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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笃景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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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阳城门外。

    夜风猎猎,星影稀疏,四周尽是令人不安的幢幢黑暗。原该寂静的深夜里,却凝重而微喧着。

    一队兵马立于城下,气势凛然行动却并未粗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一会儿之后,城门被打开一小条缝,一小厮打着灯笼,踮脚躬身走至为首的人面前,恭敬地跪拜行礼道:“窦笃大人万安。”

    窦笃微扬着下巴,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答应,沉声道:“还不速速给本将军开城门?!”

    “我们殿下有数事不明,派小人前来询问。”那小厮眯着眼皮笑肉不笑,“不知大人此番回京,为的是什么?同我们殿下的约定,不知可还记得……”

    窦笃冷笑一声,俯视着小厮,语气危险:“你的意思,根据本将军的回答,你们才决定是否开这城门?”

    小厮冷汗冒出来:“小人嘴拙,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殿下……”

    然而,小厮却不做声地悄然举起灯笼,橘黄的光染出窦笃隐约的身形。

    “少啰嗦!”窦笃抽出剑,抵在小厮脖子上,“如今局势紧张,虽说本将军什么也不怕,但也不能平白送了性命。本将军此番便是要去面圣的,倘若陛下愿退一步,那便各自安好,也免得……”

    嗤——

    一支箭,利落地穿透窦笃的胸膛。

    马惊吓地扬起前蹄,窦笃甚至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便一下摔下马去。

    口中吐大量鲜血,伸出手捂着胸口,眼眸瞪大。

    高处的城楼上,一个颀长坚韧的身影伫立,他的手还摆着刚刚射完箭的姿势,夜风吹拂着他的青丝,如墨隐匿在暗色中。

    “副将的百步穿杨,果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一声爽朗的声音轻轻响起,语气里满满的赞扬,似是一场风月的比试一般自在。

    “多亏殿下心思缜密。”耿峣收起弓,望着底下骚乱起来的兵马,“窦家果然自保为上,稍一压制便想要同陛下和谈。”

    深夜里,那散漫的笑意融入了微凉的夜风。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还能走回头路呢?”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拍了拍耿峣的肩膀,“这里交给你了,别忘了,小心地切下这位窦大人的头颅,去窦宪那里……”

    嘴角的弧度,由温柔渐渐演变成冰冷:“说说陛下,是怎么绞杀你们的。”

    身后传来一声孩子的嘤咛,他的神色又猛然间变得无比温和,恍若方才一瞬的肃杀之气只是错觉。

    回过头,一位黑衣人抱着一个正砸吧着嘴迷糊着想要睡过去的婴儿。

    他抱起那个孩子,耿峣打量了一下,神色猛然一变:“窦……安然?!”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他逗弄了一下孩子肉嘟嘟的嘴巴,温柔地将孩子放回黑衣人的手里,伸出手轻轻摇着孩子的小手,“和娘亲长得真像。这样一看,还有些像女孩呢……”

    “殿下,为何将这个孩子……”耿峣错愕地望着。

    “这是我答应好给阴家的筹码。”他松开小孩的手,又捏捏小孩的脸,被彻底吵醒了睡眠的孩子放开嗓子哭了起来。

    他摇摇头,轻笑道:“从现在就开始哭可怎么好。留着点力气,哭给你小堂姐听吧……”

    冲着黑衣人使了个眼色,一块白布蒙上孩子的鼻子,刺鼻的药草微弥漫开来,孩子渐渐地沉睡过去。

    “邓家的兵马可是交接好了?”他眸色未动,望着城楼下喧闹的兵马。

    “那邓钏所带的驻守雒阳城北约二十里外的精锐五千,兵卒两万,皆凭虎符调遣。而封地处的兵马尚不明确……那邓老儿也是多了几重心眼的人,小人已经搜遍了府邸,找不到那调遣兵马的虎符……”黑衣人低下头,沉声道。

    “罢了,毕竟也是当年跟着先祖爷打下江山的功勋后辈,自然非等闲。如今已是鱼肉砧板,倒不怕他还生出什么变故……”他轻然一笑,摆手示意黑衣人离开。

    黑衣人转身消失在城楼上。

    被一箭穿心而倒在地上的窦笃,抽搐着,最后一动不动。不过弹指间,没了气息。

    另一头,邓府。

    邓绥立于庭院内,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庭院如此冷清寂寞,如今支离破碎的家族,动荡不安的朝堂,都让她感到无措心慌。

    “爹爹……”她喃喃着,一阵风吹来,吹熄手中的烛火,她又呆呆地望着熄灭的灯笼。

    一滴泪,落在手背上,她无声地擦去。

    “想要哭,为何又要这样忍着?”一声苍老威仪的声音缓缓响起。

    邓绥抬头,震惊地望着对方,一瞬间只觉得和父亲的身形样貌极其相似,只是更苍老几分,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再细看一眼,猛然站起,惊呼道:“伯父大人!”

    邓袭走近两步,摸了摸她的头,叹道:“你这性子,倒是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将手中的东西仔细地交付到邓绥手中,说:“半个虎符在你爹爹书房书柜二排的暗格之中,另外半个,如今我交给你。这是你父亲的遗命。”

    邓绥蹙起眉头,感受着手心的一片冰凉,尔后错愕道:“为何……将这虎符……”

    “邓骘,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邓袭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邓绥,此时的他年高,然而,依旧器宇轩昂。

    “阿……骘?”邓绥眨着眼,掩饰着眼底一瞬的慌乱,“伯父大人说什么呢,他……在哪里,我如何会知道,不是早在几年前便杳无音讯……”

    邓袭淡然不语,只是笃然地瞥着她。

    邓绥细细一想,却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试探性地望了一眼邓袭,见到他稳如泰山的姿态,又踌躇了一下,才说:“难道说……父亲大人的意思,这……这虎符……”

    邓袭叹了口气,说道:“那个孩子……过得多么辛苦,虽说如今你父亲去了,不过窦家也终于开始按捺不住,从某种角度说,那个孩子,解脱了。”

    邓绥猛然抓住邓袭的袖子:“伯父,这是什么意思?!父亲他……”

    “‘猛兽之欲是不会消停的,即便再无对抗之人,它也会因为贪婪而将自己再次置于险境。只要能够等到那个时候,我的骘儿,就能够振翅高飞’。”邓袭望着邓绥一点一点褪去血色的脸,面色变得温柔,“这是你父亲当年和我说的原话。邓骘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总是说,骘儿最像他,日后定然是威武无双的将军。然而,变故重重,他不得已将他囚禁数年,不为别的,只为在窦家重重眼线之下,藏起他依然活着的事实……”

    邓绥如同被一箭穿胸一般,心口狠狠地疼了起来。

    “爹……爹爹……”邓绥哽咽着,用力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然而,他是关不住的,只属于断崖与天空的鹰。”邓袭伸出手,触摸着邓绥的脸颊。

    “所以,如果我当年没有执意放出哥哥……窦家就难以查到我们的秘密……爹爹就不会……”邓绥瞪着通红的眼望着天空,“爹爹,是我错了,是吗?”

    “这里整个府邸,都是你爹的,即便你以性命相逼,倘若并非他自己也动摇,邓骘又如何能真的踏出这府邸一步?”

    邓袭望着邓绥手中的虎符,神色肃穆而坚定:“孩子,记住,这个虎符,一定要亲手交予到邓骘的手中!”

    邓绥望着手中半边虎符,如同握着一块烙铁,炽热到发疼却紧紧握着,绝不松开。

    这兵符中所代表的,是父亲一生征战沙场所得到的,朝野上不容小觑的那份兵权。

    这是结束!

    手中的东西,可以,让那个人至此颠沛的十数年人生彻底结束。

    将手中的青雀儿抛向天空的同时,她感觉到心如雷鼓难以平息,望着青雀在天际划过一道弧线,最终飞到遥远到视线难以企及的地方。

    如同终于跨越了重重雾霾阴雨的山林荆棘,如同熬过无垠凛冽的黑夜。

    终于到达山顶——

    重见,曙光。

    -

    一场夜雨陡然而至,仿佛要洗去这一夜的所有仓皇无措。

    然而屋内气氛依旧沉重着,场面如同树脂一般凝结着,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床榻旁年轻的君王痴痴地坐着,纹丝不动。而相对屋内凌乱一隅,桌子垮掉后的残骸里,少年张着嘴微喘着粗气,满额头的大汗,脸色因为失血而异常苍白,但眼神却锐利而冰冷。

    而黑衣行夜伫立在屋内中央,手紧紧地握着剑柄,观察着少年的行动。

    “朕说过。”刘肇语气轻缓,眼眸里有着波澜不惊的漆黑,然而那几分淡然里却莫名地令人心中多出几分被压制的紧迫感,“她会成为皇后。”

    “我也说过吧,我不相信你。”君骘冷笑一声,目光在行夜和刘肇身上来回流转。

    和谈总是如同这样,在三言两语里再一次陷入同一个僵局。

    “你是不相信你眼前的这个人,可以在你发出任何声音之前就让你毙命归西,是不是?”刘肇微微侧过脸,余光瞥着角落里固执的身影。

    “好狂的口气。”君骘拄着剑鞘有几分吃力地站起,轻咳了两句,望着行夜,“那就试试看,看看为了杀我,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行夜刀锋微转。

    然而门外踉跄着多出几个人的脚步声,隐隐的,还有兵马相追的声音。

    行夜掷出银刀削断了灯花,屋内瞬间漆黑一片。然而由于窗是破损的缘故,有一个人猛然间翻身而入,想来是想要找到藏身之地。

    然而闯入的瞬间,行夜的刀便向他脖子抹去。那人机敏地反手用刀刃险险化去力道,整个人却也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行至屋内君骘所在的一侧。

    君骘莫名觉得这背影眼熟,陡然脸色微变:“梁……禅?”

    梁禅错愕地回过头,望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君骘,也是大惊。

    再回过头,才看到自己对面,那个气势凛然的黑衣男子,还有坐在床榻边静默贵气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