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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一地狱少女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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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社,大殿前,空地。

    “真的要穿这身吗?”

    花山院铃音穿着黑色和服,皱眉问着身侧的一名少女。

    她浑身都感觉不自在。

    “这是姬君大人的吩咐。”

    对方面色平静,只是眼神直直地望向她。

    “草香,你那个是什么眼神?”

    察觉到这眼神之中快要满溢而出的恶意,花山院铃音面色也冷了下来。

    好似猫一样眯起眼睛看着,她语气不善起来:

    “喂喂,不会是衣服这种小事,就嫉妒小生我吧?”

    “……没那回事。”

    脸颊微微偏开些许,避开眼神对视。

    名为草香的少女,面无表情,但语气却越发冰冷。

    【明明是才加入不到一天的新人,姬君大人就赐下了这身新衣。】

    【明明我都跟着姬君大人六十年了,都没有得到这种赏赐……】

    越想越气,干脆不想了。

    不同的衣服,有着特殊的意义。

    对于这些常年行走在黄泉深处,执行“阎魔”之令的地狱少女们而言,赐下的衣服就是她们之间的级别。

    花纹,颜色,以及是否祝福过,都有不同含义。

    花山院铃音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却直接得到了姬君大人祝福过的凤蝶纹黑色鎏金和服。

    更重要的是,还是当着众人之面,亲手赐下。

    【看起来她不知道衣服的含义,要不要告诉她呢?】

    草香有些犹豫。

    花山院铃音眉头一挑,面色寒霜,唇角上扬,勾起不带温度的弧度。

    “呐,可以先告诉小生,衣服有什么特别的?”

    她扯了扯这身和服,好似绸缎的材质,异常顺滑。

    然而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缝隙或者针脚,浑然一体。

    “好像……你们的眼神都很在意这个?”

    何止是在意,所有人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了!

    “衣服一般有三等,没有花纹的,有花纹的,花纹之外还有特殊装饰的。”

    “再往上,就是祝福过的,以及姬君大人曾经穿过的旧衣。”

    “你的衣服就是有凤尾蝶花纹,袖口有鎏金装饰,这是初授中最上一级。”

    花山院铃音仔细翻看和服的袖口,果然有一圈金线。

    胸口,裙摆处,都有凤尾蝶的图案。

    “仅仅是这样,不该这么嫉妒吧?”

    她抚摸着这衣料,薄如蝉翼不说,更是隐隐有着毫光透出。

    细看时,又不明显。

    只是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凝结在衣物本身之中。

    “……这是姬君大人曾经穿过一次的。”

    草香不甘不愿地回应着:

    “姬君大人履及唐土,回来后临时换了一身,就是这件了。”

    “虽然只穿了半日,但这身衣服在,你就可以自由往来阴阳之间,有很多便利。”

    顿了顿,草香羡慕着:

    “大家都觉得,你未来可能获得阎魔的姓氏。”

    阎魔……

    花山院铃音咀嚼着这个形式。

    “原来是这样,这身衣服就有这么大便利啊?”

    “衣服只有这一件,平常也不常穿,除非你真的要去人世,需要走小路走。”

    “今天我领你去,你要自己记住道路,下次就可以自己走一趟了。”

    草香穿着白底红边的振袖和服,左手提着一只白色的提灯。

    提灯上有着诡异的青衣女子画像,面带诡笑,令人头皮发麻。

    花山院铃音不经意间凑近,感应到丝丝隐晦的力量,缠绕在这画像表面。

    似乎……是妖怪的畏,但又带着黄泉独有的力量属性。

    “这提灯上的,是妖怪青行灯?”

    同样提着只提灯,她的灵觉感应更明显了。

    略带点压抑感的隐晦力量波动,缠绕在提灯表面。

    两人走出鸟居,沿着河岸,在彼岸花开满的平野中,七拐八拐,走上了一条石板铺成的小径。

    直到这里,草香才歇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解释着:

    “姬君大人已经把青行灯大人抓回来了。”

    “青行灯大人的力量,可以帮助我们往返黄泉和人世。”

    话音未落,二人手中的提灯之上,就照出两道泛白色的光路,指引着前方,遥遥指向某处。

    循着这道路前进,渐渐的,周围的景致逐渐稀疏,光线也黯淡下来。

    天色昏沉,不再有彼岸花,也没有日月星象。

    “这里已经出了姬君大人的领域,属于冥土的某处。”

    “在这里,必须小心,即便是我们,偶尔也可能遭遇污秽的鬼怪。”

    草香尽职尽责地讲述着经验。

    “提灯,衣服,都是识别身份的标志物。

    除此之外,我们都有姬君大人的神力眷顾,所以普通怪物是不敢靠近的。”

    幽暗的地域里,周围只有着枯竭的河水,二人也不知道究竟行走了多久。

    只是周围的黑暗里,有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好似磷火一样,忽近忽远,忽前忽后。

    不时还有着诡异的声响,笑声,窃窃私语声。

    窸窸窣窣,好似千万只老鼠在地板上,一只咬着前面一只的尾巴,进行大迁移的声响……

    花山院铃音数次回头都是一无所获。

    此处已经是一处山岗,脚下是泥沙一样崎岖的小路。

    周围没有植物,也没有光亮。

    昏暗中,提灯散发的光芒,照亮着周围几十米。

    隐隐可以看见,有着影影绰绰的身影,不怀好意地追在身后。

    一个身影似乎是按捺不住,扑上前来。

    随即灯火光明猛地一涨,白色的半透明屏障上,一点火星迸发。

    如水遇油一样,蹭的一下,炸出火焰。

    大片灰色雾气都在明火之中迅速染尽。

    这次过后,幽暗之中,再无鬼怪敢于靠近。

    白光过处,二人睁开眼睛。

    “到了!”

    眼前是白色的太阳光,出现在高楼大厦之间。

    此时一个身影,从攀爬在大楼之上,随时都纵身跃下。

    时间仿佛在这时定格,花山院铃音睁大眼睛,望向大楼上一个个汉字。

    “阅读……文字……大厦?”

    “好浓重的怨恨之气啊!”

    灵视之中,黑气密布大楼,层层盘旋,几乎凝成黑色云气,向下遮蔽。

    “这就是这次要消除怨恨的对象了!”

    草香和铃音矗立在楼道之间,周围经过的人与车都自发地绕过她们,却没有丝毫异样。

    “他怎么了?”

    铃音望着周围的车水马龙,那繁华的景象,感觉到深沉凝重的阴暗面。

    这个城市……积累的黑暗,恐怕不亚于千年魔京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次元,我看看委托人名单。”

    草香侧过身体,从身上不知何处的小口袋,找出一张纸张。

    “有了,这个世界叫做魔都次元。”

    “委托人是个包身工……真奇怪,这个时代居然也有包身工,明明看着已经是现代了呀!”

    末尾还附了一份包身工合约,血淋淋的掌印,按在最后。

    “立自愿书人写手甲,情由当年家中困难,今将写手甲自愿包与招工员阅读文字名下带到鹅厂工作。

    凭中言明,包得大洋(负)三十元整,以死后五十年满期,此款按每年三月间交洋一次。

    自进厂之后,听凭招工员教训,不得有违。倘有走失拐带,天年不测,均归出笔人承认,与招工员无涉,如有头痛伤风,归招工员负责。

    死后五十年期内,该女工添补“衣服“,归招工员承认。

    倘有停工,剥夺收益。所有文字作品照此字据。

    恐后无凭,立此承认。”

    花山院铃音念完上面的画押书,觉得不可思议,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写手是什么东西?现代的包身工吗?”

    “不清楚,大概是……社畜那种?”

    草香也是一脸费解。

    就算是其他次元,属于东瀛的社畜,也不至于有这么悲惨呀。

    “真是好惨……那他是不是要跳了?”

    “是啊,但他的代价不够。”

    草香将垂在肩膀上的长发往后捋了捋,一双黑眸平静如水。

    “他跳了,也不够。”

    “所以他白死了?”

    “也不是,积累多了或许有机会吧?”

    “那要等多久,谁知道,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大约那时候,就可清算了。”

    花山院铃音不禁觉得可悲起来。

    望向大楼上方那个迅速下坠的身影。

    “若非逼到绝境,何至于此。

    他家里就剩七千円,就等着这点稿费买米下锅了!

    连这每月两万円,都要夺走,怎么就这么贪呢?”

    草香念着那只有地狱少女能看见字迹的记录。

    “上月,他替人写文案,才收了两千円,就被告了,判他倒欠一千万円。”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跳。”

    “他不死,债务还三代,全家上黑名单,代代都做奴隶了。”

    “因此他必须死。”

    花山院铃音听完了,也沉默了。

    半晌,她才开口,语气中分明有着沉重。

    “这是第几跳?”

    “这个月第27跳,上月是17跳。”

    “我们要待多久?”

    “五年!”

    “一共有多少?”

    “不多,按照记录,会跳的只有区区两千人。”

    听完,铃音更加沉默了。

    明明外面阳光正好,她的心却仿佛冻在冷库里。

    “这世界真是奇怪……”

    “明明已经是现代了……”

    “见得多了,你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