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雒阳赋 > 第二十六章。初现端倪

第二十六章。初现端倪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长廊处,一排灯笼微亮,红灿灿的光晕开无月的黑夜。

    素白薄衣,青釉坐在走廊尽头,倚着栏杆,发髻只是挽起,并没有花心思梳理,此刻看起来她整个人却更加简约素净。

    她取出袖中的小瓶子,将将上面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在一块帕子的一角,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的一角擦着十指指甲边缘。

    那是见血入髓的□□。

    青釉和她说过,到最后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有最后一种方式得到朝月璧的。

    那也是最简单的一种方式。

    所谓国之丧玉,便是两代国戚三代皇亲薨逝之时,用来镇魂超度的生死之玉。

    三代皇亲她无力动手。

    但是。

    极远的走廊另一头脚步身响起。

    窦瑰边走边解下身上的披风,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就为她披上。他看出她神色有些不对劲,问道:“自从那一天起,你就这样安静孤僻下来,是受到惊吓了?”

    她不答话。

    他看着她,亦是沉默。

    良久,他坐到她身边,握着她冰凉的手,说道:“若我不再是窦家的人,若我不再是侯爷,你可还愿跟我一世?”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若他不是窦家人。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以这唯一的意义存在于她的生命里。

    若他不是窦家人,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她的一生,都是为复仇而生。

    心中这样想,她却微微笑然,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窦瑰看着她许久,说:“这几天,我想了很久很久。我窦瑰是窦家的男儿,自当与我们族人一生共荣辱。我曾无比庆幸我与生俱来的地位与荣耀,因为我以为我可以用它来保护我喜欢的人,给她想要的一切。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我,一直在带给你伤害。”

    夜风很冷。青釉从没听过窦瑰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瞳孔缓缓放大。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一直都是信心满满的,无论是上战场离别那一刻,还是接她入府,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那一刻。

    青釉忽然有些预感,她缓缓地试探性地说:“所以,你现在要我走?”

    窦瑰想说什么,又像是在酝酿。而这沉默的一瞬间,青釉已经站了起来——如今朝月璧触手可及,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如果离开窦瑰,岂不是功亏一篑?!

    “阿瑰,我不在乎我的生死,你不能……抛下我。”她喃喃,转而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他反握着她的手,安抚着她,说:“我没有要抛下你,青釉。我是想……”

    他要抛下她。那么,是你逼我的。

    青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十个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双手环住他的肩膀,说:“你要我走,我还能不走吗?只是……我但求与你共存一夜,这一生,也就无怨……”

    窦瑰,不要怪我。你死,我才能见到朝月璧。

    你不是说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那么——

    可他却分毫不动,他拨开她的手,她愣了。尔后,她却被他紧紧抱住,几乎喘不过气,他说:“我没娶你,就不会碰你。这是我对你,最起码的尊重。青釉,我没有要丢下你,不用这样慌……”

    他沉默了许久。

    终于缓缓放开她。

    “青釉,三年。此后三年我将为窦家荣辱争战,若我侥幸未死,三年后,我带你……永远离开雒阳城,可好?”他观察着她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

    青釉的脸色忽然有些发白。

    他是侯爷,与生俱来无尽荣光。

    她只是再卑贱不过的舞姬。

    他可以一生逍遥,永不上战场,在他贵为太后的姐姐和身为大将军的哥哥的庇佑下,即便他功勋寥寥,也没人可以撼动他半分尊荣。

    可他却要用性命厮杀,还清窦家的养育之恩,携带之荣。然后用剩下的一生,与她一起过活。

    青釉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盯着他。他以为她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她却说:“我不喜欢这样的人生,阿瑰,我绝对不会离开雒阳。”

    “即使到最后,我挫骨扬灰,也绝对……”不苟活。

    他呆了一瞬,尔后帮她理了理鬓发,说:“这个我早已想好。不止这些,万一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也希望你,依旧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青釉看到他温柔如水的笑意。

    “你可知,我府中有太上皇御赐之物。拥有它的人,除了弑君,叛国,余罪皆不可杀。几年前,清河王刘庆曾将它赠与我,借此拉拢将军和太后……”

    青釉眼眸陡然瞪大,她腾地一下站起来。

    难道?!

    窦瑰的微扬的嘴角如同春风煦暖。

    但她每一寸骨血,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冰凉。

    “朝月璧。”他也缓缓站起来,摸着她如瀑的青丝,说:“只要你能拥有朝月璧,即便来日我战死沙场,它也能保你一世安然。”

    脑中仿佛有什么炸开。

    青釉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但是似乎已经没有感觉了。

    朝月璧。

    他刚刚是说,朝月璧!!

    她此刻的眼里只有窦瑰的笑。

    十年的谋算,风若费尽心机也没能得见一分一毫的朝月璧。传说能够扭转梁氏命运,潜藏着惊世秘密的朝月璧。阿娘临死嘱咐,阿姐用性命也要守住她,染尽鲜血的朝月璧。

    一切都如同一场梦境。

    “你会后悔的……”青釉蓦然抬头,嘴唇发白,她看着窦瑰,喃喃,“阿瑰,你会后悔。”

    他不置可否,只是帮她拢了拢披风,扶着她的肩说:“夜风寒,我们还是回屋吧,我守着你睡,不用怕。”

    -

    次日清晨,她醒了,窦瑰已经离开。窗外忽然有鸟儿啼叫异常。她环顾四周,掩上门窗唯独留下向南的一扇,有鸟儿飞入,她取下鸟儿腿上的布条,上面写着:可死?

    她拿起刀顺手割下裙尾的布料,写了几个字,回了信去。

    然而不出半盏茶时间,鸟儿又回来了。

    这一次布条上只有六个字:璧沉雪,剑夺命。

    短短六个字,青釉却瞬间明白她在说什么。

    门忽然被推开。她心中一惊,默不作声,动作自然地把布条塞回袖口。

    她心中却有了犹豫。她上前去帮他脱了外衣,晾好,然后说:“听说你上战场的那一把剑,是一把绝好的剑。”

    “嗯,不过十几年了都是素剑,自上次第一次上战场,才带着它见了见世面。剑倒是好剑,为我斩断了好几把敌寇的刀刃,只可惜执剑之人不怎么样。”他自嘲了一下。

    “就是奉在你书房的那一把吧,不如你上战场前,就把剑放在我这儿,我帮你理妥当剑鞘,看上面倒是沾了不少灰……”她无意地说道。

    窦瑰笑:“那剑锐利得很,还是不要拿来,免得伤着你。”

    青釉眼光暗转,嗔怪道:“你们真是一点也看不出女人的心思,我这是偷偷做了个璎珞,想要替你挂上,你非得让我明了说。”

    窦瑰看着她,恍然大悟,赶紧作揖赔罪道:“是我错了,夫人。这就去给你取剑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去,青釉叫住了他,把衣服披在他身上,理好了衣物,才说:“就这样唐突地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窦瑰笑吟吟地看着她,说:“还没娶进门,就这样管我,你本事这样大,看来日后等我们离开了雒阳城,还得靠你养我了,夫人?”

    她佯装薄怒,纤手推他一把,说道:“快去吧你。”

    看着窦瑰远去的身影,她跑回房中,想要把刚刚的布条烧了,奈何刚刚走到灯火前想要烧,门却又一下被推开,伴随着窦瑰朗朗的笑意:“还说管我,连腰带都忘了替我……”

    他话戛然而止,看着青釉的动作,表情忽然顿了一下。

    窦瑰目光闪过一丝狐疑:“你在烧什么?”

    青釉心一沉,说:“地上的碎布条儿捡着烧了,怎么了,忘了腰带是么?”布条沾上灯油和火花一下燃起来,烫着她的手,她不禁一呼下意识松开。

    还剩下一小块布,但此刻若是捡起继续烧窦瑰会更加疑心。她抬眸,窦瑰却正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说:“怎么样?没烧着吧?”

    她摇摇头,他就怪罪道:“什么碎布让下人们打扫好了,何必如此费周折,还烧得屋子一股子味道。”

    她点点头。窦瑰要她帮他拿了腰带来,她赶紧跑到里屋去拿。

    窦瑰弯下腰,看到没烧完的那布条上有一个字:璧。

    他表情微微一变,捡起布条,他看出,这是她裙裾的布料。

    她再走出来时,他瞥了一眼她的裙角,果然有破损,那破损之处利落均匀——分明,是用利器割断。

    他默不作声许久,青釉看出他心中有事,说道:“怎么了?阿瑰,你的腰带,要我帮你系上吗?”

    他点头,抬手,她帮他系着腰带。

    “青釉,就算天下人都算计我,你也绝对不会欺瞒我一点,是不是?”他忽然淡淡地说道。

    “嗯?”青釉抬眸,想到他是为刚刚布条的事情起了些疑心,刚刚布没烧干净,些许是他看到了上头有字,笑了笑说道,“好啦,实话同你说吧,前几日我绣东西呢,可是绣出来竟然这样不成模样,便又偷偷剪碎了,再烧掉。哪里知道竟被你看到了我烧这最后一块……”

    窦瑰表情一顿,语气如风:“哦?”

    “怎么,你不信?”青釉笑然,走开两步说,“系好了,阿瑰,以后每一日我都为你系腰带好不好?”

    窦瑰看着她,良久,说:“好。只是下次绣东西,再丑也要拿给我。你怎么能偷偷把我的手绢儿撕碎了烧掉呢?”

    青釉背过身去,嗔怪道:“谁说手绢是要给你的了,自作多情。”

    窦瑰笑了笑,从背后抱住她,说:“青釉,这雒阳城中素来尔虞我诈,我看到的一张张都是伪善的嘴脸,幸而,我遇见了你。青釉,在这雒阳城中,只有你绝对不会欺骗我,对不对?”

    “对。”青釉抚摸上他的手,说,“我爱你,我绝对不会欺骗你。”

    窦瑰眼中陡然眸光暗闪。

    他松开她,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

    青釉若有所思。窦瑰走远了,她换了身衣服,把门外的侍女唤了进来,说,“去弄些刺绣的东西来,还有,把我刚刚换下的那套衣服拿去丢了。”

    侍女领命。拿着衣物走了出去。

    走到拐角处,侍女却陡然想要一阵惊呼,然而她的嘴被迅速堵上,良久,她捂住的嘴被松开,她才赶紧跪了下来,喊道:“侯爷万安。”

    窦瑰盯着她双手扶着的雕花托盘上的素白裙,看着上面整齐的裂痕默不作声。

    “她要你做什么?”窦瑰淡淡然。

    “要……要……要奴婢拿去悄悄丢掉……还要奴婢,找一些刺绣的东西来……”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侍女战战兢兢地说道。

    不知为何,她觉得素来亲切明朗的侯爷,此刻虽然面无表情,如此震慑阴郁。

    “拿去。”他松开布料背过身去,挥了挥手,仿佛都不想再看那不了一眼“丢掉吧。”

    侍女惟恐着点头,软着腿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