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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糟糕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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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点的时候,云雪还在公司加班。

    今天是周五,同事们早迫不及待地走光了。云雪也想走,可她不行。手头上还有好几个表格没做完。如果今天不做完的话,明天她仍旧要来加班。

    这两天感冒,精神不是很好,所以她想利用周末两天好好休息,不再为工作的事情烦恼。

    公司里大多数的灯都关了,只有她这一个角落的灯还开着,结合她现在的心境,真是又凄凉又无奈。

    手机响了,云雪用肩膀夹着听电话,手指仍在键盘上快速翻飞。

    “喂?”

    “小雪啊,你下班了吗?”

    “妈,是你啊。我还在加班,很快就下班了。你有啥事?”

    “又加班,你们公司老板怎么这样,每次都让你加班。”

    “妈——”云雪无奈地叫了一声。

    “小雪,你听我的话,回家得了。那份工作咱们不要也罢。累死累活的,工资就那么点。妈也不希望你多出息,只要你能回家来,再找个好对象,我就满足了。我听说你大姨那边的一个亲戚,也是大学生,要不你回来见见?”

    云雪停下手头上的事,心里第无数次叹气。每次她妈打电话给她总要提这个。

    “妈,我最近很忙,没空想那些,而且,我现在工作做得好好的,不想回去。”

    云雪妈顿时着急了:“你说你现在没空想,那你是要几时想?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几岁了,过了年就要三十了。咱们村里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早上小学了,也只有你还拖着。每次别人问起,我都不好意思回答……”

    云雪妈一说起这个就说个没完,这也是云雪怕接到她电话的原因。刚才要不是没空看,她就不接这电话了。

    “妈,我最近工作真的很忙,走不开,老板不可能让我在这个时候辞职的。”

    云雪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感冒头晕,工作的繁复,老妈的唠叨,让她一时间快要承受不住了。

    “小雪啊,你就多为爸妈想想吧。你两个哥哥我们已经管不了了,你还这么不听话,你让我们两个怎么办?你大嫂现在都不让我们见孙子,你大哥被她管得死死的,甚至她一不开心就要打你哥。你二哥也不好过,你二嫂结婚五六年了还没生个一儿半女,听说她婚前名声就不好,我真怕你哥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和你爸无能,不能帮他们娶个舒心的,到现在一直在拖累他们。现在我和你爸只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了,你回来家里工作,虽然工资不能跟你那边比,但花费不会多,算起来也不比你在那里差,还好找对象。你就听妈的,妈不会害你的……”

    听到两个哥哥的状况,云雪忍不住鼻子酸了起来。这两个最疼她宠她的哥哥,如今生活过得如此不顺心。当年如果不是他们主动辍学去打工供她上学,他们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境遇。

    大哥十几岁就跟着老乡去外地打工,后来遇上现在的大嫂。这个大嫂从小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整天像个小太妹,后来见到她大哥,一见钟情喜欢上他了,死活要跟他在一起。她大哥根本不愿意,结果用下三滥的手段逼得他不得不娶了她。

    大嫂的家境比他们家好,她家里给她找的工作也比大哥好,所以,从嫁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处处压着大哥,生了儿子之后仗着有儿子在丈夫不会离婚更是变本加厉了。

    而二哥更苦,辍学后也是去打工,后来找了份工地的活,干了不到半年出了意外,砸伤了腿,因为医治的钱不够,没有完全治好,从此走路都一跛一跛的。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找不到好对象,最后也只有村里的一个女孩愿意嫁给他。而那个女孩,早在来说亲之前,名声就不大好。

    云雪很伤心,家里掏空一切让她上了大学,可她却不能给家里提供一点点帮助。

    从一个小山村来到大都市,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从此以后就过上了城市人的生活。

    从小,云雪就是家里的骄傲,成绩优秀,始终是那个地方的第一名,高考也不负众望,考上b市的重点大学。可这么好的成绩也没能让她在b市里过得开心顺畅。

    来到大都市,生活消费高得离谱,对她而言。周围的同学们仿佛有一个圈,她看不懂也融入不进去。每次她们聊天,她永远是听的那一个,因为那些经历她都没有过。她开始自卑,那种从云端上跌下来的感觉,自信完全崩塌了,只剩下自卑。她知道自己的自卑是不对的,她的起.点是比别人低,但她可以学,可以慢慢融入她们。

    可最后还是做不到。因为除了学习,她必须打工挣生活费。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上网看小说,逛街,买化妆品化妆,谈恋爱等等女孩子会做的事情。

    大学第一年的学费是家里东拼西凑借来的,以后的生活费和学费就要靠她自己。所以她把时间都花在读书和打工上面,读书读好了可以拿励志奖学金,作为下一年的学费,打工可以赚取每个月的生活费。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要找工作了,却又成为云雪的另一个大难题。四年时间都花在读书和打工上面,她几乎没有参加社团活动,没有加入学校像学生会之类的学生组织里,没有当班干部,没有参加学科竞赛,简历上,除了成绩优秀之外,其他方面一片空白。

    最后仅凭着重点大学的名头,她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民营企业。从此在同一个职位上干了七年。

    身边的同事,无论是同时进来的还是比她晚一两年的,不是晋升了就是跳槽了。只有她一直在原地踏步。

    云雪知道自己这样很不行,却没有勇气向前迈去。长期的自卑让她养成了内向的性格,甚至达到自闭的程度。在交际上,工作上她都没有很大的积极性。同事问好才会唯唯诺诺地回应一声,上司交代了才会工作。用老板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进取心也没有领导能力,只能一辈子当一个小喽啰。幸好她在那个职位上的工作驾轻就熟,并且能吃苦,接受经常加班,所以没有被老板炒掉。

    七年的进展,最大的变化就是工资从开始的三千到现在的五千吧。那上涨的两千估计还是老板可怜她给提的呢,她猜。

    想起自己这十一年来过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想当年,他们村里出了个大学生是多值得高兴的事啊,可现在,恐怕很多人都在心里偷偷的取笑吧。

    妈妈一直让她回去,可她一直下不了决心。大都市的生活不适合她,可她却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想要改变现在的生活,却又怕没了这份工作,她无法找到另一份更好的,就怕会更差。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曾经的想要给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梦想,终究还是破灭了。云雪经常忍不住想,要是当年没考上大学该多好。她可以早早的出去打工赚钱,家里也不用背债,让两个哥哥那么辛苦去外地打工还债。那么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烦恼。

    做完最后一张表格,云雪仔细检查了两遍,发现没有错误,这才关了电脑。

    她做事总是这么小心,就怕因为自己的一点差错导致公司出现大损失。刚才因为妈妈的那个电话,让她情绪不大好,总是胡思乱想,再加上原本就头晕,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表格是怎么顺利做出来的。

    公司除了门卫处还有几个保安,就没人了。云雪慢吞吞地走着,距离地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还要过马路。吹着冷风,正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但因为生病着,这冷风的效果跟以往正好相反。吹着吹着云雪就觉得自己鼻子更加不能呼吸了。感冒加重了。

    云雪赶紧把衣服往上掖了掖,挡住空无一物的脖子。她想,如果每个人的属性有数值表示的话,那她的人品值应该是负数的。

    因为鼻塞的关系,让她大脑更加混沌了。她开始胡思乱想,想家里的人,想白天上班同事说的话,想东想西,思绪发散得像草泥马奔腾,收都收不回来。

    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站到马路上的时候,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这里的。

    她是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小姐,小心!”清醒过来的。可那时,已经晚了。

    汽车刹不住车,撞上了她的身体。云雪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疼不疼,也努力去感受最后一刻的感觉是怎样的,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她只记得自己闭上眼前一刻,看到从自己脖子上因身体的惯性跳出的一块淡青色石头,那是她妈妈从庙里带回来给她的,说是看起来像玉,很漂亮,又能当护身符。之后,她陷入黑暗的世界,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