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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骤起攀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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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沅捧着甜果子,啃了一口,陷入沉思。

    她前世因为是众花魁之首,素日里还是要附庸风雅的。

    这对子她似乎在无意间看到过。

    她利落的啃完枇杷,把核丢在盘子里,擦了擦手指上的果汁。

    回忆着道“这上联颇有奇处,前半句为拆字,森森二字,刚好是由六个木字组成。

    而后半句皆为树木,前后遥相呼应,浑然一体。”

    荣弘璧也算是博览群书,经这一提示,终于灵光一闪,有了说话的机会。

    思索着,对东方尊敬的一拱手,道“大眀开国洪武帝,当年攻下姑苏牗今苏州牘后,眼看大业将成,心中极喜。

    在庆功宴上,给军师刘伯温出联征答,上联是:六木森森,杨柳梧桐松柏。

    刘伯温马上作答:三水淼淼,滇池渤海浙江。

    可九重楼为何会出这个上联?”

    荣弘璧目光越说,越疑惑。

    这题目似乎是殷霱特意为难这个蔠梨小妹子出的。

    他们可是国子监的才子,有必要为难小姑娘吗?

    不会的,殷霱身为九重楼东家,定然就在附近旁听。

    难道是起了比试的心思?

    这对子不过野史杂谈,估计是试探他们的博学程度吧!

    旁桌的几位墨客书虫,自允也是博学多才,勤奋刻苦,对书籍铭心,不成想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女子,眸子里不禁闪着炽热,起了攀谈之心。

    冀漾对这些人的目光,根本不去理会。

    他们准备上第六重楼。

    有了第一次搀扶,后面也就简单了,冀漾自然地扶着花沅上了楼。

    他布置的课业一贯繁重,小丫头被束缚的几乎透不过气,但依旧咬牙坚持。

    这次她难得出来撒欢,他不忍扫兴。

    哪怕是养鸟,也需要提着鸟笼出来遛弯。

    冀漾瞧着她小脸满是认真,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心中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肆意生长。

    隔桌,凌婳蝶骤然捏紧茶盏,仰脖把凉茶一饮而尽。

    那双丹凤眼危险的眯起,胸腔里的酸意翻涌,好似方才饮尽的不是凉茶,而是一坛老陈醋。

    花克慧在旁,佯装继续思索着答题,可偏偏见了他那张俊逸非常的面容后,无论如何都无法静下心来。

    第六重楼,文人骚客更加少了,松松散散地坐了七八桌。

    旁桌的人,也在思考各自的问题,并没有过多关注花沅一行人。

    文人自有文人的傲气,不会上赶着去结交谁。

    花沅一行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众人孤立出来。

    冀漾嘴角微微勾起,终于少了一些杂碎,见了那些如苍蝇粘肉缠着小丫头的男人,他心里面总有些说不清的焦灼。

    小厮还没见过作答如此之迅速的才子佳人。

    他敬佩的望着花沅。

    他家主子出的那种诡题,这才女几乎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着实令人钦佩。

    小厮恭敬的端上托盘,上面盖着红绸,他直接递给花沅。

    花沅揭开红绸。

    霎时,眼睛一黑,脑浆子都发晕了。

    居然是孔明锁。

    相传是三国时期诸葛孔明根据八卦玄学的原理发明的,也有“莫奈何,难人木”等叫法。

    不用钉子和绳子,完全靠自身结构的连接支撑,就像一张纸对折一下就能够立得起来。

    看似简单,实则却难得很,不得要领,很难完成拼合。

    略估一下,居然是九九八十一根孔明锁。

    她前世时废了老劲儿,才只弄明白了那二十二根的孔明锁。

    花沅跟着感觉伸出小手,从最中间的那根木块拔出。

    登时,木块被整个拆卸下来。

    她将六根木块正面朝上,仔细观察木块之间的区别。

    开始面朝下,拼在上格。

    面朝右,拼在左格。面朝左,拼在右格。

    面朝后,拼在下格,再取一块拼在中间……

    花沅的小手都快握不住这样大的孔明锁了。

    她回忆再回忆,挖掘脑底深处的潜力的,寻找各种原理,拼了三十二根就再拼也上不去了。

    她起身,用忧伤惋惜的眼神,望着窗外楼下的羊脂白玉。

    她面纱下到的鼻头一动,似乎能嗅到羊脂玉上烤肥羊的肉香味儿。

    对于囊中羞涩的自己,诱惑力可真足啊!

    坐在内堂喝茶的殷霱,捏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神色依旧云淡风轻,丝毫不显内心焦躁。

    他从暗处窥视花沅手中的孔明锁。

    这女子居然在瞬间就拼好三十二根孔明锁。

    他钻研了整整三载,才拼出四十八根。

    这让他那种凌驾于世间众人的心,也因此有了起伏。

    似是有什么,逃出于他的掌控。

    而且就算隔着墙,也能感受到无形的压迫。

    他闭了闭眼,努力忽视掉这股危险的气息。

    琉璃珠帘晃动,闪耀如星。

    冀漾在一旁瞧着花沅皱眉,白嫩的小肉手一块块往上试。

    神情认真,端庄。

    微风处处,面纱随风掀开一角,露出脖颈与锁骨,如白玉雕琢,美得纯粹娇俏。

    一颦一笑一回眸,亦诗亦韵亦端庄。

    这让他生出一种言不尽的岁月静好之感。

    可是这种美好偏偏被突兀的破坏了。

    他淡漠地睨了一眼,挂载墙壁上的风水画。

    隔墙有人。

    从楼下一直跟到了楼上,他们每每上一层楼,就有一幅水墨画挂在西墙。

    这种窥探的把戏,让他很不舒服。

    他曾听昭阳粗略提起,九重楼的少东家,就是同小丫头有婚约的国子监第一才子。

    呵,空有才名!

    有才无德之人,更是让人恶心。

    这种杂碎配不上他的小丫头……

    可是转念一想,他有什么资格为小丫头的终身大事做主?

    这是她祖母亲自给她定下的亲事,小丫头很喜欢祖母的。

    这般,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冀漾垂着眼帘,笼在宽袖中的双手,青筋暴起,无声地诉说着他的隐忍。

    别问他为何尚未见面,就知殷霱令他反感作呕,这是男人的直觉……

    花沅抬起小脑袋,瞧着对面二人。

    阁臣大人肯定在思索这孔明锁,瞧瞧那认真的模样。

    于是,她毫不犹豫把拼了三十二根的孔明锁,递给荣弘璧。

    小笼包好歹也是个国子监的才子,同殷霱玩到一起的人,她怎么也要物尽其用。

    荣弘璧正在沉思,忽然发现手中多了个物件。

    他之前倒是在殷霱的书房里,瞧过这种锁的拼接方法,但尚未认真看,只匆匆一眼,就被殷霱叫去听曲儿了。

    如今,他也只能记得个轮廓大概。

    荣弘璧墨眉一挑,瞧了认真思索着的冀漾一眼,开始低头继续努力。

    拿了几个和记忆相似的木块,开始尝试。

    一柱香后。

    荣弘璧手中拿着拼了四十四块的孔明锁,是如何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他害羞的摸摸鼻子,道“冀兄来试试吧!愚弟实在是有些……”

    一脸淑女微笑的花沅,其实内心是焦躁的。

    嗷呜!

    她的羊脂白玉!

    殷霱可是玩孔明锁的行家,难道荣弘璧只和人家谈风月,玩吹捧,就没学点精华?

    冀漾眉梢眼角透着漫不经心,似是极为不待见。

    他姿态冷冷清清地把孔明锁,接了过来。

    这种稚儿的玩具,也好意思拿来卖弄?

    他骤起攀比之心。

    随即,手指灵活的上下翻飞,几乎瞧不清手指间的动作。

    这九九八十一根孔明锁其实包含了九根鲁班锁、六合榫、七星结、八达扣。

    这四种的榫形要同时满足不同数量,完成四种咬合结构。

    他又迅速的在心中做了千百种假设,不停拆合。

    手中动作依旧不停。

    脑中图形不停变换着。

    这锁里面包涵了大小孔明锁,四季锁,孔明连环锁,十二方锁,正方锁,柱鲁班锁,二十四锁,十八插钩锁,姐妹球,六方锁,十四锁,小菠萝,三三结,三八结……

    这十四种锁的所有结构,更是在不停变换重组再整合。

    若他没有仔细钻研过灵岩寺里的那几大箱竹简,这会儿无论他再聪明,如何的变通,也无法组合这归一天玑锁。

    花沅手肘撑着桌面,捧着小脸欣赏。

    她注视着冀漾速度飞快变换的手指,水汪汪的杏眸直冒亮星星,不禁弯起。

    好俊呀!

    阁臣大人跪坐在编织竹垫上,月白色袍裾在红毯上铺散开,在暖风中衣袂翻飞。

    姿态如高山冷月,眸色清冽淡然,微阖的双目似是潋滟着无边风华。

    果然认真的人,才最有魅力。

    她不禁看得痴了,咽了咽口水。

    阁臣大人前世今生都不近女色,她是世间仅存的一个,接近他还活着的女子。

    这让她心中生出隐秘的欢喜,很是傲娇。

    小脸上洋溢着认真欣赏的笑靥。

    冀漾早就察觉到,小丫头恨不能把眼珠子贴自己身上了。

    这让他之前不舒服的心情,骤然转好。

    向来清冷寡淡的眸色,流露出一抹温柔,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尖。

    想来有他这枚珠玉在前,小丫头就是瞎了,也瞧不上殷霱这种歪瓜裂枣,品行不端的虚伪才子。

    他想明白了。

    他是她的哥哥,长兄如父,自然有资格为她的终身操心。

    再说,她祖母看人向来是不准的。

    例如给花克宽定亲的凌云汉,就是一个阴狠小人。

    不是他对凌云汉有芥蒂,而是这人世故,能为了前程不择手段。

    说不定日后连杀妻之事都敢做。

    但这种男人最会做表面功夫,让女子欣赏。

    殷霱亦然。

    是以,他身为小丫头的哥哥,定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歪路,还什么都不做。

    他希望她好好的,一直笑魇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