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聚餐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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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中华铁道报编辑室有些炎热。有一个月时间，吴立霁没出现，小河的生活有了明显起色，几乎达到心满意足的高度。
当人生太痛苦时，一碗红糖水就足以给人幸福，干嘛和自己过不去，浪费精力与生存而外的自尊虚荣心去治气？傲气不是一个好习惯，小河养成一种特异的能力，能在脑中自动屏闭掉不利的经历，用极短的时间淡忘了痛苦，又惦记吴立霁的好处，决定将他上次的提议真就当他开得一个玩笑，给彼此一个台阶，也好让她的心安理得地心存感激。
吴立霁此次归来又晒黑了一些，因为夏天户外日头难免暴晒，他的精气神却格外好，身材虽称不上魁梧，却精干结实，脸刮得干净，头发是新剃的一层毛绒短茬。
冯主编与他打招呼：“哎呦，新剃头了？剃头丑三天。”
吴立霁并不反击，对小河视若不见，直接与老石聊起正事。其中有提到过去二十天的行程，随他的老师去南方视察各条铁路，去看新建铁路的合同与设计图。小河为了不让他以为偷听他们说话，提前到楼下印刷车间确认报纸样版。
几天之后，吴立霁又与她见了面，这次他并没有熟视无睹，而主动找她说话，小河在心里暗自解劝的话已然生效，他俩的关系总算缓和。当天晚上报社举行小规模的庆祝活动，邀请吴立霁晚上一起参加聚餐。
石主编顺便邀请楼上出版社的两个年轻编辑与助理小钱，还有管资料室的赵大姐，赵大姐与小河已经混熟，《铁道报》编辑部平日里常与他们几个打交道最多，所以顺便做个人情，请他们一起吃顿饭，一共八个人，只有小河一个女孩。
赵大姐平时与这些单身汉相处很好，说话也随便，就佯装生气，说：“结了婚的女人，在你们这些后生眼里，连个女人都不算啦？”
小钱嬉皮笑脸地说：“赵大姐你就认命吧，已经结婚生子，就算是女人也让人没有心思，没有想头，没有胃口。成了三无的人。”赵大姐作势要拍扁了他。
以前楼编辑室里全是清一水的爷们，如今二楼新添了这一位俊俏的姑娘，万绿丛中一点儿红，还真有一点新意，席上有年轻姑娘，气氛焕然一新，果然躁动不安，大家都觉着小钱对小河有点意思，另外两位单身的编辑未必全然没有想法。
楼上的编辑甲还未喝酒就有了一些醉意，端着酒杯问桌上唯一的女孩小河：“何小姐，你当真不赏光喝一杯酒吗？不多，只给我面子，喝一杯。”
“我真不会喝酒。”小河羞涩地回答，这时石主编和冯副主编全拿她当作小孩子。
楼上的编辑乙起哄：“什么会不会喝的呢？我们也不会喝，只是瞎喝着玩。酒量这东西怎么衡量有，还是没有？只有喝了才有，你先喝一杯试一试，没准就有了，在编辑室里要长久工作，难免需要应酬喝酒，你先练一个酒量，别怪师兄们不教导你，不然就以后工作就难做了。”
编辑甲拍着桌子，似玩笑又似认真，瞅着小河，借着若有若无的酒劲，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持重，说：“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唱戏的不离百顺、韩家潭。不喝酒也可以，请姑娘你唱支小曲来，为大家助一助酒兴。”
管资料室的赵大姐，平时与小河多有接触，帮着做掩护，生怕小河尴尬：“当着石主编和冯副主编，你们太造次也不嫌丢人，还没到山门就开始装醉，别胡说八道了。”
因为她是女孩而遭此侮辱，小河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气愤，眼圈有些发红，强忍回去。
二马作为长辈出来打圆场，说：“你这话难道是嫌弃我们铁道报社小气，请客的酒席没设在百顺胡同或者韩家潭那些大场子里吧？”
编辑乙忙出面作好人，摆手道：“石主编说哪里话，他这是吃了几杯酒就爱开玩笑。再说现在文化圈里玩票的人也多，会唱小曲的大有人在，不是丢脸的事，何小姐别见怪。”
吴立霁默不吱声，眯缝着眼睛，更显得他的眼睛狭长，看不见瞳仁，他一边喝着杯中的酒，一边表情不变地冷眼旁观，并不偏帮谁说话，还不如管资料室的赵大姐有正义感，小河偏偏注意到他的表情，硬生生将委屈收了回去。
小河略在心里调适一下，说服自己不必介意这两厮的胡闹，琢磨如何整治一下这厮，稍可缓和后，又故作羞怯状，迎面含笑道：“我确实不会喝酒，但是我知道一种酒令特别的雅致好玩，大家要不要试一试呢？”
喝酒本就是寻欢作乐，没有小曲，没有调笑拉扯，如何作乐？酒令也就勉强凑和算个寻欢。
编辑甲求之不得，“既然是酒令，每个人都要参加，不许推三阻四，不敢参加的人就先喝三杯，闭上嘴一边筛酒去。”
编辑乙添了一句：“你若输了，也同样要罚酒？”望向小河。只见小河浅笑着点头，如此爽快。
助理小钱与小河一样年轻，也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有兴趣，并不担心罚酒，反正酒就是用来喝的，干瞪眼喝下肚挺没意思，换一种生动的喝法，酒喝起来才会是美酒，连忙催她说出规则来听听。
小河见众人都同意，克制着当众说话引人注目的紧张感，微微调整试着掌控着局面，语气尽力平缓，解释道：“这个酒令我是从书上看来的，就是每人按着顺序联诗接句。随便提一个物件或一个景色，比如今天喝的酒，外面的那轮明月，或者清明的节气，每人轮流说一句古诗，唐诗宋词与古体长诗，五七言律诗与绝句，全都不拘泥，必与上面限定的景物有关，说不出的人罚酒。”
石主编和冯副主编一听，太过风雅，古时那些文人墨客盛行，便推说他们年级大了，记忆力不好，不参加这种年轻人的游戏。
编辑甲、乙和助理小钱、资料室赵大姐都不介意，也不提刚才说谁不参加要先罚他三杯的事情，他们主要针对小河。吴立霁不痛不痒地端着杯又自喝了一杯，默不出声，冷眼瞧她是如何化险为夷。
剩下包括小河就剩六人，开始这场游戏。
除非是李白那样的诗仙，能越喝酒越有诗兴，脑子越喝越好使，一般人喝了酒，脑子就一团浆糊，什么都记不起来，何况他们目的不纯，急功进利地想要小河输，想看小河当众卖乖出糗，也有人想关键时刻英雄救美。
几轮下来，全部是编辑甲与编辑乙被罚酒，助理小钱与资料室的赵大姐，虽然说不上学识渊博，却多使用幼时识字必背的古诗，两个人又相互作弊提词，也都能应付自如。
每次到吴立霁，他并不联诗，直接放弃，直接罚喝酒，照他喝酒那架势，越喝眼眸越明亮，越喝越神采飞扬，晒黑的脸庞更显坚毅，一瞅便知他酒量了得，一般人不会找他这种人拼酒，拼不过。
酒席上最爱戏弄酒量不好的人，找那些喝多了爱出洋相的人，今天一致矛头都对准唯一的小女子小河，一定要看她喝酒，这位美人却无需人来救。
不知怎么弄的，从来轮不上小河喝酒，随便以什么为题，她皆能信口拈来，心似明镜一般，通透古今。小河像是一个精明的小孩子，却操纵着一批愚蠢的大人，完全控制住节奏，罩得住场面。
编辑甲觉得这是一个圈套，小河明显是背过分类的古诗词，是有备而来，他摆手不愿再罚。
小河隐住眼角笑意，一本正经，谆谆善诱地说：“既然这样，就降低难度，我们赌诗，我就挑头做一个庄家，你们在座的人，随便提一首古诗，提出诗中一句，或说出诗名和作者，我便背出全诗。若是我背不出，我喝一杯酒，如果我能背出全篇，提此诗者喝一杯。”
即闻此言，谁能服气？这也太过狂妄！
小河环视四周，知道他们心里不服气，示弱地加一句：“但有一件，不可是当代新诗，仅限于大家的名篇古诗，通行本中发行过的作品，至于孤本善本，平常人连见都没机会见到的，太过生僻的，恕小女子才疏学浅，我未必能全知全闻。”
其实言下之意，那些孤本善本，就在座的这些人也未必见过，未必就比小河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更有见闻，毕竟年轻，她也太嚣张、猖狂。
“将人看扁了！”于是不服之人跃跃欲试，都纷纷出来挑战，那晚小河背了多少首诗，连她自己也不记得，有时刚背出两句，他们便知她流利就喊停，再试下一首，加快进度，只怪他们提的每一首诗都正中她的下怀，像是故意选她会背诵的诗，为她放水。
小河背诗，对方喝酒。
小河背诗，对方喝酒。
……
小河背诗，对方喝酒。
小河每次都谦虚地说：“承让！承认！”
编辑甲与编辑乙又多喝了几杯，连助理小钱与赵大姐也因此喝了数杯酒。虽然石主编以小河为他的徒弟的虚名向别人夸耀，今天凭着酒气，也提了两首长诗，结果石主编与冯主编也各喝了两杯酒，吴立霁整个晚上没有提一句，只是陪着喝酒，众人皆尽欢。
作为开坛设赌的庄家，小河将白居易的《长恨歌》一字不差地背出后，这是一首关于京城，繁华，缠绵悱恻，生死契阔，绮丽的梦，由一个软糯的南方口音娓娓道来，格外文思泉涌，如若听一个说书人在讲爱情故事，让人意由未尽。
“好！好！好！”赵大姐连声称赞，并炫耀一般向吴立霁问道：“你们女师大的学生也未必有这种水平吧？许多才女都浪得虚名，何小姐当之无愧是我们报社第一等的才女，铁道报社真乃神地，人才荟萃，派出一个小徒弟就这么利害，如果是石主编与冯副主编亲自上阵，还不杀得你们片甲无存？”
石主编听了心里也受用，连声说：“好啦！好啦！今天又不是临堂抽考，偏偏是一众爷们来欺负一个小姑娘，考她一个人的才学，反被灌了这好些杯酒，说出去统丢人。”语气中不免替自己的徒弟小小得意，显摆。
小河原来的意思除了想戏弄两个晨报编辑之外，也有显摆一下小聪明的意图，她渴望与在座的爷们能平等相待，不要因为她是年轻的女孩就低看她，将她设定为一个调戏的对象，她想要的是认可与尊重，甚至希望他们能忽视她的性别差异，她并不想以自己的柔弱博取同情与怜悯，她恨不得自己是一个男人。;
六月中旬，中华铁道报编辑室有些炎热。有一个月时间，吴立霁没出现，小河的生活有了明显起色，几乎达到心满意足的高度。
当人生太痛苦时，一碗红糖水就足以给人幸福，干嘛和自己过不去，浪费精力与生存而外的自尊虚荣心去治气？傲气不是一个好习惯，小河养成一种特异的能力，能在脑中自动屏闭掉不利的经历，用极短的时间淡忘了痛苦，又惦记吴立霁的好处，决定将他上次的提议真就当他开得一个玩笑，给彼此一个台阶，也好让她的心安理得地心存感激。
吴立霁此次归来又晒黑了一些，因为夏天户外日头难免暴晒，他的精气神却格外好，身材虽称不上魁梧，却精干结实，脸刮得干净，头发是新剃的一层毛绒短茬。
冯主编与他打招呼：“哎呦，新剃头了？剃头丑三天。”
吴立霁并不反击，对小河视若不见，直接与老石聊起正事。其中有提到过去二十天的行程，随他的老师去南方视察各条铁路，去看新建铁路的合同与设计图。小河为了不让他以为偷听他们说话，提前到楼下印刷车间确认报纸样版。
几天之后，吴立霁又与她见了面，这次他并没有熟视无睹，而主动找她说话，小河在心里暗自解劝的话已然生效，他俩的关系总算缓和。当天晚上报社举行小规模的庆祝活动，邀请吴立霁晚上一起参加聚餐。
石主编顺便邀请楼上出版社的两个年轻编辑与助理小钱，还有管资料室的赵大姐，赵大姐与小河已经混熟，《铁道报》编辑部平日里常与他们几个打交道最多，所以顺便做个人情，请他们一起吃顿饭，一共八个人，只有小河一个女孩。
赵大姐平时与这些单身汉相处很好，说话也随便，就佯装生气，说：“结了婚的女人，在你们这些后生眼里，连个女人都不算啦？”
小钱嬉皮笑脸地说：“赵大姐你就认命吧，已经结婚生子，就算是女人也让人没有心思，没有想头，没有胃口。成了三无的人。”赵大姐作势要拍扁了他。
以前楼编辑室里全是清一水的爷们，如今二楼新添了这一位俊俏的姑娘，万绿丛中一点儿红，还真有一点新意，席上有年轻姑娘，气氛焕然一新，果然躁动不安，大家都觉着小钱对小河有点意思，另外两位单身的编辑未必全然没有想法。
楼上的编辑甲还未喝酒就有了一些醉意，端着酒杯问桌上唯一的女孩小河：“何小姐，你当真不赏光喝一杯酒吗？不多，只给我面子，喝一杯。”
“我真不会喝酒。”小河羞涩地回答，这时石主编和冯副主编全拿她当作小孩子。
楼上的编辑乙起哄：“什么会不会喝的呢？我们也不会喝，只是瞎喝着玩。酒量这东西怎么衡量有，还是没有？只有喝了才有，你先喝一杯试一试，没准就有了，在编辑室里要长久工作，难免需要应酬喝酒，你先练一个酒量，别怪师兄们不教导你，不然就以后工作就难做了。”
编辑甲拍着桌子，似玩笑又似认真，瞅着小河，借着若有若无的酒劲，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持重，说：“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唱戏的不离百顺、韩家潭。不喝酒也可以，请姑娘你唱支小曲来，为大家助一助酒兴。”
管资料室的赵大姐，平时与小河多有接触，帮着做掩护，生怕小河尴尬：“当着石主编和冯副主编，你们太造次也不嫌丢人，还没到山门就开始装醉，别胡说八道了。”
因为她是女孩而遭此侮辱，小河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气愤，眼圈有些发红，强忍回去。
二马作为长辈出来打圆场，说：“你这话难道是嫌弃我们铁道报社小气，请客的酒席没设在百顺胡同或者韩家潭那些大场子里吧？”
编辑乙忙出面作好人，摆手道：“石主编说哪里话，他这是吃了几杯酒就爱开玩笑。再说现在文化圈里玩票的人也多，会唱小曲的大有人在，不是丢脸的事，何小姐别见怪。”
吴立霁默不吱声，眯缝着眼睛，更显得他的眼睛狭长，看不见瞳仁，他一边喝着杯中的酒，一边表情不变地冷眼旁观，并不偏帮谁说话，还不如管资料室的赵大姐有正义感，小河偏偏注意到他的表情，硬生生将委屈收了回去。
小河略在心里调适一下，说服自己不必介意这两厮的胡闹，琢磨如何整治一下这厮，稍可缓和后，又故作羞怯状，迎面含笑道：“我确实不会喝酒，但是我知道一种酒令特别的雅致好玩，大家要不要试一试呢？”
喝酒本就是寻欢作乐，没有小曲，没有调笑拉扯，如何作乐？酒令也就勉强凑和算个寻欢。
编辑甲求之不得，“既然是酒令，每个人都要参加，不许推三阻四，不敢参加的人就先喝三杯，闭上嘴一边筛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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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小钱与小河一样年轻，也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有兴趣，并不担心罚酒，反正酒就是用来喝的，干瞪眼喝下肚挺没意思，换一种生动的喝法，酒喝起来才会是美酒，连忙催她说出规则来听听。
小河见众人都同意，克制着当众说话引人注目的紧张感，微微调整试着掌控着局面，语气尽力平缓，解释道：“这个酒令我是从书上看来的，就是每人按着顺序联诗接句。随便提一个物件或一个景色，比如今天喝的酒，外面的那轮明月，或者清明的节气，每人轮流说一句古诗，唐诗宋词与古体长诗，五七言律诗与绝句，全都不拘泥，必与上面限定的景物有关，说不出的人罚酒。”
石主编和冯副主编一听，太过风雅，古时那些文人墨客盛行，便推说他们年级大了，记忆力不好，不参加这种年轻人的游戏。
编辑甲、乙和助理小钱、资料室赵大姐都不介意，也不提刚才说谁不参加要先罚他三杯的事情，他们主要针对小河。吴立霁不痛不痒地端着杯又自喝了一杯，默不出声，冷眼瞧她是如何化险为夷。
剩下包括小河就剩六人，开始这场游戏。
除非是李白那样的诗仙，能越喝酒越有诗兴，脑子越喝越好使，一般人喝了酒，脑子就一团浆糊，什么都记不起来，何况他们目的不纯，急功进利地想要小河输，想看小河当众卖乖出糗，也有人想关键时刻英雄救美。
几轮下来，全部是编辑甲与编辑乙被罚酒，助理小钱与资料室的赵大姐，虽然说不上学识渊博，却多使用幼时识字必背的古诗，两个人又相互作弊提词，也都能应付自如。
每次到吴立霁，他并不联诗，直接放弃，直接罚喝酒，照他喝酒那架势，越喝眼眸越明亮，越喝越神采飞扬，晒黑的脸庞更显坚毅，一瞅便知他酒量了得，一般人不会找他这种人拼酒，拼不过。
酒席上最爱戏弄酒量不好的人，找那些喝多了爱出洋相的人，今天一致矛头都对准唯一的小女子小河，一定要看她喝酒，这位美人却无需人来救。
不知怎么弄的，从来轮不上小河喝酒，随便以什么为题，她皆能信口拈来，心似明镜一般，通透古今。小河像是一个精明的小孩子，却操纵着一批愚蠢的大人，完全控制住节奏，罩得住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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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隐住眼角笑意，一本正经，谆谆善诱地说：“既然这样，就降低难度，我们赌诗，我就挑头做一个庄家，你们在座的人，随便提一首古诗，提出诗中一句，或说出诗名和作者，我便背出全诗。若是我背不出，我喝一杯酒，如果我能背出全篇，提此诗者喝一杯。”
即闻此言，谁能服气？这也太过狂妄！
小河环视四周，知道他们心里不服气，示弱地加一句：“但有一件，不可是当代新诗，仅限于大家的名篇古诗，通行本中发行过的作品，至于孤本善本，平常人连见都没机会见到的，太过生僻的，恕小女子才疏学浅，我未必能全知全闻。”
其实言下之意，那些孤本善本，就在座的这些人也未必见过，未必就比小河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更有见闻，毕竟年轻，她也太嚣张、猖狂。
“将人看扁了！”于是不服之人跃跃欲试，都纷纷出来挑战，那晚小河背了多少首诗，连她自己也不记得，有时刚背出两句，他们便知她流利就喊停，再试下一首，加快进度，只怪他们提的每一首诗都正中她的下怀，像是故意选她会背诵的诗，为她放水。
小河背诗，对方喝酒。
小河背诗，对方喝酒。
……
小河背诗，对方喝酒。
小河每次都谦虚地说：“承让！承认！”
编辑甲与编辑乙又多喝了几杯，连助理小钱与赵大姐也因此喝了数杯酒。虽然石主编以小河为他的徒弟的虚名向别人夸耀，今天凭着酒气，也提了两首长诗，结果石主编与冯主编也各喝了两杯酒，吴立霁整个晚上没有提一句，只是陪着喝酒，众人皆尽欢。
作为开坛设赌的庄家，小河将白居易的《长恨歌》一字不差地背出后，这是一首关于京城，繁华，缠绵悱恻，生死契阔，绮丽的梦，由一个软糯的南方口音娓娓道来，格外文思泉涌，如若听一个说书人在讲爱情故事，让人意由未尽。
“好！好！好！”赵大姐连声称赞，并炫耀一般向吴立霁问道：“你们女师大的学生也未必有这种水平吧？许多才女都浪得虚名，何小姐当之无愧是我们报社第一等的才女，铁道报社真乃神地，人才荟萃，派出一个小徒弟就这么利害，如果是石主编与冯副主编亲自上阵，还不杀得你们片甲无存？”
石主编听了心里也受用，连声说：“好啦！好啦！今天又不是临堂抽考，偏偏是一众爷们来欺负一个小姑娘，考她一个人的才学，反被灌了这好些杯酒，说出去统丢人。”语气中不免替自己的徒弟小小得意，显摆。
小河原来的意思除了想戏弄两个晨报编辑之外，也有显摆一下小聪明的意图，她渴望与在座的爷们能平等相待，不要因为她是年轻的女孩就低看她，将她设定为一个调戏的对象，她想要的是认可与尊重，甚至希望他们能忽视她的性别差异，她并不想以自己的柔弱博取同情与怜悯，她恨不得自己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