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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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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正是星期天,小河起床后见吴立霁已经收拾整齐,坐在餐厅喝茶等她。他穿得非常正式,八字须精心地修剪过,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像似要出去拜访朋友,他的心情看起来没有不高兴,反而十分期待。

    吴立霁见小河便说:“你也穿得隆重一点儿,好好打扮一番。那件墨绿色的短袖旗袍很不错,今天就穿它吧,凡是能戴上的珠宝都戴上,气色不好就该多擦点儿脂粉,别到时压不住场,自己露怯了。”

    小河不解地看着她。

    吴立霁嘴角的嘲讽更浓,轻描淡写地说:“一会儿就去拜访朱公馆,上次不是受到了邀请么,郑响和武先生已经约了我,今日是休息正趁大家都有空,打算去朱家做客,顺便参观朱公馆的花园,看看是不是名符其实,再会一会这朱家的两位公子。”

    “你昨天怎么没提?”小河突然觉得荒唐,他们都是安排好的,只是瞒着她一个人。

    “我说过你姐姐来过,她来就是为了邀请,还提过宴会时朱秘书的邀约,你不会一点儿心理准备没有吧?”吴立霁故意狡辩。

    “可是你没说是今天。”小河情绪落到最低点,耍弄她一个,作一场好戏给她瞧。

    “你担心什么?是我见不了人么?还是你和我一起见不了人?”

    兔子急了还咬人,她真被逼到墙角了,回过头狠狠瞪着吴立霁嘴角的嘲讽,囤积多日无处宣泄的压力,瞬间将她包围,压抑已久的情绪被触发,完全失了控。

    如果今天,吴立霁携同何凝脂进了朱公馆,金满月今生就别想能与朱世永一起,再走进朱家的门。

    她打开记忆的闸门,任由往事如洪水猛兽一样将她袭卷,朱世永与吴立霁一齐涌到她的面前,将闸门卡住了,他俩一齐出现,完全卡住,流通不了。无尽的委屈,让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无法面对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她一直逃避,却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吴立霁本来就不是善茬,他的眼里容不得别人做小动作,也容不得她在两头徘徊不定,取舍难决。能忍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

    “金夕颜不是我姐姐,她不是。她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如何颠倒是非?那个人和我定有婚约,和我定婚的就是朱家二少爷,世永哥在我出嫁的那一天,错接走了我的姐姐金夕,这些处心积虑的阴谋她也说了吗?”小河语无伦次,悲伤绝望的眼神,仿佛又回到八年前的那天夜里。点着蜡烛确认自己是谁,辨认自己处境的女孩,孤独无助,不敢面对现实,哀恸绝望。

    “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

    “我为什么会漂泊在外,差点儿冻死在北平的街头,身份卑贱,受人轻视,难道这些苦都白白受了吗?”

    “如果没有这些,你怎么遇见我?”

    她完全崩溃,看见吴立霁向她走来,她口无遮拦地指责他:“你要为虎作伥,站到金夕一起来反对我,你还要我到他的府上去做客?去目睹我的未婚夫与我姐姐的幸福生活?你也不是好人,阴险恶毒,你们联手都想看我笑话,等着我卖乖出丑,让我无地自容,不是吗?借机打击我,你们这些卑鄙,可恶的小人——”

    “我只是要你别心猿意马。”吴立霁向她伸出手,想拉住她激动挥舞的手爪,小河却警觉地打开他的手。

    “我失去记忆,独走天涯,难道只是为了有一天回来,去朱公馆的门上拜访,去看金夕那张得意扬扬的脸么?去干嘛?不是抢回我的位置,而是去祝福他们吗?为金夕当年做下的好事去讴功颂德,她做得对,她做的好,你也要为她鼓掌,为她颁发一枚战功显赫的奖章吧。”

    吴立霁一时被她的一席话砸伤了手,也烫伤了心,她会驾轻就熟地骂人,会流利地恶言恶语,字字刻薄,她这么激动时,竟然还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朱世永当年要娶的人是我,定下亲事的人是我,而我被莫名其妙地抛弃,夜里睡在荒村的草堆旁,发高烧不醒人世,形同乞丐一样流落街头,我侥幸流落到北平,差点儿冻死在冬天里,孤苦无依,得了火蛇丹,全身长着水泡发着高烧,差点儿死掉在悲凉之中。我都不敢想起自己是谁,就那样孤苦零仃地苟活着,这都是拜谁所赐?今天,你却要我亲自登门去眼睁睁看着——我的仇敌与我爱的男人结为合法夫妻,当众炫耀?”小河越说越激动,眼泪和控诉的话语像枪子一样,一起迸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连吴立霁也震呆了,抓住她的手说:“别忘了,是我救了你,在北平你没有孤苦零仃,你不是有我可以依靠吗?我才是你爱的男人。”

    “你么?你也一样卑鄙险恶,你让我去朱公馆拜访?这分明是你和金夕商量的好主意么,太妙了,突然出现在朱家人的面前,以妹妹的身份去拜见姐夫?你心里打的也是和金夕一样的主意吧?你和她一样都在心里嘲笑我,恨不得看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她陷在金满月的悲剧里出不来,被困住了,似笼中挣扎的母兽,悲鸣着。真应该像芮雪说的,应该对金夕破口大骂,将她从朱家赶出去,小河早该这么做,她还有何顾虑,逼到这个份上,为何没有像泼妇一样大喊大叫呢?

    吴立霁对她如此低看他,而大大地动肝火。他愤怒地责问:“这一切你为何要有意隐瞒我?你不会在心里打算想要与那个做了你姐夫的男人继续纠缠不清?你们还有什么隐瞒我的事情?没准那个已经有妻小的朱家二少爷还会诱拐你私奔?如果他真是那种男人,我绝对饶不了他。别在我面前说得跟圣人一样,找回金满月的名字,难道何凝脂就不存在了?你和我的关系就撇清了?我吴立霁在你心里就这么一点分量?”

    他连“金满月”这个名字都知道,他知道的原比她想到的还要多,这下可好了,她省却了向吴立霁坦白的麻烦。

    “我是金满月呀!”

    “那又怎么呢?”

    金夕决不会放弃这个打击她的机会,金夕怎么会不与吴立霁联手呢?她又是怎么对他诉说她们的故事呢?当然,金夕肯定不会把自己说成坏人,她一定将自己塑造成可怜的有夫之妇,还拖着两个幼子,丈夫却要被自己的亲妹子诱拐跑了,天啦!还有没有天理呢!

    “我为什么要私奔?我是金满月,我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金家二小姐,我为什么要躲躲藏藏?你可以查一下,朱世永的婚书上明明写着我的名字,八年前我就已经结婚了。”她口不择言,真正接近内心的问题,这时暴露无余。

    “可是你现在是吴太太,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你也打心眼里轻视我吧,既然这样,你可以抛弃我。”

    “我救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你,不是要抛弃你。你竟然对我无心,还一心想要回到过去,是么?”吴立霁将她的手捏痛了。

    “我不是何凝脂,你知道何凝脂的身份是假冒的,我叫金满月,我叫金满月,我叫金满月。”她想说服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她无力地呼喊,嘶声力竭。“我再说一次,我叫金满月。我全部都想起来了!”她吼叫着,哀嚎着,眼泪冲出了眼眶,那倔强的小脸,咬紧的牙关将下巴绷成了方形。

    “你不要再做春秋大梦,想着回到那个抛弃你的男人的身边?我不比他好一百倍?脑袋锈蚀了吧?那种处境到底有什么好?你这样才是自轻自贱。”意识到他们在争吵,俩人都惊呆了。

    也许是戳到她的痛处,她痛不欲生。

    争脱他的手顺势抄起一个茶碗,狠狠地向他砸去,以发泄心头怒火,他本能地闪身,青瓷的茶碗跌落在地,碎了,他表情惊愕地看着她,似乎碎的是她。

    “你胡说八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吴立霁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也不管她是否被抓痛,将她的双肩控制在他的手掌之间,使劲摇着她的身体,几乎将她摇晕过去,试图制止她的疯狂。“你难道想要谋杀我么?”

    “是你们这些人联手谋杀了金满月,你不让金满月活,你们合伙要再杀死我一次。”她带着哭腔,碎瓷一般的眼神,固执的像一块石头,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

    “你看着我。我不管你是谁,你都只能是我的。”吴立霁由愤怒的顶点,找不回理智,他从来不是打不还手的那种软弱人,他问不出“那我怎么办”这种软弱的话。

    “你并不爱我,换一个女人,不也是一样的,你会在乎吗?”小河倔强地抬头看他,没有萎缩,没有回避。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爱你?我如果不爱你,会这么些年一直围在你身边打转,连你可能是清吟小馆的**,都还下定决心娶你,这样还能表示我还不爱你么?”

    那一年,她被人笑话是北平八大胡同的清吟小馆里,花名“前清秀才”的江南歌妓,他也以为她是,她自己无法证明自己不是,那样尴尬的误会。是的,既使那样,他曾真心打算带她出国留学,四年后回国也是第一时间找到她,要娶她。

    她被问住了,眼神不再那么稀碎,只是拼不起来,前半截与后半截对不上。

    为什么她一直觉得他并不爱她呢?她一直那么看待吴立霁。因为在吴立霁面前,她从来都不自信,因为吴立霁知道她的全部底牌,她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情,她外表的美丽都只是讨好,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的依仗。

    小河从来没想过吴立霁是因为爱着她,才娶她,男人都是陌生的物种,她一直以为是顺理成章他们才走到这一步,或许是碰巧才走到今天,她有青春美貌,而他想要她的青春美貌。她没强求,他也没强求,正好走到这里。

    只要她此刻没被摇晕掉,还能有一点儿理智的话,回头想一想就会明白,假如吴立霁在任何一个时间,一个节点上弃她不顾,那么他们根本不会交集走到最后,其实是吴立霁一直维持着他们的关系。

    小河被他突然的告白惊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说爱她的话,或许以前说过,但是那些全是非正式情况下,好像只是随口说笑,她全然没有当真,只当男人想发生肉**体关系的借口而已。

    小河这一大早,受了这么一场刺激,本来胃就空空如也,不舒服,还一直犯酸,被这一摇晃,加上情绪激动,说上一大堆的过激言辞,又听了吴立霁这一番并不动情却是惊心动魂的表白,顿觉腹内如翻江倒海一般。

    小河难受的表情,推开他的手,踉跄地冲出门外,扶着墙壁在一边呕吐。

    她干呕着,吐出一堆苦水,眼泪又涌出来,这真不是哭鼻子,是身体太难受。

    她觉得自己缺少智慧,根本就想不明白,深陷泥沼。

    吴立霁从背后抱起她,她竟然只是盈盈一握,娇小身躯却承受这么多的变故。从一个小女孩走到另一个女人的蜕变,比别人都坎坷,一直是不得不坚强的处境。吴立霁怜惜地抱起她,却又在心里怨恨她,她竟然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完全忽略他的存在,从来不为他是她的男人的立场想一想。

    于是又怜又爱又恨,吴立霁转过她的身子,用手托住她的脸,狠狠地吻下去。

    小河有些失措却推不开他,她刚刚呕吐过,她的嘴里满是苦味,脏脏的酸水还沾在唇上。

    可是,他却并不嫌弃,深深地吻住她的双唇,从温柔到激情,深深吮吸着,将苦味舔进他的嘴里,然后交换给她新鲜的甜味,他的手总是温热而干燥,他的亲吻带给她一股亲生的力量。

    以往,他的吻总是令她害怕,总是充满情**欲,令她战栗不止,只能被动承受。可是这一次,却是充满感动,还有其它分析不清的感情,即便她呕吐过,他也并不嫌弃,致使她完全融化在他的热吻中,不自主地由被吻变成相互亲吻,小河第一次全心全意投入与他的亲吻中,所有的感官全力以赴,连不舒服的胃也变得舒坦了,似气候宜人的春天,天地之间两个自由的灵魂,交换着大自然的契约。

    他们投入地亲吻,不带一点儿肉**欲,这深深的一吻,比所有言语都令小河有一丁点儿动摇:“吴立霁真的是爱她的,只因为爱她,才走到今天,不是碰巧。”

    听风居里吃桃子呕吐的那一次,吴立霁也没嫌弃难闻的气味,第一时间冲过去抱住她,将她的头细心的倾向一边,轻轻拍抚她的背,困苦中一丁点温暖与关心,都足以让感人涕零,而她却一直误解他是爱她青春美貌那么肤浅。

    小河坐在餐厅里全无胃口,肚子却又饿得咕咕乱叫。听见吴立霁在书房里打电话,通知他的同学郑响,取消去朱公馆拜访的行程。

    那一天,小河一直呆在家里休息,困了就睡,醒了脑袋里空空的,发一会儿呆,吃了饭又继续睡。连临摹名家字帖这种事情也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更无心思完成报社的文章,只能拿一些旧作改一改,先应付过去。

    她尽量不让自己想到朱家,不想去找朱世永。

    接下来几天吴立霁都是早出晚归,他专心忙于工作,有时还需要熬夜画图设计纸。他在家时也不太打扰小河,尊重她,待她更加温柔,绝口不提那天的事情,小河心里也感觉怪怪的,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情感,如何以全新的心态相处呢?小河心绪很乱,写不出文章,还得抽时间去报社应付差事,只将修改一些旧作送过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躲开自己的处境,缓上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