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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豫(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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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背图?第二十六象时无夜,年无米。花不花,贼四起。)

    “冬天也有这么亮的太阳,真暖和……”顾颜艳嘴角上扬,美滋滋地说着梦话。睡梦里,她头顶上挂着一颗耀眼炙热的大太阳,太阳的光线洒在身上,像极了儿时母亲的怀抱,软绵绵、暖洋洋。她追逐着阳光,情不自禁地开始旋转、飞舞,贪婪地舒展着每一寸肌肤,她越转越快、越舞越轻,最后,竟像竹蜻蜓般飞旋着上升到半空……

    突然,64星宿如巨网般朝她迎面砸下,顾颜艳本能地抬起双手保护自己,却清楚地从手指缝隙中看到:大有星已经变红,而谦星却和其后的豫星一起尽情呈现出闪耀的光芒。

    就在巨网即将砸中她的一瞬间,颜艳的右臂忽然散发出一道灿烂金光,金光托着巨网缓缓升回半空,当她再次抬头望去,眼前的天空已然换了颜色。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老身蔡婆婆是也。楚州人氏,嫡亲三口儿家属。不幸夫主亡逝已过,止有一个孩儿,年长八岁。俺娘儿两个,过其日月。家中颇有些钱财。这里一个窦秀才,从去年问我借了二十两银子,如今本利该银四十两。我数次索取,那窦秀才只说贫难,没得还我。他有一个女儿,今年七岁,生得可喜,长得可爱。我有心看上他,与我家做个媳妇,就准了这四十两银子,岂不两得其便!他说今日好日辰,亲送女儿到我家来。老身且不索钱去,专在家中等候。这早晚窦秀才敢待来也……”(此段摘自元曲《窦娥冤》。)

    顾颜艳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单手托着下巴,杵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头桌子上打盹。这桌子漆面几近磨没,泛着油亮的棕黑,显然经常使用且时间长久。前方不远处的戏台上,穿着戏服、脂粉浓厚的一男一女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不难听却也不悦耳。

    顾颜艳四下望去,这应该是一家酒肆或者茶楼,宽敞的上下两层,楼上是大开窗的雅座,楼下整齐、紧凑地摆着20来张四方桌子和靠椅、板凳。四周墙壁上吊挂着一块块长方形的木牌,上面用朱砂描的字,写的内容都是茶水、小菜和点心。挺大的店里却没什么人,除了她,旁处还有两三个身穿粗布大袄的客人,也没点菜,面前只摆了一只深口大茶碗。一个添水的坡脚小伙计零星可见地默默出现。

    “这又是哪啊?”颜艳正费力地琢磨着,却只见张易和熊一平如同一对璧人般胳膊挽着胳膊从二楼走了下来。

    “什么情况,连体了?”顾颜艳嘲讽着。

    “什么玩意就连体了!这楼梯不知道几百年没被修过,又窄、又破、又陡,不服你来走两步。台上停下、别唱了,大冬天唱「窦娥冤」还嫌不够冷啊?各位各位,今天小店打烊整顿,茶钱免了,改日备出好戏,请各位再来,请了各位,请了。”熊一平边走边嚷嚷,还有模有样地朝喝着大碗茶的那两三位客人拱手赔礼。

    顾颜艳眼见熊一平把客人打发地干脆利落,便急急拉住张易问道:“张易,怎么回事?”

    张易打量着店铺四周,简短地回了几个字:“我们是这家茶馆的掌柜。”

    “王三儿,你把门板上好就去后面忙,掌柜们有话说。”顾颜艳瞧着熊一平熟练地支配着添水的跛脚小伙计,又留意了自己的穿着打扮,一身很普通的古代百姓布衣,若非要加上个形容词,就只能是“干净”。

    看着王三儿离开后,熊一平对顾颜艳说道:“颜艳,我和张易比你醒得早,提前了解下情况。这是间茶馆,只有王三儿这个坡脚伙计和咱们三个老板,说是老板,但什么活都得干。台上唱曲的是走场子的,咱家唱几天、别家再唱几天,茶水钱跟咱二八开。楼上是包间和几间客房,以后咱们就住那。茶馆的样子你也看到了,破破烂烂生意差,张易刚才翻了账本,这半年的状况是连「赔钱赚吆喝」都够不上,因为就没人过来听曲吆喝。至于原因还不知道,我打算晚上转个弯子问问王三儿。”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顾颜艳仔细听完后问道。

    “我看账本上写的是至正十五年,也就是处于元朝晚期的1355年,皇帝是元顺帝,这个时间节点和豫象对应的推背图事件倒是对得上。”张易回道。

    “元顺帝,是元朝的末代皇帝?”顾颜艳琢磨着。

    张易略点头道:“没错,元顺帝是元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庙号惠宗,名字是孛(bèi)儿只斤·妥懽(guàn)帖睦(mù)尔。”

    “你说名字叫妥、妥帖什么玩意?”熊一平舌头绕不过来,差点结巴。

    张易笑道:“蒙古语就是「铁锅」的意思。”

    熊一平一听来了劲头,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哥们有意思哎,叫什么不好,叫铁锅,这跟我老家过去的炕沿儿、笤帚疙瘩非常般配。得!咱就叫他铁锅吧,别的叫不上来,绕嘴。话说回来,咱们这回的身份倒是难得小清新,普通百姓一枚,怎么着,易经豫象的寓意是返璞归真么?”

    “对了,我想起个事!”顾颜艳好似猛然记起了什么,一惊一乍地说:“我醒来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细节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我看见64星宿了,看的特别清楚,大有星红了,谦星和豫星却都亮着。张易,这是不是说明谦星的任务我们没有完成?”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熊一平嗔怪道。

    “我醒来看见的就全都是陌生奇怪的东西,你俩还跟同性恋似地挽着胳膊,谁还能想起来做的梦啊!”顾颜艳口无遮拦地极力辩解,却让张易立时阴沉了脸色。她说完后也意识到了不妥,便慌不择路地越描越黑:“张易,我不是这个意思,2065关于你的传言我从来没相信过。”

    “颜艳,谦星还亮着应该是告诉我们任务没有完成,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没出64星宿之前,只能认真走下去。”张易连忙阻断顾颜艳的辩解,因为这样的话他实在不想再听半句。

    熊一平也十分知趣地帮忙岔开话题:“那咱下面该怎么办?开茶馆?当掌柜?可这生意也太差了。”

    “努力经营吧,以后随机应变。”张易的言简意赅使三人之间的谈话以尴尬冷场告终。

    随后,重生小组开始各自为营地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转悠,熊一平还翻出了一盒子陈年木匠工具,他叮叮当当地修起了那条年久失修的破烂楼梯,嘴里还哼着小曲,自觉好玩有趣。

    这茶馆连续停业了4天。在这4天里,张易丢出飞豆,把店里、街面甚至官府衙门悉数研磨到通透。

    这间茶馆位于元朝大都城东北面的旧城街巷,周边住的都是贫穷的普通百姓。贵族官宦和有钱人家都住在南面的大都新城,新城、旧城的居民无事很少交叉往来。茶馆原名叫做「品茗轩」,张易觉得虽然雅致却不接地气,贫苦百姓平日里能吃饱喝足就已经很好,哪有闲情逸致陶冶情操。何况「品茗轩」里,出出进进的都是喝大碗茶、穿粗布衣的糙脸汉子,人物形象与招牌意境极不协调,不如改其为「聚福茶馆」,让老百姓看着明白、吉祥、敢进就好。即便如此,生意差也不能归责于茶馆的名字,因为生意差的铺面远不止聚福茶馆一家,旧城里几条街的铺面皆是如此。近几年,官府连年征战、加税、层层盘剥,且阶层等级制度越发严苛,在如此种种的高压下,尚能开门迎客的店铺已属难得。

    日子难过也要过,这似乎成了穷苦百姓的传统美德。在经过简单的设施修补、唱曲调整和茶食添味后,「聚福茶馆」重新开张,生意依旧冷清萧条,但零零散散也算有客。

    能来茶馆坐下喝茶的人,算是穷苦百姓中日子稍显好的,他们多数识文断字,甚至有些还是前朝官宦世家的后代,只因宋灭元兴、种族压榨才致凋敝沦落。这些情难书、志难酬的读书人有时在茶馆里遇见,会偶尔评论时政、互道衷肠。张易因为时常在柜上递茶叶、算账,故而听到的会比旁人多些,渐渐地,他与几位常客也算熟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