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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南方是哪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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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小河有机会才提到秦三娘,请他务必去察院胡同8号院,很难看出吴立霁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阴着脸瞅着小河,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破绽,这本该是他们的最没有隔阂的蜜月期。

    他不明白小河对他过去的事情知道多少,又介意多少,他并不怕她知道,她若问,他会全盘告诉她。可是难道她非要现在提起秦三娘么?这几乎算不得秘密,众人皆知,她也知道,却为何将他向另一个女人处推去?像他出国前一夜的感受,他被推开,她好像并不在乎他,并不在乎他有过其她女人。

    窥见她脸上的娇媚,却猜不透她的居心。

    吴立霁最讨厌的就是——她并不在乎他,她能容忍他的三心二意和心猿意马,还打算接受三妻四妾,这并非是个好兆头,是什么藏在这个假的“何凝脂”背后呢?让她变得和一般的女人不同?没有忌妒心。

    最终吴立霁没有去看望秦三娘,小河替秦三娘感到心寒。吴立霁出去一整天,大概是会见沈北星,并且去看望他的叔叔吴俭民,当然也能见到他敬爱的婶婶。

    北方各城市中日本人越来越多,形势颇为混乱。上海也是被各国租界分割着,住着西洋和东洋的各种势力,国内世道很不安稳。吴立霁安慰要只身去南京的小河,说:“南京不像北方有这么多日本人,南京是国民政府所在地,总算是安全的。原本是希望王婶娘陪你去,你却又留她在北平看家,你就是这家里最大的宝贝,你都走了,这听风居里还有何可值得守的?”

    小河笑着听他说情话,竟然现在她的脸皮也变厚了。“这里是我们的家,我第一次买下的房子,有一天我们回北平了,这里一切齐全,回到家一样舒服。”

    吴立霁从来不喜欢置产业,总觉得太过羁绊,不如自己一个人说走就走,毫无牵挂。当然现在他有妻子一定要牵挂,“算你有远见,就算回北平定居,我们也要重新买一栋大房子,有一个大院子,到时让王婶娘跟过去一起住,帮忙管家还是不错的。”

    吴立霁是受命回国,本欲在北平再呆几天享受新婚假期,却有职务在身,虽然热情如火,奈何分身乏术,飞往重庆的机票已经订下,有人提前送上门来。

    后天下午,吴立霁就要启程奔赴重庆,他已经打电报,定好日期在重庆与他的恩师许延楝教授会面。吴立霁接受中央大学的邀请,将赴南京任教,公开的身份是留学归来的博士和机械专业教授。

    刻不容缓,吴立霁只能即日启程,赶赴重庆之约。

    临走前一天,和小河一起到北平交通管理学院,提着礼物去拜访徐尚任教授和徐太太,小河初来北平是随徐太太一行而来,算是大媒人,这对夫妇是小河唯一的同乡和亲友,小河也一直把他们当恩人一样看待,逢年过节都会带着礼物去看望徐太太。

    徐太太的两个公子都长大了,后来又添了一个女儿徐士音,如今也已经六岁。

    徐教授看到吴立霁学成荣归,也大受感动,为他骄傲,更替小河高兴。吴立霁与小河将结婚一事和徐家人说了,徐太太传统观念里觉着小河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喜可贺,这次会面格外融洽。

    徐先生与徐太太留他们吃饭,饭席上提到小河要孤身回南京,正巧徐太太也筹划要回一趟南方老家,自小女儿出生后,他们还没回过滁县老家,家里的长辈惦记两位小公子,每年都来信催促,本来徐先生要亲自护送妻小回乡,只是徐先生自前两年升为正式教授,又担任教员处的主任一职,在学院管理方面担当职务,暑假里也不得闲,一直公务在身,因此回乡之行才会一拖再拖,徐先生也颇多顾虑左右为难,始终未成行。

    如今听说小河去往南京,吴立霁又不能同行,当然他们没提不能在北平结婚的具体原因。徐师母正好带着孩子与小河同路结伴回滁县,双方有个照应,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么,两下里一拍即合。

    这下吴立霁也放心,本来请沈北星托熟人一路上护送小河去南京,如此有两家熟人结伴,更妥当一些。徐太太也高兴起来,说:“有小河一路做伴,便安心了,现在该称呼吴太太了,她是国民教师有身份,有文化,又见过大世面,不像我这个无知的妇人,到各站换车时,也能帮忙照应,帮我们拍封电报,报平安。”

    徐教授忙说:“这样甚好,这样甚好,也了却我太太回乡的心愿,孩子们也回去见一见长辈。”

    吴立霁回国娶了小河,一向私下对小河惯说风凉话的徐太太,如今态度大为改观,对小河比以往更亲昵,言语常有奉承,自己也感觉脸上增光,常将小河在北平的奇遇,和风光嫁人的事情传扬给邻居熟人听。

    吴立霁让小河先行到南京,他不过一两个月就回到南京,与她会面。他们有一些老同学和老朋友现在也在南京,可以联系走动,并不寂寞。

    原本吴立霁回国时,是乘船先到上海,直接去南京接任,安顿好南京一些事务后,才回北平,从法国带回的书籍和购买的电器等物也全都寄往南京,公务上要用的东西,也托人带到了重庆,他随身的行理不过几件衣物,和数卷图纸。

    已经与南京方面安排妥当,小河一到南京,便会有大学的事务人员来接她,直接去大学的宿舍。临行前,吴立霁给小河五百块的国民政府支票,“去中央银就能兑现,作为旅途花费与安家的花销。”

    小河客气,推辞说:“每个月领来的家用也没花,都存在银行,欠下的钱去年底也还清了,我手上还有些钱可作路费。”吴立霁听她唠叨,还是将支票留在书桌上。

    接下来小河就办理离职,辞了学校的工作,正好是学期结束,很方便交接。

    又设宴与报社的编辑们朋友们告别,殷有容抱怨吴立霁没有大肆请客,骂他小气,不尽人情。

    小河又要请客,殷有容却不让她请,自己出面在望春楼另设下一桌,约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为小河饯行。

    席间殷有容大骂吴立霁:“新郎官也不和我们这些娘家人见一面,这就丢下新娘一个人,还让你独自去南京结婚,真是不尽人情。干脆留下来嫁给我二哥好了,我二哥可是至今对你念念不忘,一直等着你回头找他呢。看吴立霁还敢不敢得罪我,他竟然放心让你独自上路,去那么远的南方,我还不放心呢。这样没人性的男人,不嫁也罢,你还是不要去啦,我舍不得你走。此去经年,不知何日再见。”

    殷有容说的是真心话,眼里含着泪。

    小河听她这么说也要哭了,她最舍不得的就是殷有容,如今在北平她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旁边的朋友笑劝她:“你现在说这话也太迟了,等你嫁女儿时,再说这样的话吧!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不过是女人出嫁,嫁鸡随鸡。”

    殷有容反而破涕为笑,说:“我女儿还是个小屁孩子,等她出嫁我开心还来不及。我这是嫁妹子,更舍不得。新娘子要远嫁不流泪,我这娘家人却在这里哭哭啼啼,真是让我情何以堪呢,女大当嫁,留来留去反而留成仇啦,还是跟着你郎君去吧!盼了这些年,别因为我而误了你们的佳期。”

    小河对王婶娘也难舍难分,她走后只有王婶娘独守着听风居,幸好花明一家搬回来就住隔壁,相互有一个走动,邻居也都相熟,互相有个照应。王婶娘感叹说:“自打你住进花家小院,咱们就认识,这些年每天见面,我与你一块儿吃住也快三年了,像亲娘俩一样的感情,闺女总要嫁出去,是留也留不住。”

    小河说:“咱们以后也当亲母女一样相处,我也舍不得离开婶娘,说不定我们过一段日子就回北平了,婶娘,你放心,我会为你养老送终。”

    王婶娘知道她说得诚心诚意,放心地点点头,“等你生娃娃了,我帮你带孩子,做老妈子。”

    小河不能明言的内心悸动,南方代表小河来自的地方,那一年她是从滁县上火车到北平,那么她的家乡离滁县必不远,如果她有娘家,这一趟就像是回娘家。她隐隐地觉得此行,不同寻常,近乡情怯。

    徐师母带着三个孩子,长子徐士峥十五岁,次子徐士嵘九岁,后生于北平的小女儿徐士音六岁,加上周妈与何管家一行七八个人,坐火车南下。沈北星早已经托人帮忙订了一个大包厢,火车内甚是吵闹,也平添了一路的热闹。

    一路上不免提起八年前来北平的事情,大抵小河已经不记得,都是徐太太感慨,向她细细描述。如何相遇,如何上火车,经历了哪些地方,吃了哪些辛苦,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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