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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四章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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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她最近的一次,是他生辰那天。

    他备了一坛好酒,一桌好菜,请她来院子里吃饭。

    那已经是元封二十八年的四月,沈杜若来太子府近一年的时间。

    她送了生辰礼,是本琴谱。

    这份琴谱在市面上早就失传了,她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他心里无端升出几分勇气,想着今儿个无论如何,都得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喝了半碗酒后,面若桃花。

    他放在膝下的手握紧成拳,狠狠的深吸一口气。

    “杜若。”

    “承风。”

    两人都微微一愣。

    他喉间滑动了几下,大方道:“怎么了?”

    “你说一个女子为什么一定要结婚生子?为什么就不能一个人活着?”

    米酒的后劲,让她脸上有一份难得的脆弱。

    “为什么家业总要传给男人,我们女子就只能得一份嫁妆?

    为什么我一身好医术,只能看妇科?

    为什么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指指点点?”

    董承风拿走她面前的酒盅:“别喝了。”

    她抢过酒盅,自己给自己倒了盅酒,一饮而尽后,用黑漆漆的目光看着他:

    “就因为我是女子吗?这世道女子就该低人一等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有轻声问:“那你想做什么?”

    “看人间风景,治世间百病,不结婚,不生孩,做自己。”

    “老了呢?”

    “老了,就专找有疑难杂症的病人,施鬼门十三针,哪天运气不好,头一栽,就去了,也痛快。”

    她用力咬了一下唇,“怎么都是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杜若啊,你可真是会挑日子来说这些话!

    没戏了。

    几个月以后,他才明白,自己没戏,不代表别人也没戏。

    她之所以想一个人,是因为没有找到属于她的命定之人,一旦找到了,她便什么都愿意了。

    “沈杜若的命定之人,是谁?”晏三合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

    “你猜。”

    “猜不出来。”

    董承风挑了挑眉:“你怎么会猜不出来?”

    晏三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怎么我就一定要猜出来吗?”

    董承风看着她,目光下压,“是!赵!狐!狸!”

    前太子?

    赵容与?

    晏三合愣在当场。

    这怎么可能呢?

    沈杜若二十岁进到太子府;

    太子那会已经四十出头;

    换句话说,他都可以当沈杜若的爹了!

    “是不是很吃惊?”

    董承风冷笑一声,“放着年轻力壮的我不要,竟然喜欢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年人,我都不知道她图什么?”

    空气,渐渐绷起来。

    长久的沉默。

    沉默中,晏三合再次打量起面前的董承风。

    他喜欢的人是沈杜若;

    而沈杜若喜欢的人是赵容与;

    他和赵容与之间的关系是情敌,而非知音;

    那么,他为什么要为一个情敌,浪费自己的半生?

    “说说吧,沈杜若和前太子是怎么开始的?”

    “因为鬼门十三针。”

    除夕夜沈杜若亮的那一手,不仅震住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也震住了赵氏皇族。

    “京城的玉笙楼听说过吗?”董承风问。

    “听说过,据说是宫里的哪个老王爷开的。”

    “是赵狐狸的小皇叔开的,那人好男风。”

    难怪!

    先太子的小皇叔,也是当今皇帝的小皇叔。

    去年在玉笙楼里发现鞑靼细作,这么大事情,玉笙楼也不过是停业整顿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又开始营业。

    原来是长辈!

    “那老东西有个宠侍,据说长得风华绝代,老东西上个茅厕,都要把他带着。”

    宠侍跟了老东西两年,得了重病,眼看就要一命鸣呼,老东西舍不得,心一横,就把沈杜若给绑了,命她施鬼门十三针。

    沈杜若一把脉,摇摇头,说没救了。

    那老东西哪听得进去,一碗毒药摆在沈杜若面前,要么施针,要么去死。

    沈杜若那样的性格,宁折不弯,二话不说,拿起毒药就喝。

    老东西气得一脚踹过去,药也翻了,人也倒了。

    听到紧张处,晏三合提气问:“后来呢?”

    “赵狐狸赶去了。”

    赵容与什么人都没有带,只带了一个萧泽。

    老王爷见太子来,根本不怕,反而从侍卫腰上抽出长剑,剑头戳在沈杜若的心口。

    “太子啊,你来评评理,像这种贪生怕死的女医,本王该不该杀!”

    “该!”

    老王爷一怔。

    赵容与横眉冷目:“不仅她该杀,她身后的沈家也该抄了。”

    一提沈家,老王爷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冲动之余,他竟忘了,这人是沈家的独女。

    赵容与走到主位,施施然坐下。

    “皇叔啊,除夕那夜,我儿倒在我怀里,太医一个接着一个来问诊,一个接着一个摇头说没救了,你可知当时,我想如何?想和你现在一样,毁天灭地,和这帮庸医同归于尽得了。”

    “你说得好听!”

    老王爷冷笑一声:“后来不救回来了吗?”

    “是的,救回来了,皇叔可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赵容与平静道:“当时施到十二针的时候,我儿还是不行,我一怒之下把刀架在了沈女医的脖子上,逼着她下最后一针。”

    老王爷脸色微微一变,除夕夜他在的。

    “沈女医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便手起针落。”

    赵容与停了片刻。

    “事后,我问沈女医,如果没有那把刀,那最后一针还会下吗?你猜她怎么回答我?”

    “她说,医者父母心。”

    “她还说,能救的,路人百姓她都救;救不回来的,天皇老子她也不下针。”

    “她最后又说,脖子上有没有刀,不重要;胸膛里有没有颗良心,很重要。”

    话落,跪伏在地上的沈杜若猛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赵容与一眼。

    赵容与起身走到老王爷身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叔啊,沈女医不会说谎,是你和那人的缘分,只有那么多。”

    “咣当——”

    剑掉落在地上,老王爷跌坐在太师椅里,满目悲伤。

    赵容与弯腰,伸手扶沈杜若起来,搀着她缓步走出去。

    那天夜里,沈杜若因为老王爷踹的那一脚伤了腰,歇在太子府。

    入夜,他等人都散了,跑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