得空就来找你下棋可好?”

    魏秦立在树影下,闻言轻笑,拱手道:“谨遵圣命!”

    宇文睿嫌肩舆行得慢,索性拔开双足飞奔向坤泰宫。

    这可苦了随行的众人。他们哪里追得上这小祖宗?

    一众人连跑带颠地大汗淋漓,也捉不到这祖宗的影儿。

    她人影儿过处,禁宫里的宫女、内监,包括给后宫里的主子们请平安脉的太医院供奉、御苑里的兽医皆都惊得忙下拜行礼。

    眼瞧着皇帝远远来了,瞬间到了眼前,众人膝盖还没落实,口中的“恭迎圣安”还未说完,皇帝又一溜烟的没影儿了。

    众人张大了嘴,呈呆怔状。不等缓过神来,皇帝的随从噼里噗噜连滚带爬地跑过,众人又都看得傻了。

    “阿嫂!阿嫂!”宇文睿急跑进坤泰宫,不管不顾地直奔景砚平素的休息处。

    此刻,景砚手中正擎着针线忙碌。

    小皇帝忙忙地跑进来,又急慌慌地又喊又叫,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头一慌,手一抖,捻着的绣花针直直刺进了左手食指尖儿。

    景砚蹙眉。

    “主子小心!”秉笔惊呼。

    “阿嫂怎么了?”宇文睿慌忙凑过来。

    一簇血珠儿自伤口处渗出,淌在景砚手中的鲜红色绣品上,瞬间便融入其中,浑然一体了。

    “啊!出血了!”宇文睿想都没想,拉过景砚的手就含在嘴里,轻轻地吮|吸。

    秉笔和侍墨全都看呆了。

    又痒又痛的刺感从指尖上传来,还有柔软的触感,和那日秋狝时帐中,无忧的舌尖……

    景砚大窘,急抽|出手指:“胡闹什么!”

    宇文睿笑嘻嘻的:“阿嫂看,不流血了吧!”

    景砚哪还顾得上看什么流血不流血?她白玉般的肌肤已经同手中的绣品一个颜色了。

    她窘迫地推开宇文睿凑近的脑袋,着手处汗津津的。

    “做什么去了?一头的汗水?”景砚蹙着眉看宇文睿。

    终于又嗅到了阿嫂的气息,唔,这就叫“呵气如兰”吧?

    景砚无语地看着她小狗般抽鼻子的模样:怎么跟哲一个德行?嗅,嗅,有什么好嗅的!

    “阿嫂在绣什么?”宇文睿热烘烘的身体靠过来,歪着头打量那鲜红色的绣品。

    还能绣什么?还不是给你绣!

    她的贴近,让景砚觉得热。

    “原来是为我绣的束发带啊!嘻嘻,阿嫂真是好手艺!阿嫂辛苦了!”宇文睿讨好地抚摩着鲜红之上绣了一半的五爪金龙。

    景砚听她甜甜的话音,也不忍心再责怪她的冒失之举,强压下脸颊上的火热,嗔道:“堂堂天子,满世界的乱跑乱叫,成什么样子!”

    她说着,习惯性地替宇文睿整理微乱的衣襟。

    从八岁时的仰望,到如今的平视,无数个日日夜夜,自己看阿嫂的视线角度在变,而阿嫂认真的模样从来不变,永远都不会变吧?

    宇文睿看着景砚,痴痴地出神。

    “我着急来瞧阿嫂……”

    景砚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日日见的,急什么?”

    她接过侍墨奉上的热巾,细心地替宇文睿拭干额上的汗水:“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这般胡闹……”

    温热的,沁人的,馥郁的……种种气息冲鼻而来,宇文睿心口砰然,倏的抓住景砚忙碌的手腕——

    “阿嫂!我不娶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