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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窦氏被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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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归荑怔怔的。

    “你死。”行夜将刀抵上她的脖子,“或者,一世再不入雒阳。”

    “你说这话,是在告诉我……”窦归荑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手抬起,用力地揪着胸口,“我的……”

    话没再说出来,似乎耗尽了一生的力气,却始终说不出那句话。

    “郡主之所以会入雒阳,并非所谓天意,而是,杀意。”行夜缓缓闭眼,“若你离开,便也不要再回扶风平陵,必须找一处更加僻静之所……”

    “谁的……杀意?”

    行夜缓缓睁眼。

    窦归荑望着他,再一次问:“谁的,杀意?”

    “梁家吗?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时候,还未曾与你相识。”行夜轻声说道,“他只是循着窦家一直以来暗下的动作,而先一步,找到了你们的所在。”

    “他对窦家早有戒心。”行夜走近一步,“窦甯至死都并没有透露他曾有个女儿,也就是说那个时候,陛下其实并没追查到你的存在,否则,你一定不能平安来到雒阳城。”

    窦归荑眼眸缓缓睁大。

    世界安静得,一点儿声息也不再有。

    “我要去找表皇兄。”窦归荑走出一小步,却未曾站稳而跌坐在地上,蹭破了手掌,她望着上面依旧有着被皇姑母鞭笞的伤痕。

    皇姑母说过,她是姓窦的人,窦家的人才和她流着相同的血。

    而让她如何相信。

    为了保护杀父仇人,她将亲族,置于了何等地步。

    初遇时,他翩然温润。

    她将他绊倒一起跌落的时候,如何嗅得出,他身上沾的,是阿爹的血腥气。

    如果说……如果说他从一开始,便是那样杀戮肆意的人。

    那么一直以来,她所看到的他,是什么?

    行夜伸出手要扶起她,她却无视之,挣扎着自己站起。

    “我要……听他亲口解释。”窦归荑余光盯着行夜,“表皇兄……在哪里?”

    蓦然间,她似是陡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朝着天空中雪白的白鹰望去,白鹰盘旋于高空,孤傲的身影映衬着云翳别有风情。

    刚刚,刚刚……她为姐夫指路。

    猛然间,她想起了,姐夫对她见死不救的事情。

    ——窦归荑,你要不要这么不知死活?他想要你的命你知不知道?

    “窦家,必然是大势将去。念在郡主素日里偏帮陛下。我便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行夜握紧了手中的刀刃,心中,却是有几分沉重,饶是面具下素来毫无变色的神情,如今也多出几分不自然,竟淡淡地避开了她的眼眸。

    “你不想我当上皇后,所以才这样对我说的,是不是。”窦归荑五脏六腑绞痛着,用仿佛要看穿行夜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区区……皇后之位,算得了什么?我怎容得你,为了这庸物,而在我和表皇兄之间乱劈嫌隙?!”她咬着牙,逼近行夜几步。

    行夜眼底迸射出惊愕的光。

    “我再问你一次,表皇兄在哪里?除非他亲口对我说,他杀了我爹爹,否则你们任何人的诽谤,我都绝对不会相信!”窦归荑手颤抖着指着行夜,“我在雒阳城一年之久,你还以为,我是初入雒阳的那个窦归荑吗?!”

    “你们每一个人说出的话,几分真假,还得权衡着你们各自所判断的利益得失。若你方才说的话尽是为了让我不当皇后而胡诌,那你便也是愚昧至极!”窦归荑眼眶里有些泛红,她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中,“你确信,让表皇兄失去我,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吗?!”

    行夜禁不住僵在原地。

    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恍惚了她泛红的眼眶。

    她声音并没有那么粗犷如兽,但是她的眼眸,却如同被长矛刺入内脏的斑豹一般绝望而嚣然。

    看着她的眼神,刹那间,行夜蓦然间明白了,对于他的话,她并不是完全不信。

    恰好相反,她的理智已然相信。

    甚至,远远不止杀父之仇。顺藤摸瓜,一连串的事情应当都得到解释。

    陛下杀了窦甯,窦归荑却悄然入了雒阳城。再然后,待到他发现窦归荑的存在,她已经被窦家重重保护起来。而为了继续酝酿着覆灭窦家的阴谋,他假意对她温柔,让太后安然以为,他会立她为后。

    然而意外的收获是,他甚至还可以顺便利用她愚昧的相信,去改写这一场殊死较量的结局。

    窦归荑每一寸毛发几乎都要颤抖。喉头已经感到几分腥甜。

    她此刻十分厌恶这份抑制不住的猜想。

    更加厌恶,会这样去猜忌表皇兄的自己。

    但是,他。

    原本就不是她的——表皇兄啊。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欺骗……

    不对,没有这种如果。

    这一定会,要了她的命。即便只是想想,那种蚀骨的疼痛,也几乎要令她死去。

    她抬眸,重新坚定无比地,看向行夜。

    “我……既然可以为他背叛窦家,可以相信到将全族人的性命交付在他手中。”窦归荑大声地嘶吼道,伸出手如同疯了一般抓着行夜的衣袖:“区区一个皇后之位,又有什么不能放弃?!”

    行夜从未见过窦归荑如此,他以为,他只是个在窦甯重重保护下,因蠢钝而天真的孩子。

    但她似乎比看起来,要更加执拗。

    如同坍塌了心中最重要的一根支柱,这个孩子,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眼底,多出了几分动容。

    “我窦归荑向天起誓,愿一辈子无名无分,永不为后,只求留在表皇兄身边。”窦归荑咬着牙,眼眶欲裂,“如果是这样,你还要告诉我,是我表皇兄杀了我爹爹吗?!”

    行夜整个身躯一震。

    ——你确信,让表皇兄失去我,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吗?

    那一刻,行夜蓦然间感觉,陛下为这个人几番生死,做出不可理喻之事,原来是有缘由的。

    这个名为窦归荑的女孩,如果不是体内留着窦家的血,他行夜以性命起誓,他一定会拼尽全力为陛下守护住这样的一个人。

    在雒阳城二十几载光阴,他还没有遇到过像她这样的人,从来。

    “我……”一瞬间,行夜竟然被她气势所慑。

    啪嗒——

    一颗眼泪砸在枯叶之上。

    轻微的白鹰之声,让窦归荑蓦然抬眼。不知何时,白鹰飞向归荑若在位置的东南方越十里开外之处。

    见着白鹰的异动,归荑若有所觉。看到白鹰已经找到了伯父的所在之处。

    姐夫的脸蓦然间在她眼前浮现。

    她似是终于顿悟了什么,顾不得腿上骨裂一般的疼痛,撒开腿猛然间朝着白鹰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行夜没有拦她。

    “罢了。”行夜缓缓地转过身,低语,“郑大人,到此为止吧。”

    再回过头,望着女孩跛着脚奔跑的背影,微微敛眉。

    -

    狼烟遍地,蛮夷血骨。寒风猎猎,风里满是血腥的气息,耳边杀伐之声不断,兵刃刺入身体的撕裂声远远近近。

    断肢,残骸,涓涓细流不再清澈透亮,而是染成刺目的微红,潺然流向下游。

    逆着光,颀长的身影定格在这一刻。

    他的脚踩着窦宪的胸口,窦宪此刻一只手被斩断,而腹部插着两支利箭,口中吐着鲜血:“竟然……是你背叛……”

    耿峣面无表情地望着窦宪,良久,叹息一般:“却没想到,你和窦栈临死前,都要用一样的神情,对着我说一样的话。”

    窦宪眼眸骤然撑开,几欲开裂。

    “栈儿……栈儿是被你……”窦宪被口中的血所呛到,呼吸不顺,却反手抓着腹部的利箭,猛然拔出划过耿峣的脖颈,他一个侧身险险躲过,一个踩脚,将还插在窦宪腹部的那支箭踩得更深,瞬间穿透过他的身体。

    如同凌迟一般的痛楚。

    “你娶……娶南筝……是为了……”窦宪似是猛然间想到什么,“我……的筝儿……她……”

    耿峣微微勾起嘴角:“死了。”

    他颤抖着吐出一口血。

    “窦景和窦笃也不必多想,他们早在三尺之下等着您。”耿峣从怀中掏出沾血的兵符,看到窦宪脸色骤变,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手中也只有不足一万的兵马,如何对抗你这六万精兵,若非拿下你这位弟弟的兵马,又得到你那亲侄女关于你所在地的暗示,还真难以一举伏击……”

    他轻然一瞥:“让我意外的是,您倒是真的十分相信我。”

    窦宪浑身痉挛起来。

    耿峣的刀高高举起。

    “父亲大人。此番,是女婿不孝了,然而这雒阳城里,这样的事情想来您也没少做,便也体恤体恤我吧。”

    “老……老夫乃大汉朝的大将军,却匈奴蛮夷千里,功勋斐然。敢问开朝以来,有哪一个人能够做到我窦宪如此境地?!……即便,即便是前朝的卫青霍去病,又有何可瞻仰之处……唯有我窦宪……我窦宪将大汉朝的疆土……”

    耿峣眼睛微微眯起。

    “看来,您还在做着沙场春秋之梦。”

    耿峣有几分可悲地望向窦宪,“功勋斐然?那又如何。你的功勋,越是护住了我大汉疆土,便越护不住你自己的命途。”

    “只要……只要老夫站在谁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即便是帝王也奈何不了老夫……说到底,你们在雒阳城里争的什么名,夺的什么利,还不都是我窦宪一刀一箭拼杀而来……我窦宪护疆土百年平安,试问朝中谁,何以及我半分?!”

    满口的腥气,肺腑里搅这沙尘,他若有所觉,嘲讽一般地笑道:“老夫若无几分手腕,如何保得住自己的性命。想当年,连先帝也奈何不了我……任由我长姐抱来那贵人之子。却不想,竟然就断送在那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手里……”

    耿峣面色未改。

    手无声地握紧了刀刃。

    “所谓的一身忠骨不过是奉承君主。老夫所做,对住的,乃我大汉泱泱之国!”窦宪望着耿峣高高举起的刀刃,面色无谓。

    天色湛蓝透亮。

    一望无垠。

    -

    刘伉没有想过,赶来这个毫不起眼的山坳小村之时,看到的会是如此景象。

    并不是在边疆御敌,而是内政里斗,能够演变成如此惨绝人寰的地步。他看清是窦家的兵马后,立即命人一具一具尸体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出窦宪的尸首。

    然而翻了半盏茶的时间,没有人见到窦大将军。

    蓦然间,不知谁惊呼一句,指着一屋梁顶端的旗子。

    刘肇转眸而去,顿时整个人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锦旗绣着窦字,浸透着尚未干涸的鲜血,在风中飘扬。

    锦旗下,三颗头颅鲜血淋漓地悬挂着。

    不是别人。

    正是窦宪,窦笃,窦景。

    那可怖的场面,即便是尾随的将士看了,也足以成为其永久的梦靥。

    刘伉虽为窦宪莫名的战亡而幸喜,却也不由得为如此触目惊心的场面而大为震动。

    刘肇命人取下锦旗,凑近一看,的确是那三人的头颅。其中窦宪的尚有面色,想来是死后不久,而窦笃窦景的,一看便是死了有些时辰了。

    旁边有人呕吐起来。

    刘肇目下一阵眩晕。

    他命人先处理了满山坳的残骸,指尖依旧是冰凉刺骨的,几乎毫无知觉。

    窦宪,窦景,窦笃三人的人头,竟然就悬挂在这个雒阳城外几十里开外的荒僻小镇。

    屹立于大汉朝,掌控这泱泱天下半壁之余的窦家。

    一直以来,侵夺皇权,长袖善舞,让身为君王的他只能遮蔽锋芒,韬光养晦的舅父们。

    开疆辟土,有史以来,让国土面积扩张到史无前例的宏大的这位性情暴烈的窦家将军。

    以国戚之尊自居,这天底下,除了刘姓以外,最为尊贵的氏族。

    竟然就这般。

    被血洗于荒外。

    一旁传来熙攘之声,似是有几分骚动。刘肇无心于其他,只能呆呆地伸出手触摸着那一片锦旗。

    然而骚动似是越来越大。千乘王前去,怒吼道:“闹什么闹?!”

    一个小兵上前来说:“大抵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一身污垢,被吓疯了,如今正在那犯狂症呢……”

    “撵出去不就是了,连个孩子也解决不了?”千乘王气势凛然地训斥道。

    “可是,那孩子旁边有个身手好的,我们……这……”小兵自知理亏,没敢再说下去。千乘王一脚提在他胸口,蓦然粗声到:“废物!现下这情况已经够乱了,你还要添乱吗?赶不走便几棍子打死也就是了,这点眼力都没有。非要叨扰到陛下面前然后等着被抄家吗?!”

    小兵唯唯诺诺这,忍着喉头的腥气,揉着青紫的胸口跌跌撞撞着退下。

    刘肇伸出手触摸了一下血色艳丽的旗杆,望着手指,眼眸里有几分松动的光。

    ——我一定会,首先守护我的亲人。

    指节下意识狠命一划,黑褐的血痂沾附在指甲缝中。

    “传令,今日寅时千乘王围困违令擅调兵马回京的大将军,窦郎中令,窦执金吾三人。令其革职待罪,遣返封地,永不召回。”

    他沉着眸色,嘴唇却意外地青白起来。

    千乘王喏然后,他又猛然回头叮嘱:“今日在场之兵卒,均暗遣至边关,补饷银一年,十年内不得调遣回京。”

    刘伉顿了下,问道:“陛下是怕太后娘娘……”

    “今日之事,若是传入雒阳城半个字,所有人——九族诛灭。”刘肇声音里多出几分阴郁,同时,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