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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无法定义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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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橙菲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底血丝尤为明显,眼眶也略微红肿,大概是暴躁地用手揉的。

    手机不知不觉已经闪了多少下,因为不喜欢电话铃声,所以基本上设置的都是震动或者静音。

    这让陆橙菲身边的人都无可奈何然后还不敢说。

    总是怀疑她是不是又出去一个人打架,一个人打游戏,或是……即使过敏,也要一个人狂吃海鲜。

    这些,他们都真的亲眼见识过。

    穆犬从未想过这个从小和自己家庭差距极大、本该生活在养尊处优童年里的小姑娘,却常常打破闺中千金的常规,在较早经历了许多事后,逼着自己做出坚毅的决定。

    对面的门传来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陆橙菲还是烦躁地抓抓脑袋,一头漂亮的长发被捣鼓成了鸡窝。

    她点开微信,点开狗头,被一堆“精神病表情包”刷屏后,传来几段语音。

    狗子:【老大,陆家要是还有人欺负你,记得千万别自己动手!我可一直原地待命呢,等我收拾好这边的事就过去找你!】

    狗子:【陆橙菲!你这之前也不好好睡觉,今天立马撒愣子给老子闭眼睛!别以为我看不见你,你就又可以为所欲为!】

    陆橙菲听着语音中传来熟悉又搞怪的男声,鼻子里突然一阵酸楚,一个月前没流光的泪水,似乎想原路返回。

    她慢吞吞举起手机。

    接着,那头刚放下手机,准备和骆杨打游戏的穆犬收到了一条语音。他现在虽然收敛许多,但依旧染了几根紫毛,嘴里还欠欠地叼着根糖棍。

    “好,你那几根紫毛看来是不想要了。哦对,那你该好好享受见不到我的时间,不然,你所有藏的烟都时刻准备上缴给火葬场。”

    一段真实来自穆犬小祖宗专属的清冷声线给“紫毛”心头重重一击,嘴里的棍因浑身猛的颤栗,咳嗽一声后被不小心吐进了骆杨刚洗好放在桌子上的水果盘。

    骆杨一只手拿着牙签还保持着够盘子里刚削好的苹果块……此刻部分表面还沾着前一秒刚喷出的唾液……

    愣了一下,两人慢慢对视一眼。

    “兔崽子……死定了。”

    “诶诶诶大…大叔!你你你说你也一把岁数了,就不要做这类危险动作了啊啊啊!”……

    在这个世界,无法轻易定义一个人究竟是幸或是不幸。

    一场车祸带走了陈婆婆身边最亲近的两个男人,而本身不幸的陆橙菲却带给了陈婆婆生命最后几年的幸运。

    本来,陆秦海计划好公司在星海市上市后,将陆橙菲关在星海市教管所好好压压劣性,这也算是保护了秦歌去世前对这个淘气女儿的念想。

    可刚下定了决心,就传来了穆犬继父被砸成植物人的消息,当时警察来的时候,在场的只有穆犬和陆橙菲。

    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这将会是陆家史上多么大的污点!

    陆秦海当机立断,抛下对秦歌的承诺,在前一天直接带走了陆橙菲,把她交给了陈婆婆,而穆犬他们之间没有原本也不需要有任何的通讯设备,所以那几天他们之间彻底失去了联系。

    是骆杨帮着穆犬在一家小型医院里安顿了继父。

    骆杨,一个相当于看着他们长大的“金刚叔叔”。听说,恰好是他们出生那年,这个人就孤身来到月息市,始终一个人住在他们不远处一间原本要扒了重建的小房子里。

    这个小房子边上有个环环交错的小胡同,听起来就非常适合搞事情。

    因此隔一段时间就会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约架的最佳场所,经常在他的窗户底下“骂骂咧咧”。

    他遇到的第一次约架,就是才刚刚三年级的穆犬被六年级学长们怼进胡同里欺负的那次。

    穆犬寡不敌众被人家收拾的够呛。隐在窗帘边始终看热闹的骆杨不禁有些惋惜,虽然年纪太小,但明眼人看得出这小崽子下盘敦实,个头和同龄人比也高了很多,如果正常长,是去警校的好苗子!可惜力量虽然够,却只会使蛮劲,不会随机应变。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第二天傍晚,便看到了原班人马又来到了窗户下。

    那年正值夏季,骆杨一身白背心花裤衩,端着杯白开水,这会学聪明了,一身松松垮垮地去搬了个凳子。

    他的一切工作都只需在电脑上完成,悠闲却无聊的生活,终于有点乐趣,可不得抓住这个机会。

    他舒服地靠在一边,懒懒地向下扫视了一圈。

    突然发现,人群里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在一众小男生面前也显得高挑的白色身影。看样子……还是个小姑娘?

    骆杨眼神顿时犀利,打架归打架,把女孩子扯进来可不好。

    三个六年级和本身长得快的穆犬一边高的男生,一个尖嘴猴腮的叫花猴,一个肚子撑的溜圆叫苗哥,还有一个一只耳朵缠着绑带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叫稻草。

    对比不说话的稻草,旁边俩人此刻正笑得荡漾,嘴角默契地朝一面倾斜,双手插兜,流氓似的抖着腿,看样子显然一副社会小混混的模样,在身为叔叔辈的骆杨眼里显得就异常滑稽了。

    “哟,狗崽子!这不会是你的小救兵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苗哥率先上前一步,花猴听了在一旁笑得花枝烂颤。

    “长得还行,亏你还知道,送小姑娘给我们玩,我们这次还能饶了你~”苗哥保持着一张猥琐的脸在一旁再接再厉。

    “你个王八蛋,你再TM说一遍!”穆犬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

    一直面无表情,默默站在他身后的女生,轻轻扯住他左手。刚想发力的穆犬突然感觉被一个不轻的力道拖住!

    他扭头怒气未散地看向女生。

    陆橙菲微微扯出一丝笑意,还充满稚气的脸微微一侧,未达眼底,瞬间划过一丝冰冷。

    “没错,我就是你们的‘礼物'。”

    陆橙菲攥紧娇小的拳头,两个箭步冲到苗哥面前,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他上颚砸去。苗哥一个不稳,摸着即将红肿的脸朝一边倒去,陆橙菲顺势攒足全身力气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男生痛苦地干呕一声,差点将刚进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啪!啪!啪!啪!”四声清脆的巴掌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突兀。

    “靠!你个贱人!”花猴愣了一下,奈何这个女生刚才速度太快了,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花猴狰狞地扑了过去,他要撕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穆犬一大步挡在陆橙菲身边,双手薅住花猴的头发,往旁边一使劲,花猴两手也快速拽住薅他头发的罪魁祸首,不甘示弱地借他胳膊的力气,双腿跳了起来,仗着自己精瘦,双脚离地齐齐踹向穆犬肚子,其实穆犬也躲了点,但大半个力还是砸在了他肚子上,他直接被踹倒在地。

    陆橙菲在稻草抓住她肩膀之前,快速起身,稻草速度也快,她站起来的一秒间,一个厚重的拳头挥了过来,离她脸就差几毫米的瞬间,她侧头一个弯腰,那双坚实的拳头直接擦过陆橙菲后背!

    陆橙菲有些喘气,但依旧稳稳地发挥出她的长处,灵活地在弯腰的瞬间,一个转身!虽然,直起腰后,有点不稳,但还是快速定了心绪,目光一狠,一只手一阵风似的射出去,目标明确地拽住他缠着绑带的一只耳朵使劲一拧……!

    稻草瞬间发出痛苦地尖叫,身子一阵颤抖,条件反射地蜷缩进角落里。

    陆橙菲立马转头,趁花猴刚把穆犬踹到地上的得意空隙间,灵敏地左手单手杵地,身子一仰,一个飞腿贴着花猴脑袋踹了过去!

    花猴脑袋一阵眩晕,一个脚不稳,倒在一边。

    穆犬从一边快速起身,一手揉了揉肚子,一手拽住陆橙菲。看着地上三个人不同程度的小伤。

    “橙子,我们撤!”穆犬笑得一脸智障。

    “走……走屁走!”力度虽然大,但毕竟也只是个力气大的小姑娘。花猴捂着半边脑袋挣扎站起来,稻草也颤颤巍巍地起身,俩人跑去扶起苗哥。

    穆犬拉着陆橙菲,不可反抗地扯到身后。他知道,要不是因为陆橙菲迷惑性太强,他们压根没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现在这样。但是,他们绝不会放过他们。

    楼上的骆杨眯了眯眼。

    花猴活动活动拳头,压的骨骼直响,不成熟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阴狠。

    突然,不远处响起刺耳的警笛声。

    花猴仨人脸上涌现一阵慌张,互相看了看,最后决定赶紧跑!

    也就还是三个孩子心性,生怕被警察带走,完全没注意到依旧淡定的两个人,一溜烟就跑没了。

    穆犬和陆橙菲站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相互对视一眼,“噗”的竟笑出声来。

    不远处,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小小的身影,朝他们小步快速挪动。

    穆犬笑着跑过去,一把抱住那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身影。

    “小泽恺!你的玩具警车还是有点用的嘛!”嬉笑间,穆犬怀里挣扎出一个小男孩,干净的脸上泛起一阵奇怪红晕,倔强地挣脱开他,然后快步跑到陆橙菲身边。

    穆犬环抱着肩膀,转过身,盯着他俩的脸,“啧啧”地无限感慨道。

    “看了这么久,也没太习惯,像中间有面镜子似的……”

    陆橙菲无奈地拉过陆泽恺的手,朝前面走去,俩人走到穆犬身边,不约而同地瞥了他一眼。

    “有病。”

    三个人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离开了骆杨窗台下。

    早已经站起身的骆杨,从厚重的窗帘里走出来,面色沉静,手指在窗沿边一点一点,心思逐渐定了下来。

    对陆橙菲十分感兴趣的骆杨再一次遇到他们后决定亲自带他们这群小崽子练一些正经的基本功,没想到一相处,就是几年。

    与陆橙菲失去联系的穆犬开始郁郁寡欢,这么多年一直在一起,现在冷不丁地分开,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叫嚣着不习惯!

    而骆杨显得就比较淡定,在彻底处理完这边的事后,没几天竟收拾好行李带着穆犬找到了陈婆婆家,还在隔壁买了一直空闲的院子住下。

    后来到了月息镇,他和陆橙菲就相当于陈婆婆大半个孙女孙子,而一旁的骆杨便名正言顺的当起了半个儿子。

    就算只在一起生活了短短几年时间,却是陆橙菲经历那段事情后,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这件事无论过去多久,穆犬也总是想问他当时究竟是如何找到他们的,但骆杨都只是笑笑,顺势敷衍几句,那股子从容劲让穆犬像一拳打在软棉花上,无从下手。

    不久前陈婆婆的丧礼。整个镇的人都在讨论这个陈婆婆的来头,整个环节是由陆橙菲和骆叔叔共同操办的,穆犬底下一堆大小伙子一改平日搞怪,丧礼期间全都面色沉稳、虔诚地跪在灵前,而且据邻居串门的小侄女说,好像还见到了几个名人……

    穆犬自那天开始对陆橙菲寸步不离,怕她的病不知什么时候随着情绪波动又开始复发,所以无时无刻走在她身边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又不想太明显的正经模样,时常弄得她哭笑不得。

    陆橙菲这个人本身最怕麻烦,更何况还是麻烦别人。向来都是自己憋着,刚从黑暗的时段里活过来,又在抑郁症的挣扎下,认真研究了催眠术。

    忍好了,自我催眠可以缓解狂躁,忍不好,只能用自我伤害方法来逃避攻击他人,从来没想过要牵扯任何一个人。

    话虽如此,老天同样又是公平的,可笑的是当真正的亲人都选择离开她后,她却拥有了比亲人更似亲人的朋友。

    陈婆婆去世后,她破天荒地选择配了副眼镜,因为她知道,眼镜能给她足够来自小时候缺乏的那种安全感。

    眼镜,是压抑自己情绪的秘密武器。

    之后也在她的专属家人陪伴下,狂躁症也从重度直接降到轻微。

    狗子:【老大啊,韩怪他……联系你了吗?】

    听完最后一段语音,陆橙菲脸色一下子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