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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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一大波人聚集在药园的时候,周期就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过去,可是一来那边没什么法阵;二来也没什么证据,想来杨百竿是做不出什么事情来的。可是事实证明,是他们高估杨百竿的心肠了。

    就在杨百竿把一杂役踢远的下一刻,杨百竿就直接活生生地把手上那个杂役的心脏给掏了出来。

    彼时,周期正在山上看。

    药田离山上不远,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杨百竿活生生地挖出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他的心顿时一凉,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踯躅了一会,回到山洞里,把进宗门时弟子给他的玉简拿给范臻,温和地摸摸他的脑袋,云淡风轻:“好好待在这里看书,我有事先去忙。”

    范臻点头,“关师兄也不在,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期含笑道:“我会回来的。”

    范臻默默地看着他,嗫嚅一会:“师兄你可不可以不要凶我?”

    周期收住笑,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范臻目送他的背影,最后低着头翻来覆去看手里的玉简,手指接触到的地方涌进一行行修炼时所需要的注意事项,他不禁有些入迷,便不再去管别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关旗才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老周去哪了?”

    范臻茫然抬头,手指指着外面,“出去了。”

    关旗神色更加慌张,想也不想就要往外面冲,却被山洞外皱着眉的岳无劳拦住了,“你去干什么?”

    关旗眼睛赤红,“那个要被封鼎炼药的人是周师弟!”

    岳无劳歪了歪脑袋,“我知道啊,可是你们两个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看书……反正,这或许就是那个周师弟的命,你何苦去干扰别人的命格?”

    关旗瞪圆眼睛看着岳无劳,“大师兄,你是这样想的?”

    岳无劳满不在乎,“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这本书中不知会死多少个人,我又不是圣母,除了你……他人性命与我何干?”

    关旗被他堵得密不透风根本出不去,只得冷笑一声,“可是毁药田的我可是主谋,大师兄,难不成我的命就不该是被封鼎炼药?”

    岳无劳脸色大变,“你不一样,你是这世界的气运之子,别人的死是别人的命,你不要死就好!”

    关旗冷了脸,“我不以为我比别人高人一等,请大师兄让开。”

    岳无劳敛起弯弯的嘴角,看起来终于有了一些那个冷漠如冰的大弟子模样。

    ……

    岳无劳收住了浑身涌动的灵力,缓缓接住关旗软下来的身子,声音满含情意,“反正,我绝不会看你去送死,你应该跟书里一样,成为这个世界的巅峰圣者。”

    他缓缓回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红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里的范臻。

    岳无劳含着笑,眉眼弯弯,“嗨。”

    ————

    原本周期以为自己好歹也算个武林高手,还是可以去搏一搏,然而……嗯哼,事实上他这个武林高手对上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已经是毫无还手之力了,他为了止杀,冲出去投案自首。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逮住了。

    药田旁边还围着一大波人,周期还没来得及反应,瞬间就被杨百竿袖子一挥一道灵力给缚在空中,挣扎扭动不开。

    ……

    真叫人羡慕嫉妒恨,也叫人不得不服气。

    他那个时候才看清楚,药田旁边,杨百竿有备而来,早就命人架起了一尊鼎炉,将一些还没有完全委顿的药材以及那颗心脏给扔了进去,褐红的药液咕嘟嘟冒着泡。

    而后,就是杨百竿漠然的声音,“老夫在缥缈宗三百年有余,如今为了掌门元婴瓶颈,特此献上灵寂丹一枚,今为开尊,以血祭炉以心脏为祀,望药王保佑弟子,成功炼出灵寂丹。”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已经有一大波的弟子在看热闹,然而也仅仅是在看热闹。灵寂丹这个层次的丹药可不是一个筑基修为的药修就能够炼出来的。

    然而谁也不知,他手段竟能如此阴损。

    为首的那个负剑女弟子冷笑一声,“灵寂丹?如果是大长老来炼的话还差不多,这老头算个什么玩意?大师兄也算是得了大长老的真传,也不敢夸下这海口。”

    她轻声嘟囔,旁边的黄衣女弟子急忙制止,传音入密:“不要命了?缥缈宗上下都知道杨长老跟掌门的关系好,反倒是大长老……如今不过是处置几个杂役跟外门弟子罢了,当初他心性阴狠恶毒,连内门弟子都说杀就杀,掌门都那么护着他。这件事要是大师兄开口了还有一点余地,我们又算什么?”

    负剑女弟子哼了哼,“就是看不惯这等小人。”

    她终究还是愤愤地收口。

    她的衣服却被人拽了拽,负剑女弟子低头看,看到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抽抽噎噎着:“怎么回事?师兄这是怎么了?”

    女弟子怜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还不知道?这是要拿外门弟子立威呢。”

    那小弟子脸色顿时苍白,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

    周期的身体缓缓下降,下面就是那个翻滚着熊熊血焰的鼎炉,周期脸色微变,“杨百竿,你不要欺人太甚,草菅人命有损福德。”

    杨百竿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甚而“和蔼”地弯了弯嘴角,弹出一道灵力封住周期的嘴唇,怜悯地摇摇头,“不自量力,还敢毁了老夫的药田。”

    灵力逐渐压迫,他被一寸一寸慢慢由高空投向鼎炉……

    失踪了一样的系统终于在他脑海里懒洋洋开口,【系统说,宿主,你能不能都不要每次都干出这种秀智商下限的事?】

    周期悲愤,“我就是看不惯,可谁知谁知……这老混蛋!”

    系统哼哼了一声,【不作不死的典范,算了,合该逃不过此劫,由他去。】

    周期拼尽全身内力奋力挣扎,“那我就该去死?”

    【系统在,任务没完成,宿主自然不会去死。只不过,这具身体非死不可而已……】

    “求求你,不要杀师兄好不好?”

    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周期从与系统的交流中猛然回神,惊愕抬头,看着这人群中不知何时窜出的熊孩子。怎么会这样?这娃娃怎么来了?偏偏被他看见?

    然而,此时此刻他挣扎尚且不过更加无力说话,只能看着这熊孩子一把冲过去想要扯住杨百竿的衣服,却被那个人毫不留情拂袖推倒在地……

    范臻又哭着爬起来,想要再度冲过去,这一次却是直接被杨百竿甩得老远,噗地一声飞了起来又掉在地上,再次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全身狼狈,嫩白的脸上全是血。

    这一次,范臻不敢再冲到杨百竿身边去,只是抽抽噎噎奔到那个高大的鼎炉下面,伸手护着拦着,“你别杀他好不好,我给你钱,我有好多钱,我爹爹给我的,我全部给你,求求你,不要杀我师兄……”

    他摸摸索索从腰间掏出那个乾坤袋,一边流泪一边抽噎,“这里面有好多东西,我爹是城主,他有好多钱,我不会骗你的。”

    范臻满怀希望地将那个乾坤袋递上去,擦了擦眼泪,“你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杨百竿眉目平淡,“城主?凡间的城主而已。”

    他看着那个乾坤袋,更觉羞辱,“你休要拿这种东西来糟践老夫,滚,不然拿你这小兔崽子一道来!”

    此时此刻,周期的脚底已经碰触到那滚烫的药液,他脸色一变,谁都可以,偏偏不能让这个他还留有几分善意的小孩子看见。

    周期挣扎得更为猛烈,却无论如何都突不破这无形的气障,只能一寸一寸慢慢沉下去。

    周期眼里红丝尽起,他想说,“你走!”

    却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样,气流不进不出。

    系统的声音更加叫人烦躁,【宿主,都说了你不会死,你就由他去呗。系统正在进行灵魂抽离,已经封闭了宿主感觉,宿主不会感知疼痛的。】

    根本不是这回事!

    可是事已至此,无论周期再挣扎也挣扎不过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寸一寸慢慢没入药液,确实一点疼痛都没有。

    可是范臻凄厉的哭喊却带来揪心一样的疼痛。

    这熊孩子竟然双手扒拉着鼎炉壁想要爬上来,瞬间被烫得衣服都蜷缩了。范臻受不住,从鼎炉上滚下去,这一次,范臻却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看着周期,还要张手张脚往上爬。

    周期闭上了眼睛,浑身一股巨大的气流在冲撞,却像是被可以压制住而无法平息,一股力量像是被锁死在灵魂中,难见天日。

    何苦至此?他从不知那孩子竟会痴到这地步,明明叫他好好呆着,为什么还要来!

    杨百竿冷笑一声,“要死?那便一道死吧,说不定,这药田也有你这小兔崽子一半功劳,不然你这小兔崽子怎么会争着要去还命?”

    他还想动手,终于弟子堆里已经认出了范臻身份又不忍的一人冲了出来,把范臻从鼎炉上拉开,勉强低着头,跪下对杨百竿道:“虽说天都城归属凡间,然则我缥缈宗与天都城却有借地之谊,杀了范城主的独子,实在是有点太过了。”

    杨百竿笑了一声,“天都城?天都城不是改名换姓了吗?城主在独子送上我缥缈宗前就自尽了,若不然,凭他的身份,也不至于在我宗落得一个外门弟子的下场。”

    范臻身子一僵猛然抬头,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却凄厉地喊了一声,“你胡说!”

    杨百竿脸色一变,又要出手,那弟子急忙拽住范臻,讪讪一笑,“这小子不懂礼数,弟子这就带他走。”

    杨百竿脸色青了青,终于忍下,面无表情,“还不速速带他走,这里要封炉了。”

    弟子低头应是,生生地把范臻给拽了起来。范臻无声地流泪,死死地看着杨百竿,手被拽着,脚却在地上拖,生生拖曳出两条泥痕。

    杨百竿淡淡抬手,那巨大的鼎盖飞来,缓缓覆压在周期头顶……

    周期睁开快要被熏得睁不开的眼睛,他的眼里全是水雾,周期却只是沉默地看着被拖走的范臻。范臻若有所觉,红着眼睛回头,眼泪愈加汹涌,像是嚎啕大哭的模样。

    周期分明看见,这熊孩子嘴里无声地喊着一声,“爹爹。”

    就在这一刻“砰”地一声,周期的灵魂中像是有了一股无穷的力量,陡然爆发了出来,流转在他体内的,充满了内力、异能等不同力量元素的流转方式。隐隐约约间又像是看到了万千星座在眼前火花一般爆裂,巨大的裂痕黑洞撕开……

    终于,那个鼎炉被这狂躁的力量给震得嗡嗡作响,“轰隆”巨大一声彻底炸裂,赤红的药液倾倒出来。

    只是隐隐约约中,好像还听到了谁的嚎啕……

    而他,终于明白,这声音为何会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