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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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中。

    百官们撑着伞,像往常一样早早进宫,准备早朝。

    哪知刚走到半路,却见一人拦在路中央。

    正是司礼监的大太监秦起。

    秦起手拿拂尘,尖着嗓子喊道:“陛下龙体不适,今儿停朝一日,各位大人请回吧。”

    停朝?

    百官们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秦起也懒得去看他们,匆匆往乾清宫去。

    到了乾清宫门口,他拿过身后小太监手里的伞,扔下一句“在这里候着”,便向雨中跪着的那人走去。

    “殿下,小心身子啊。”

    赵亦时抬头,见是秦起,冲他笑了一下:“无事。”

    秦起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唇,心酸的不行。

    先帝在时,最宠的就是这个孙子,别说罚跪,就是话说得重一点都舍不得。

    千回百转之间,秦起把伞一压,低声道:“殿下,北边有情况,陛下已经枯坐了一个时辰,您再忍耐忍耐。”

    赵亦时一僵,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而一抹担忧从眼底掠过。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他抬手冲秦起抱了抱拳,“秦公公……”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秦起哪受得住太子这一礼,“殿下放心,老奴但凡有法子,一定想办法劝劝陛下。”

    赵亦时凄凉一笑:“公公辛苦了。”

    “瞧殿下说的,老奴这就去。”

    秦起匆匆起身,匆匆走到乾清宫的屋檐下,把伞一扔,拂了拂身上沾着的雨珠,一脚跨进了门槛。

    殿里。

    新帝依旧端坐在书案前,神色凝重,手边是两份奏章。

    两份奏章一封来自北地,一封是步将军的急报,还都是秦起亲自送到陛下手上的。

    秦起在心里暗暗叹气,其实新帝也难啊。

    当年的新帝,就像现在跪在外头的太子,哪一桩事能由他真正做主,还不都是先帝说了算。

    郑家的案子先帝逼得急,天天把新帝拎到跟儿前敲打。

    新帝那腿又不好使,跪下去艰难,起来更艰难。

    恰好三司送来证据,那证据左看右看都没什么问题,案子就定了性,哪曾想……

    “陛下。”

    秦起小心翼翼的唤一声,“该用早膳了。”

    新帝眼都没眨一下,只是幽幽地吁出口浊气,低下头,手慢慢撑上额头。

    这一瞬间,秦起心里无端生出对他的一丝同情。

    坐上龙椅两月不到,便要昭告天下自己从前犯下的错,古往今来,哪个皇帝有过这般经历?

    郑家满门忠烈,死得又那样的惨,世人只会把一腔怨恨都落在新帝身上,说他无能,说他昏庸。

    他日工笔史书,也会浓墨重彩的记下这一笔,又有几人会细究这里头的是非曲折?

    想到这里,本来打算劝一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秦起无声退后几步,将自己的身子隐在了暗处。

    ……

    别院。

    角门。

    谢知非听完朱青的话,又低头交待了几句。

    朱青一点头,披上蓑衣,翻身上马,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谢知非撑伞往内宅去,雨雾中看到晏三合背手站在屋檐下。

    是在等他。

    谢知非因为怀仁还没出宫的烦躁情绪,一下子淡了不少。

    他走上前,收起伞,和她一并站着,“有话说?”

    晏三合抬头看了他一眼,“谢知非,万一我的直觉错了呢?”

    “错了就错了,有啥呢。再说了,你啥时候错过?”

    谢知非低下肩,轻轻碰了她一下,“还有别的话吗?”

    “没了。”

    “我有。”

    谢知非:“把郑家的冤案昭告天下,除了战马的原因外,有没有别的私心。”

    “有!”

    晏三合指指皇宫方向,黑眸中簇起一团火。

    “我就想告诉那些权势滔天的人,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一手遮天,哪怕你是九五至尊。还有……”

    她停了一下,声音也缓下来,“我们答应过吴书年的。”

    你这丫头怎么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答应的人明明是裴明亭。

    谢知非看着她瘦瘦的肩,将心疼和担忧深深藏进黑眸中。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知非不动声色的开始试探。

    “怀仁说得没有错,郑家满门忠烈,老将军又在战场上,他这么做,就不怕事情传到老将军那边,从而影响整个战局?”

    没有人回答。

    身边的人安安静静的站着。

    谢知非也并不是真的想从她那里听到答案。

    他之所以会重复问一遍,就是想委婉的提醒她一下——

    再往下查,当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吗?当真不介意生死吗?

    傻丫头,你能为郑家做到这个份上,郑家就没有白养你一场。

    忽然,胳膊上一紧。

    谢知非扭头,发现晏三合的神色异常紧绷,“怎么了?”

    “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战马不对劲。”

    谢知非有些听不明白,战马早就不对劲了,一直蔫蔫的,怎么她这会还来说?

    “谢知非,我问你,郑家的围墙倒塌,意味着什么?”

    这还用问吗?

    “意味着郑家的案子有冤情。”

    “那么,战马蔫蔫的,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郑家……”

    谢知非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战马和郑家扯不上关系,能扯上关系的只有战事和郑老将军。

    “华国战马先后出事,是从那匹老马死后开始的,那匹老马是郑老将军的坐骑,马通人性……”

    晏三合胸口微微起伏。

    “步六说这马因为郑老将军的死,不吃不喝了好几天,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什么?”谢知非声音一下子紧了起来。

    晏三合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迸,“郑老将军的死,也有蹊跷?”

    “咳咳咳……”

    谢知非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惊天动地,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晏三合想伸手去拍打他的后背,被他拂开了。

    他转身,手撑住墙边,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抬头时,黑沉沉的眼睛里都是咳出来的泪。

    “晏三合。”

    他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嘶哑:“你觉得郑老将军的死,蹊跷在什么地方?”

    “我说不上来。”

    她只是刚刚听谢知非说,老将军在战场上,他灭郑家满门,就不怕事情传到老将军那边影响整个战局时,才突然想到的。

    再联想到战马的事……

    “谢知非,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你说。”

    “老将军死之前,会不会已经知道家里被灭了门?”

    谢知非瞳孔瞬间一缩,弯下腰,又咳了个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