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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他病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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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霞隔着窗棂而来,竹楼外偶尔几声鸟啼,清幽寂静。

    “咳咳,你们还好吗?”

    屠维推门进来,就看见二人似是正在闹别扭。

    他大咧咧的将药包放在木桌上,好奇的问了一句。

    貌似许久都没见过冀漾这般了,这孩子一直是少年老成的模样,白瞎了一张俊脸,却不可爱。

    二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屠维,把他当成空气一般。

    屠维心大,早就习惯了在冀漾面前透明般的存在,自顾自的看了眼鹰蛋,发现蛋壳居然裂开了一条细缝。

    他欢呼雀跃,道“哎呀,好兆头,海东青破壳了!”

    “蛋蛋终于孵化了!”花沅感动得不行,就像勤苦埋下的种子,终于有了成果。

    她眉飞色舞地望着冀漾,长而卷的睫毛下,一双黑亮的眼珠子得意地转动。

    她好似一只示威的小奶狗,张牙舞爪,道“哼,你们还说我养的哪吒呢!”

    虽然只是几息间,但她已经想明白了。

    现在是妹妹,不代表以后还是!

    她早晚有一日能从手足升迁做到心腹,挖走必死。

    待雏鹰宝宝出壳后,还需要喂食,她还能名正言顺的粘阁臣大人好几个月呢!

    起风了。

    梨花簌簌落下,纯洁如雪,随风飘落在竹楼。

    浅红色的朝霞,投落在冀漾月白色的锦袍上,晃动着深深浅浅的婆娑花影。

    他眉眼微垂,眸底深处,是比花影更接近深渊的暗色。

    冀漾不好直视花沅,但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见小丫头一副笑逐颜开,高高地翘着尾巴摇摆的小奶狗模样,他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但却生出一种若有似无的苦闷。

    日后小丫头不会再对自己那么好了吧?

    她也不会再依赖自己了吧?

    更不会甜甜地对着他笑了吧?

    那她日后会对谁好,对谁笑呢?

    冀漾越想心里就越乱,眼不见,心不烦,让屠维和小丫头都出去。

    花沅当然不是那种哄她走,她就走的人。

    她转向他,白嫩的小脸写满郑重,小心翼翼的把药碗捧了过去,道“哥哥喝了药,再歇息吧!”

    她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

    冀漾将药一饮而尽。

    这是小丫头,最后一次关心自己了吧!

    花沅看着他把那碗黑汤药喝下去,才拿着空碗离开。

    她知道他中了很厉害的毒。

    这药是那位方丈给弄的,里面的各味药材皆极为贵重。

    她曾抱着好奇心尝了一口,简直就是苦不堪言。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贵的东西,会熬成这么难喝的味道。

    看看她的板蓝根加黑糖,就很好喝呢!

    听说仅仅一碗就要将近千两白银,四十九日里每日两碗。

    她算数不好,如今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已经没有问题了,但是这种超了手指加上脚趾的大数字,她就不会算了。

    她抱着蛋蛋们回了自己屋,怕它们冷又给换了次热葫芦。

    书上记载鹰类的破壳没有这么快,大部分都需要七八个时辰才能脱壳。

    屠维盼着这一日早已是望眼欲穿。

    他不错眼珠的盯着看。

    花沅给他抱来厚垫子,让他盘膝坐在上面,又给他在手边的案几上,摆了梨花糕和瓜子,让屠维一边吃,一边看。

    就算如今是妹妹的身份,但她也绝对不会放弃。

    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对冀漾的身边人下手。

    让他们都认为自己好,如此冀漾在耳濡目染下,她的地位也会跟着有所提升。

    “谢谢,妹子!”屠维憨憨的笑着道谢,拿起瓜子就嗑了起来,赞叹道“这瓜子入味儿,真香!”

    “瓜子吃多了上火,喝点梨花蜜润燥。”花沅又给他用温水泡了杯蜜水,递了过去。

    “咕噜……咕噜!”屠维一口就牛饮下肚。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十分酣畅,道“真甜!”

    这时鹰蛋又动了动,往外掉了一块小白壳。

    屠维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

    花沅不好打扰,给蛋蛋们安排好后,就去了农田。

    隔壁,冀漾一直竖着耳朵听邻舍的动静。

    她给屠维送吃送喝,软声细语的,还留他在闺房看蛋蛋破壳。

    屠维虽然性子憨了些,但人品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也是他的好兄弟,如此日后自己也能方便照料。

    可是他的心,为何这么堵?

    仿佛有座山压在上面。

    虚弱的他颤颤巍巍地起身,坐在木案旁,垂眸看着那一小碟瓜子仁,心里又甜又涩。

    这是她亲手炒制,亲手剥的。

    攒了一小碟瓜子仁还来不及送给自己吃,就同他疏远了。

    冀漾侧头望着窗棂外绽放的白梨花。

    香气馥郁,依旧扑鼻,可他却似乎嗅不到香味。

    朝阳是那样明媚,可却照不散笼罩在他心间的阴霾。

    他似乎病得更重了……

    后山菜地。

    花沅挎着小篮子又去偷菜,这是灵岩寺的寺田。

    她没捐过一文的香火钱,却仗着佛祖普渡众生,硬是蹭吃蹭喝的。

    “小丫头,这是柳河稻贡米!”

    一道男声打断了正蹲在水田边,伸着胳膊割稻苗的某人。

    春风微凉,梨花间的香风袭来,簌簌花瓣摇曳而下,稻田之上,一道欣长的身影被倒影出来。

    花沅掀开眼皮,瞅了那人一眼,目光扫到那张俊逸风情的面容,微微敛眸。

    随后,她不紧不慢地将那一撮新鲜的稻苗苗,搁到小篮子里。

    “噢!”她懒懒的应付了一声,掉头就离开了。

    花沅连刚刚沾沾自喜的惬意,也消失得无影无琮,神情变得晦暗不明,裙裾翻飞如蝶翼。

    “小丫头,你咋这么没有礼貌呢?”

    花沅听到后面的呼唤,脚步不仅没有停留,反而迈得更快了。

    这人她前世见过,勉强算是认识。

    他叫李西涯,是傅瀚的同年,也是花克勤的好友。

    这位大人在年仅四岁时,就进宫朝见景帝,讲读《尚书》大义。

    八岁时以神童之名入顺天府学,天顺六年中举。

    天顺八年举二甲进士第一,也就是传胪,五经魁之首,授庶吉士,官编修,累迁侍讲学士,充东宫讲官。

    如今早已是文坛中风云一般的人物。

    李西涯也算年轻有为,才高八斗,但唯独一样不好,他克妻,是真的很克那种。

    死一个,娶一个,前前后后过门,未过门的姑娘们,差不多有十来个了。

    这不是祸害人嘛!

    一上朝,几乎小半个朝堂都是他的内兄、岳山大人,那场面别提了。

    可就算这样,李西涯对于成亲也是乐此不疲,似乎什么都阻挡不了他成家立业的决心。

    李西涯几乎每年都能多个要砸死他的老丈人。

    就在今年下半年,她嫡亲的姑姑花克宽,在和他议亲时,还未过门就掉水里面淹死了。

    虽然也不能怪李西涯,但她见到他,真的是给不了他好脸。

    花府虽大,但她在只有三个亲人,祖母、父亲,宽姑姑。

    就是这人把她的宽姑姑,给克死的……

    “爷,山野村姑,都这样粗野,您别往心里去。”

    李西涯瞧着那一扭一扭离开的小身影,无奈的摇摇头。

    接着一言不发,往灵岩寺上走。

    今年正月,他的三弟李东川病死,他写好祭文亲自扶棺回老家安葬,想着时间宽裕,便来香火旺盛的灵岩寺拜拜,求姻缘子嗣。

    他前后议亲、成亲,过门未过门的妻子,加一起都十位了。

    想他从小鲜肉都快熬成老腊肉了,可兜兜转转这婚事就没一次顺利的。

    蹉跎到二十八岁,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他连个子嗣还没有,年长他些许的好友,花克勤连长孙都十岁了,完全可以打酱油了。

    他也想要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可没有媳妇,他自己也生不出来啊!

    他今日远远地就瞧那个小丫头长得玉雪喜人,想着若是自己的闺女就好了,可才说了一句,人家就不搭理他了。

    难道他这辈子,就没有子孙缘?

    唉!

    反正在整个勋贵世家圈里,他的名声都已经臭了。

    好人家的姑娘根本不会嫁给自己,其实娶个小寡妇,或者小村姑,他也是不介意的,能生养就好。

    李西涯瞅着山田,似乎看到了稔秋收近柳河满城稻花香,状似珠形若月色如玉的白米饭了。

    “爷,燕京来的密信。”小斯骑着马,顺着山路追来了。

    “是克勤来的信,我看看。”

    李西涯一目十行的阅览完,在小斯的好奇下,笑了笑。

    “今年岁时花老夫人带着孙辈们,回休宁老家祭祖,听说梨花坳的美名,便绕路来余姚这里看看,克勤想着本官也会来这处,就请帮忙照顾一下。”

    “都是性情中人呢!”小斯堆笑。

    李西涯:“……”笑了笑,没有过多言语。

    听说花府还有许多未出门子的闺秀,只是不知有没有能与他相配的姑娘呢?

    就算是女方名声不大好,也不打紧。

    他又不是那些在意虚名之人,只要人好就行。

    其实长得丑点也不打紧,只要身体康健。

    最好胆子能大点,那就太完美了。

    两个小斯望着自家爷儿那春心荡漾的模样,就猜出府里又双叒叕要有喜事了。

    他们从期待变成麻木,早就不抱期望了。

    可他们绝对不会明说,去刺激爷的小心脏。

    爷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