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哑巴吃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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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素云这几天感觉身体不大舒服。
谷子现在不怎么在他们这边住，老两口吃饭就有些糊弄。这天中午，姜素云给谷子打电话，问她中午回来不？当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姜素云便有些失望。
说实话，她对于这个大女儿，着实有很大的指望：儿子高嘉良在大洋彼岸指望不上，二女儿离得远，小女儿性子急，——尤其是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对汪小涵的，姜素云心里非常明白，即便人家不嫌弃她，她自己也觉得心虚。——她是真心想着万一哪天身体不行了，跟着谷子养老。可是，谷子这阵儿跟个疯子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住上几天就没影了。将来能靠得上吗？
既然女儿不回来，两个人吃饭就简单多了。姜素云让高松下楼，去小区门口买了几个生煎包，又买了一只熟鸡，做了两碗紫菜鸡蛋汤，午饭就算解决了。吃完饭，老头子在外面刷碗，姜素云就回屋躺床上，还没躺十分钟，心脏就开始难受，就赶紧大声喊高松。
高松看老婆子脸色不大好，说话也少气无力，习惯地先把血压计拿来，一量低压90，高压180，明显血压升高了。高松就有点生气地说：“早上又没吃硝苯地平吧？”
姜素云懒洋洋地说：“你就别怪我了！我忘了，你也不督促我。赶紧给我拿药。”
高松让姜素云含服了一片硝苯地平，扶着她平躺到床上，就要给谷子打电话。
姜素云知道老伴要干嘛，摆摆手，说：“不用打，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高松生气地说：“要她们何用！一个个地，正经时候都指不上！你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集资！搞得鸡犬不宁地！”
姜素云痛苦地摇摇手，示意高松别说了。
半个多小时后，药开始起作用，姜素云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集资案给她后半生带来的痛苦，只有姜素云自己清楚。
她不甘心地给林巧拨电话过去，依然提示关机。
高松心疼地看着老伴，说：“别打电话了！谁爱死爱活，先顾自己的身体吧！”
姜素云叹口气，说：“哎，这一刀早晚得挨，我听人说了，谁拉来的集资款谁来赔偿，几百万呢！”
高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站起来去翻他平时看的报纸。翻了会儿，也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但他依稀有印象，就对姜素云说：“你也别急，我好像看过报道，说结案后对受害者的款项分批赔偿，不得少于百分之十。而且，是清算集资头目的财产后进行赔偿。你上面不是还有周如璧吗？怎么也不能都拍到你身上来！”
姜素云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真的吗？”
“我看报纸上这么写的。事情已经这样，你就别操心了。对了，你知道我刚才出去买包子，看见谁了吗？”问出这句话来，高松就有些后悔。可是，人老了，往往是说什么事才能想起什么人，自己也是想到了就说出来，全然忘了正在安慰老婆。
姜素云却不知道高松一刹那想了这么多，顺口问道：“看见谁了？”
事已至此，高松也不能不说：“我看见郭威了！”
“那个混蛋玩意儿！你提他干吗？”姜素云责备高松道，却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就看见他了？你俩说话了吗？”
“没说话。哎，也怪可怜的。”高松叹口气，把看见郭威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高家现在住在D城比较高端的一个小区。小区内喷泉、水系，绿植、球场，应有尽有。据说，这算是个富人区，里面住的大都是D城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既然有钱人多，附近商家就少不了。小区外面的道路上，小摊小贩也不少。高松买的生煎包和熟鸡，就是小区外一个常摊。
且说高松出了小区，顺着道路往西边走，路边挤挤挨挨，都是做买卖的人。有卖鱼虾的，有卖蔬菜的，还有卖烤肉熟鸡，水果甘蔗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与人摩肩接踵，简直像到了农贸市场。
高松买了生煎包，就又往前走去买熟鸡。
走到一个路口，看见有人在吵架。高松不爱看热闹，但人实在太多，走着躲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吵架的跟前。
“你交钱了吗？我这摊位是交了钱的，你挤到我这儿算什么！”一个卖水果的妇女，正指着一个大高个在发飙。
高松看大高个有点眼熟，只听大高个低声下气讨好地说：“大姐，都不容易，体谅体谅吧！”
高松这才看清，原来是郭威。
郭威戴着副手套，手套上都是脏黑，他的身边是一辆三轮车，车上放着一个自制的烤炉，烤炉上一排排小盒子，散发着烤红薯的香味。
那妇女不听郭威求情，生气地推搡着他的三轮车：“你到一边去，别在我这儿！刚才那俩年轻人，本来要买我的山竹，看见你的烤红薯了，人家就改主意了。你这不是害人吗？”
平素飞扬跋扈的郭威，这时只是一股劲地说好话：“大姐大姐，看在咱俩岁数差不多的份儿上（其实那女的比郭威要老许多），就容我在这儿摆会儿吧！我已经找了好半天了，好不容易才看到到这儿有点空地儿，儿子老大了，没工作没房子，一家几口人等着吃喝过日子呢！要不我还也不出来干这个。”
高松看这情形，生怕郭威看见自己，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赶紧往前走了。
听高松说完，姜素云不由面露赧色。没想到郭威混成这样了。要不是自己动员李红参与集资，郭喜才的儿子怎么也不至于去卖烤红薯。唉，都怪那个林巧，都怪周如璧！他可把众人害惨了！
想到这里，姜素云想起谷子去清源送材料的事情，心想，周大民不是说找律师打官司要钱吗？怎么一直杳无音讯呢？
心里想着这事，姜素云就躺不住了。她坐起来，让高松把那个记电话号码的小本本拿过来，拿起手机就拨周大民的号。
还好，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周大民倒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一口一个“姜姨”，可是一说到什么时候能把集资款要回来，周大民就蔫了。
姜素云有点气愤，说：“不是说找律师了吗?我的合同和资料，上次可是都让我闺女交给你了。”
周大民无奈地说：“姜姨，我的也让收走了。是天津那边过来一个高管，说需要换合同，换了合同，就给咱们往回要钱。”
“那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平时也是电话联系，给他材料是第一次见面。”
“老周知道这人吗？”姜素云不甘心，老周就是周如璧。
“我也不清楚啊！”周大民一问三不知。
挂了电话，姜素云忧心忡忡，几乎可以肯定，这笔集资款是要不回来了。不仅要不回来，自己的那些合同，唯一的证据也被拿走了。
这才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旦真的要自己退赔小户的损失，自己可怎么办？
只盼着周如璧说得了大话，也能担得起大事，当初既然吃下去，现在就都吐出来，让大家至少保个本钱，大家伙儿以后都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姜素云这几天感觉身体不大舒服。
谷子现在不怎么在他们这边住，老两口吃饭就有些糊弄。这天中午，姜素云给谷子打电话，问她中午回来不？当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姜素云便有些失望。
说实话，她对于这个大女儿，着实有很大的指望：儿子高嘉良在大洋彼岸指望不上，二女儿离得远，小女儿性子急，——尤其是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对汪小涵的，姜素云心里非常明白，即便人家不嫌弃她，她自己也觉得心虚。——她是真心想着万一哪天身体不行了，跟着谷子养老。可是，谷子这阵儿跟个疯子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住上几天就没影了。将来能靠得上吗？
既然女儿不回来，两个人吃饭就简单多了。姜素云让高松下楼，去小区门口买了几个生煎包，又买了一只熟鸡，做了两碗紫菜鸡蛋汤，午饭就算解决了。吃完饭，老头子在外面刷碗，姜素云就回屋躺床上，还没躺十分钟，心脏就开始难受，就赶紧大声喊高松。
高松看老婆子脸色不大好，说话也少气无力，习惯地先把血压计拿来，一量低压90，高压180，明显血压升高了。高松就有点生气地说：“早上又没吃硝苯地平吧？”
姜素云懒洋洋地说：“你就别怪我了！我忘了，你也不督促我。赶紧给我拿药。”
高松让姜素云含服了一片硝苯地平，扶着她平躺到床上，就要给谷子打电话。
姜素云知道老伴要干嘛，摆摆手，说：“不用打，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高松生气地说：“要她们何用！一个个地，正经时候都指不上！你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集资！搞得鸡犬不宁地！”
姜素云痛苦地摇摇手，示意高松别说了。
半个多小时后，药开始起作用，姜素云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集资案给她后半生带来的痛苦，只有姜素云自己清楚。
她不甘心地给林巧拨电话过去，依然提示关机。
高松心疼地看着老伴，说：“别打电话了！谁爱死爱活，先顾自己的身体吧！”
姜素云叹口气，说：“哎，这一刀早晚得挨，我听人说了，谁拉来的集资款谁来赔偿，几百万呢！”
高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站起来去翻他平时看的报纸。翻了会儿，也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但他依稀有印象，就对姜素云说：“你也别急，我好像看过报道，说结案后对受害者的款项分批赔偿，不得少于百分之十。而且，是清算集资头目的财产后进行赔偿。你上面不是还有周如璧吗？怎么也不能都拍到你身上来！”
姜素云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真的吗？”
“我看报纸上这么写的。事情已经这样，你就别操心了。对了，你知道我刚才出去买包子，看见谁了吗？”问出这句话来，高松就有些后悔。可是，人老了，往往是说什么事才能想起什么人，自己也是想到了就说出来，全然忘了正在安慰老婆。
姜素云却不知道高松一刹那想了这么多，顺口问道：“看见谁了？”
事已至此，高松也不能不说：“我看见郭威了！”
“那个混蛋玩意儿！你提他干吗？”姜素云责备高松道，却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就看见他了？你俩说话了吗？”
“没说话。哎，也怪可怜的。”高松叹口气，把看见郭威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高家现在住在D城比较高端的一个小区。小区内喷泉、水系，绿植、球场，应有尽有。据说，这算是个富人区，里面住的大都是D城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既然有钱人多，附近商家就少不了。小区外面的道路上，小摊小贩也不少。高松买的生煎包和熟鸡，就是小区外一个常摊。
且说高松出了小区，顺着道路往西边走，路边挤挤挨挨，都是做买卖的人。有卖鱼虾的，有卖蔬菜的，还有卖烤肉熟鸡，水果甘蔗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与人摩肩接踵，简直像到了农贸市场。
高松买了生煎包，就又往前走去买熟鸡。
走到一个路口，看见有人在吵架。高松不爱看热闹，但人实在太多，走着躲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吵架的跟前。
“你交钱了吗？我这摊位是交了钱的，你挤到我这儿算什么！”一个卖水果的妇女，正指着一个大高个在发飙。
高松看大高个有点眼熟，只听大高个低声下气讨好地说：“大姐，都不容易，体谅体谅吧！”
高松这才看清，原来是郭威。
郭威戴着副手套，手套上都是脏黑，他的身边是一辆三轮车，车上放着一个自制的烤炉，烤炉上一排排小盒子，散发着烤红薯的香味。
那妇女不听郭威求情，生气地推搡着他的三轮车：“你到一边去，别在我这儿！刚才那俩年轻人，本来要买我的山竹，看见你的烤红薯了，人家就改主意了。你这不是害人吗？”
平素飞扬跋扈的郭威，这时只是一股劲地说好话：“大姐大姐，看在咱俩岁数差不多的份儿上（其实那女的比郭威要老许多），就容我在这儿摆会儿吧！我已经找了好半天了，好不容易才看到到这儿有点空地儿，儿子老大了，没工作没房子，一家几口人等着吃喝过日子呢！要不我还也不出来干这个。”
高松看这情形，生怕郭威看见自己，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赶紧往前走了。
听高松说完，姜素云不由面露赧色。没想到郭威混成这样了。要不是自己动员李红参与集资，郭喜才的儿子怎么也不至于去卖烤红薯。唉，都怪那个林巧，都怪周如璧！他可把众人害惨了！
想到这里，姜素云想起谷子去清源送材料的事情，心想，周大民不是说找律师打官司要钱吗？怎么一直杳无音讯呢？
心里想着这事，姜素云就躺不住了。她坐起来，让高松把那个记电话号码的小本本拿过来，拿起手机就拨周大民的号。
还好，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
周大民倒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一口一个“姜姨”，可是一说到什么时候能把集资款要回来，周大民就蔫了。
姜素云有点气愤，说：“不是说找律师了吗?我的合同和资料，上次可是都让我闺女交给你了。”
周大民无奈地说：“姜姨，我的也让收走了。是天津那边过来一个高管，说需要换合同，换了合同，就给咱们往回要钱。”
“那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平时也是电话联系，给他材料是第一次见面。”
“老周知道这人吗？”姜素云不甘心，老周就是周如璧。
“我也不清楚啊！”周大民一问三不知。
挂了电话，姜素云忧心忡忡，几乎可以肯定，这笔集资款是要不回来了。不仅要不回来，自己的那些合同，唯一的证据也被拿走了。
这才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旦真的要自己退赔小户的损失，自己可怎么办？
只盼着周如璧说得了大话，也能担得起大事，当初既然吃下去，现在就都吐出来，让大家至少保个本钱，大家伙儿以后都安安生生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