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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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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公子燕山终是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

    难不成他只是想做那事?

    是想,这个年龄了,没毛病的哪个不想。

    但他绝不是为那个事去的。

    见了,而且做了他梦寐以求千回万回但又从没想过也没敢想去付诸实践的事。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怎么忽然就……,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的确,燕山思慕牵挂的是莺啼的人,而绝不光光是她的身子。

    燕山并非浪荡纨绔,相反,在那大将军父亲家风威严下,燕山是个乖巧顺从的娃子,凡事没有不依父母的。

    只是在乖巧顺从背后,又有一颗按捺不住的心,是渴望燃起的火。

    既爱慕她的人,又怎不渴望她的身。

    但在天旋地转平生第一次的尝试第一次的欢快的满足后,随之而来的竟是隐隐的担忧。

    还在她的温柔中,怎这担忧来得如此之快。

    看得出她明显的失望,第一次,本应缠绵不舍,他却匆匆离去。

    燕山不得不离开。

    大军随时都可能集结演练,即便是大将军的公子也不敢出差子。

    何况燕山刚被提拨在董进帐下做得管领,就连那军中白眼狠人傅碎娃也不过管领而已,那可是军中十余年多有战功的。

    董进虽是圆滑,但在治军上,绝对遵从父亲的要求,丝毫不懈怠的。

    剿匪归来,从白近山帐下又调到董进帐下,燕山明白,这是父亲要他到各个营帐都历练一番。

    燕山知道轻重,这时侯更不能出差子。

    他自己都心生惭愧,怎那担忧来得这般快。先还是一丝一缕,但躺到营房冰冷的床上时,这担忧就象冲破堤坝的水,愈流愈大了。

    他答应了她,他要娶她。

    可这话怎么向父亲说,父亲能答应他娶一个戏子回家吗?

    箭已搭好,可忽然不知这箭能不能射出去。

    是啊,堂堂大将军允许一个戏子进家门吗?

    这个担忧也在莺啼心里。

    那人走后,心头的火渐渐媳灭,这个担忧又浮现出来。

    我这是做了什么!天啊,我做了什么!

    一直顾虑重重,可今夜怎就……

    几个月前还对他说过,你既是真心就把我当个清白人待。

    可,怎就昏了头,却是自己把清白丟了去。

    他会怎样想?

    他会想我是一个轻浮的人?既便他不这般想,可他的家,那堂堂将军府,容得一个戏子进入家门吗?

    他们都没想到,仅仅隔了两日,莺啼就真的要入将军府了。

    但不是莺啼一人,是曲子班。

    将军府又来人召唤,要曲子班入府。

    难道是那人向他父亲说了我们的事?可又不象,要入府的是曲子班,不是我一人。

    莺啼心里忐忑着,可怎又这般凑巧,这时侯让曲子班去唱曲。

    燕山在得到召唤后,心里同样不安。他还不知道曲子班要入府,只道是回了风野城父母要见见儿子。

    可这一见不同往日,这一见有话要说,而且是重要的话。

    能说吗?怎么说?会有怎样的结果?

    两个人都惴惴不安,但还有人也在又兴奋又紧张的不安中。

    老赵和小贾细细商量着,若还是前番入府光景便可动手。

    动手。

    来风野城已是一年,这一日也己等了一年。不,何止是一年,是十六年。

    自从朱家被灭门,自从婆娘和那未出世的孩儿被一箭射死后,赵铁蛋的生命还能活在这人世上,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在赵铁蛋的心里,少主的生命也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可这一天,那石山又出现了。

    他怎还没走?怎不回山里,又偏偏在这个时侯出现了?

    “我见那将军府派人来到你这里。”

    “只是凑巧,我只没想到,他是个好听曲的。”赵铁蛋叹口气,“早知这般事,我真不该回这风野城。”

    “真是凑巧?”石山冷哼一声,“你莫瞒我,你回这城,可真寻着内人尸骨?真是为了以后日子便涉险留在这地?冒着掉头的危险入那将军府?”

    一连串的疑问。

    不,不是疑问。这个人已经有了答案,只是等着他承认罢了。

    可是,赵铁蛋能承认吗?是友是敌,在这节骨眼上,稍有不慎便功亏一篑甚至性命不保。

    “是我昏了头,是我昏了头。”赵铁蛋连连叹气,“不该来更不该留,只现在又让我如何舍了这曲子班去了,罢了罢了,待寻着个买主我便卖了这曲子班,省得烦恼,省得烦恼。”

    石山冷笑片刻忽正色道:“赵铁蛋,你莫防我,若我真是那边的人,你的命怕是已没了,我又何故多此一举,你自思量了。”

    这话倒是有理,可世事复杂谁又敢信。信的,只能是自己。

    可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若真能拉上这个人……,赵铁蛋心中忽然一激灵,不,不,不能冒这个险。

    赵铁蛋在心里努力地告诫自己,绝不能冒险。又努力地在心里发出一个声音,少主可以,少主可以。

    尽管看到那公子从曲子社消失的身影后,赵铁蛋也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怀疑。那公子也是军中之人,可看那行走的功夫着实了的。

    是谁教给他的?这军中,也是藏龙卧虎?

    一直以来,赵铁蛋只以为朱骏是江湖出身,江湖出身的人才有江湖的手段,才能培养出自己这样的人。

    只可惜赵铁蛋的世界太小,有很多事情他没想到。

    哪里不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尤其是在亲手诛杀朱骏之后,燕楚的江湖就不仅仅是在军营了。

    何况,能亲手杀了朱骏,燕楚本就是江湖人。

    人在世上,哪个不是江湖人!

    枉赵铁蛋一世江湖中,却并不知晓江湖事。

    赵铁蛋坚定地相信,少主一击,牛尚无命,何况是人。

    既便将军又如何,不也是血肉之躯!只要一击得中,那贼定是无命。

    只担心少主退路,一击得中后,有那公子在又有外面的卫兵,少主能不能脱身。

    但是箭已在弦上。

    箭,已在弦上。如果不发出去,只怕再无机会。

    罢了,我赵铁蛋也没想着活着出来,我一家三口的命也是因为你朱家没的。又何况你少主,你报的是你满门的仇。又何况,那公子虽去势甚快,但比起少主差距还大。

    可石山无仇,纵使有,也只是丟掉一个家将位置的仇。

    这般仇,他会冒着丟命的危险去报吗?

    不论是敌是友,这事不能让他知道。

    “你莫疑心,只我一时糊涂,待寻着买主我便去了,寻个安生地儿。”赵铁蛋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让石山知道。

    石山只是冷笑,“安生地儿你早就有了,若图个安生你又如何到这里来,你尚未糊涂到这地步吧。”

    忽地瞪向赵铁蛋,虽压着嗓子却声色俱厉,“你的事我不管,只将军对我有恩,我不容你误了他的后人。”

    赵铁蛋的心猛地狂跳,难道他认出来了。

    不,不可能。

    风野城一别,少主只是个五岁的娃子。

    强作镇定,赵铁蛋苦笑道:“后人,后人,若还真有后人,我也不会犯了这糊涂念头。若有后人,便只在那安生地,只让后人好好活了。”

    赵铁蛋泪下,是啊,后人,说的是少主,可心里想的是自己那没出世的孩儿。

    赵铁蛋怎能不痛,怎能不恨。

    提到后人,更铁了赵铁蛋的心。我赵铁蛋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为后人报仇。

    只可恨,我不能亲手去为我的后人报仇。

    流着泪喃喃道:“后人,哪里还有后人。”

    石山见此情景,闭眼长叹口气。

    原来是石山在这城里撞见赵铁蛋后,一直怀疑赵铁蛋的话。无所图谋,怎会回这城?

    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便又来找赵铁蛋。

    这回来却细细观察,看那敲鼓子的,怎与夫人有几分象。

    前次来也和他照过面,只未留心。此次细看,只想从这曲子社众人身上看出些端倪,却发现那年轻人面像却似夫人。

    只十数年时光,将军模样虽记得真切,但夫人音容还是模糊了。

    故拿话语来试,“你还瞒我,那敲鼓子的不是少主是谁!”

    赵铁蛋心头一紧,他竟然认了出来!

    他定是认了出来,他既有这话,又怎能没认出来。

    他顾忌后主安危,必阻止我们报仇。

    为了报仇,赵铁蛋已不顾及任何人的性命,包括他自己的。

    不,我先莫认,我只死不承认,我要报仇。

    赵铁蛋回以冷笑,“小贾!他是少主?”

    忽瞪向石山,“你只当你记着将军恩情,我赵铁蛋就是无情无义之人?若少主在,我就不知给将军留个香火?你走,你走,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再不走,我给那贼说了去,这城里有个赵铁蛋,还有个你石山。”

    石山只拿眼瞪着赵铁蛋,赵铁蛋也怒目石山。

    片刻,石山叹口气,“好,我只想说于你,我们都是土拥了脖子的人,那贼更比我等年迈。世事是后人的,该死的该活的哪头儿轻哪头儿重,你自掂量。”

    说罢,冷笑去了。

    留下赵铁蛋怔怔地立在房中,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箭在弦上,就要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