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鸿雁传书与芍药含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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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窈乐轻轻迈了进去，走到院落正中，巡睃着院中四处遍植的紫红色含苞待放的芍药。
“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
模模糊糊间，似有个美艳的妇人弯起水汪汪的桃花眼躺在躺椅中欢快吟咏她最爱的花儿。
声音温婉动听，有能勾引人与之攀谈的效力。
她挥退了想要跟随在后的婆子，轻轻推开镂空雕花红木门，又缓缓关上，转身进入宴息室，径直走到楠木罗汉床，却没有立刻坐上去，而是用手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沉默安静，一如这间她曾经喜欢久待如今静待片刻即感窒息的房间。
脑中记忆的匣子突然破匣而出，一幕幕如在眼前。
“乐儿乖，爹爹去保护好人打跑坏人去了，不能回来的，有娘亲陪你不好吗？”
“好人？坏人？娘亲，什么是好人坏人？”
“就是娘亲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绿豆糕，桑若抢了就跑，这就是坏人呀。”
“不要不要，娘亲做的绿豆糕最好吃了，哼，桑若坏坏，娘亲我不要桑若玩玩～”
“哈哈，娘亲说的是假如，不是真的哦，桑若这么喜欢乐儿，怎么会抢乐儿娘亲给乐儿做的吃食呢？”
小女娃对着手指，冲一旁脸红的桑若讨好的笑笑。
好奇宝宝刨根问底技能持续在线。
“那——娘亲什么是好人呢？”
美艳妇人温柔一笑，指着脸涨得通红的桑若诱哄道:“如果你将最爱吃的绿豆糕分给桑若，懂得分享，那乐儿就是好人呦～”
“哦哦，那好吧，乐儿分给桑若两块？三块？”
“乐儿，不能这么小气哦～”
小女娃噘嘴:“那，那就桑若四块，乐儿六块？”
美艳妇人不解:“那为何是乐儿六块呢？”
小女娃鼓起包子脸，义正言辞道:“就是，就是，绿豆糕是娘亲给乐儿做的，自然要乐儿多一点啊。”
说完就往美艳妇人怀中一拱，将自己心虚的小脸藏了进去。
美艳妇人哭笑不得地拍抚着小女娃，接着说:“呐，乐儿看到了吧。娘亲刚才说的两个，你爹爹就是在打跑想要抢走你绿豆糕的人呢。而保护像乐儿这样愿意把自己喜欢东西分享给别人的好孩子呢。”
小女娃声音闷闷却带着恍然:“哦，原来是这样，那乐儿懂了。”
小女娃从美艳妇人怀中抬起头，挣着漂亮的与母亲不一样的丹凤眼仰望着她，刚刚的精神一扫而空，有些蔫蔫的。
“那我想爹爹了怎么办？”
“乐儿想爹爹了，可以给爹爹写信呐。”
“娘亲骗人，爹爹在那么远的地方，乐儿写信，爹爹才看不到呢。”
“娘亲从不骗乐儿的，有专门的信使骑着大马帮乐儿送去给爹爹呢。”
“啊，好吧，可是乐儿不想大马送，乐儿想鸽鸽送。”
美艳妇人一乐:“原来乐儿想鸿雁传书啊？嗯，可是太远了，鸽鸽送不到呀。”
“娘亲娘亲你别笑，你还没告诉乐儿什么叫鸿—雁—传—书呢？”
美艳妇人收了笑，见小女娃脸上满是失望，便搂着她，指着屋顶上正聚在一起吃食的鸽子:“呐～就是你说的鸽鸽呀，让它帮乐儿送信给爹爹好不好呀？”
小女娃眼神一亮，又很快黯然。
“可是，娘亲不是说鸽鸽送不到爹爹那儿吗？”
“那是因为乐儿没喂鸽鸽吃过东西呢，要是乐儿喂鸽鸽吃了喜欢吃的东西，鸽鸽一定会帮乐儿送信给爹爹的。”
小女娃呀了一声，欢快地蹦跳着跑了出去。
“娘亲从不骗乐儿”——
只是费了些劲，从女儿手里接过信纸绑在鸽子腿上，当着女儿的面放飞了。
鸽子自然被人特意调教过，不过不是飞漠北。
因为鸿雁传书至漠北，不过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承诺。
如天下所有不忍子女求而不得想而不成的父母对子女的一腔纯粹的拳拳心意。
等鸽子飞到京郊的一处私人宅院，便会有人从鸽腿处解了绑绳，取下信，装进美艳妇人准备好的信封，小心揣入怀里，再快马送至漠北。
————
眼前人影慢慢的一个个从眼前闪过，直到消失不见。
沉寂的宴息室突然响起了久违的人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那声音没有了往日的鲜活，变得低沉沙哑起来。
“娘亲娘亲，乐儿想吃娘亲做的绿豆糕了……”
然后人一下子坐倒在罗汉床上，趴在小几上喃喃:“娘亲做的绿豆糕最好吃了。您不是说要给乐儿做一辈子吗？直到乐儿长大，哪怕是嫁人生子哪怕有了孙子，只要乐儿愿意吃，您都会乐呵呵给乐儿做——”
“可是乐儿长大了，却再也吃不到娘亲做的最好吃的绿豆糕了。您说从不骗乐儿，可您到底还是骗了乐儿。”
她坐躺在罗汉床上，望着左侧，呆了几息，从袖兜掏出罗帕覆在脸上。
过了一会儿，温热的泪水无声落下，浸满罗帕，顺着罗帕一路滑落到脖颈。
她一个激灵从罗汉床上坐起，慢条斯理地拿罗帕擦脸上还未干净的泪痕。
还未揣回去，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忙问:“是谁？”
“小姐，是我。”
桑若站在门外恭声回了句。
崔窈乐将罗帕塞回，缓缓从罗汉床上起来。
“嘿嘿，小姐，奴婢有好消息告诉您，您听了保管可乐！”
见崔窈乐久无声音，桑若忙急声喊了一句，声音里全是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
崔窈乐若有所思。
能让平日明明不那么拘谨的桑若规矩起来，连门都不敲，只在门外看似兴奋的叫自己。
想来是桑若得知自己已经回府，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便从门房那里一路打听到这里来。
怕是担心自己有什么事，这才急急忙忙寻了来。
她心里一暖，寻思间已经走到门口，缓缓打开门，看到正一副担忧神情探头向红木门的桑若。
桑若见她出来，立马欢快地上前环住她的胳膊，讨好的笑笑，自己给自己解释起来:“奴婢见小姐久久没有回来，可想小姐啦。”
“偏巧奴婢的老娘来看奴婢，跟奴婢提起自己新结识的一个老妈子，前些时日刚回村伺候儿媳妇坐月子。”
“老娘说，那老妈子原在县上一富商家伺候厨房，很是擅长做些点心糕点。据说是自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呢。府上当家夫人很是喜欢她做的口味，体恤她慈母心肠便允了她回去。”
“老娘说回头做主替您请了来，好叫小姐尝尝味。”
“小姐？”
桑若顾自说的起劲，等说完了却见小姐只是静静地看着满庭芍药，并没有立马回应，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嗯。”
崔窈乐转回视线，看着一脸失望的小丫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夸了句‘桑若真棒’。
小丫鬟一瞬恢复生气，双眼亮晶晶的，让人一眼能望进她欢呼雀跃的内心。
她心情也明媚起来，看着小丫鬟，她可没忘记小丫鬟刚才的幸灾乐祸。
崔窈乐似笑非笑地瞅着桑若:“你这么幸灾乐祸想来不只这件事吧？”
桑若嘿嘿笑了两声，谄媚道:“还是小姐明察秋毫，在小姐面前桑若无处遁逃。”
崔窈抬手给了桑若一个爆栗，并不买账:“少来，你要不是心思太多，我不用明察秋毫，你也不用无处遁逃。”
转身往回走:“走吧，让我听听你的幸灾乐祸。”
守门的婆子亲自送了两人，回转关了门，拿起绘海水、缠枝莲纹的花浇给干燥的花圃浇水。
高阳下，芍药浸润着滋润的水珠，那含苞待放的姿态愈发绰约，竟是隐隐有破苞盛开的态势。
崔窈乐轻轻迈了进去，走到院落正中，巡睃着院中四处遍植的紫红色含苞待放的芍药。
“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
模模糊糊间，似有个美艳的妇人弯起水汪汪的桃花眼躺在躺椅中欢快吟咏她最爱的花儿。
声音温婉动听，有能勾引人与之攀谈的效力。
她挥退了想要跟随在后的婆子，轻轻推开镂空雕花红木门，又缓缓关上，转身进入宴息室，径直走到楠木罗汉床，却没有立刻坐上去，而是用手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沉默安静，一如这间她曾经喜欢久待如今静待片刻即感窒息的房间。
脑中记忆的匣子突然破匣而出，一幕幕如在眼前。
“乐儿乖，爹爹去保护好人打跑坏人去了，不能回来的，有娘亲陪你不好吗？”
“好人？坏人？娘亲，什么是好人坏人？”
“就是娘亲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绿豆糕，桑若抢了就跑，这就是坏人呀。”
“不要不要，娘亲做的绿豆糕最好吃了，哼，桑若坏坏，娘亲我不要桑若玩玩～”
“哈哈，娘亲说的是假如，不是真的哦，桑若这么喜欢乐儿，怎么会抢乐儿娘亲给乐儿做的吃食呢？”
小女娃对着手指，冲一旁脸红的桑若讨好的笑笑。
好奇宝宝刨根问底技能持续在线。
“那——娘亲什么是好人呢？”
美艳妇人温柔一笑，指着脸涨得通红的桑若诱哄道:“如果你将最爱吃的绿豆糕分给桑若，懂得分享，那乐儿就是好人呦～”
“哦哦，那好吧，乐儿分给桑若两块？三块？”
“乐儿，不能这么小气哦～”
小女娃噘嘴:“那，那就桑若四块，乐儿六块？”
美艳妇人不解:“那为何是乐儿六块呢？”
小女娃鼓起包子脸，义正言辞道:“就是，就是，绿豆糕是娘亲给乐儿做的，自然要乐儿多一点啊。”
说完就往美艳妇人怀中一拱，将自己心虚的小脸藏了进去。
美艳妇人哭笑不得地拍抚着小女娃，接着说:“呐，乐儿看到了吧。娘亲刚才说的两个，你爹爹就是在打跑想要抢走你绿豆糕的人呢。而保护像乐儿这样愿意把自己喜欢东西分享给别人的好孩子呢。”
小女娃声音闷闷却带着恍然:“哦，原来是这样，那乐儿懂了。”
小女娃从美艳妇人怀中抬起头，挣着漂亮的与母亲不一样的丹凤眼仰望着她，刚刚的精神一扫而空，有些蔫蔫的。
“那我想爹爹了怎么办？”
“乐儿想爹爹了，可以给爹爹写信呐。”
“娘亲骗人，爹爹在那么远的地方，乐儿写信，爹爹才看不到呢。”
“娘亲从不骗乐儿的，有专门的信使骑着大马帮乐儿送去给爹爹呢。”
“啊，好吧，可是乐儿不想大马送，乐儿想鸽鸽送。”
美艳妇人一乐:“原来乐儿想鸿雁传书啊？嗯，可是太远了，鸽鸽送不到呀。”
“娘亲娘亲你别笑，你还没告诉乐儿什么叫鸿—雁—传—书呢？”
美艳妇人收了笑，见小女娃脸上满是失望，便搂着她，指着屋顶上正聚在一起吃食的鸽子:“呐～就是你说的鸽鸽呀，让它帮乐儿送信给爹爹好不好呀？”
小女娃眼神一亮，又很快黯然。
“可是，娘亲不是说鸽鸽送不到爹爹那儿吗？”
“那是因为乐儿没喂鸽鸽吃过东西呢，要是乐儿喂鸽鸽吃了喜欢吃的东西，鸽鸽一定会帮乐儿送信给爹爹的。”
小女娃呀了一声，欢快地蹦跳着跑了出去。
“娘亲从不骗乐儿”——
只是费了些劲，从女儿手里接过信纸绑在鸽子腿上，当着女儿的面放飞了。
鸽子自然被人特意调教过，不过不是飞漠北。
因为鸿雁传书至漠北，不过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承诺。
如天下所有不忍子女求而不得想而不成的父母对子女的一腔纯粹的拳拳心意。
等鸽子飞到京郊的一处私人宅院，便会有人从鸽腿处解了绑绳，取下信，装进美艳妇人准备好的信封，小心揣入怀里，再快马送至漠北。
————
眼前人影慢慢的一个个从眼前闪过，直到消失不见。
沉寂的宴息室突然响起了久违的人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那声音没有了往日的鲜活，变得低沉沙哑起来。
“娘亲娘亲，乐儿想吃娘亲做的绿豆糕了……”
然后人一下子坐倒在罗汉床上，趴在小几上喃喃:“娘亲做的绿豆糕最好吃了。您不是说要给乐儿做一辈子吗？直到乐儿长大，哪怕是嫁人生子哪怕有了孙子，只要乐儿愿意吃，您都会乐呵呵给乐儿做——”
“可是乐儿长大了，却再也吃不到娘亲做的最好吃的绿豆糕了。您说从不骗乐儿，可您到底还是骗了乐儿。”
她坐躺在罗汉床上，望着左侧，呆了几息，从袖兜掏出罗帕覆在脸上。
过了一会儿，温热的泪水无声落下，浸满罗帕，顺着罗帕一路滑落到脖颈。
她一个激灵从罗汉床上坐起，慢条斯理地拿罗帕擦脸上还未干净的泪痕。
还未揣回去，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忙问:“是谁？”
“小姐，是我。”
桑若站在门外恭声回了句。
崔窈乐将罗帕塞回，缓缓从罗汉床上起来。
“嘿嘿，小姐，奴婢有好消息告诉您，您听了保管可乐！”
见崔窈乐久无声音，桑若忙急声喊了一句，声音里全是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
崔窈乐若有所思。
能让平日明明不那么拘谨的桑若规矩起来，连门都不敲，只在门外看似兴奋的叫自己。
想来是桑若得知自己已经回府，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便从门房那里一路打听到这里来。
怕是担心自己有什么事，这才急急忙忙寻了来。
她心里一暖，寻思间已经走到门口，缓缓打开门，看到正一副担忧神情探头向红木门的桑若。
桑若见她出来，立马欢快地上前环住她的胳膊，讨好的笑笑，自己给自己解释起来:“奴婢见小姐久久没有回来，可想小姐啦。”
“偏巧奴婢的老娘来看奴婢，跟奴婢提起自己新结识的一个老妈子，前些时日刚回村伺候儿媳妇坐月子。”
“老娘说，那老妈子原在县上一富商家伺候厨房，很是擅长做些点心糕点。据说是自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呢。府上当家夫人很是喜欢她做的口味，体恤她慈母心肠便允了她回去。”
“老娘说回头做主替您请了来，好叫小姐尝尝味。”
“小姐？”
桑若顾自说的起劲，等说完了却见小姐只是静静地看着满庭芍药，并没有立马回应，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嗯。”
崔窈乐转回视线，看着一脸失望的小丫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夸了句‘桑若真棒’。
小丫鬟一瞬恢复生气，双眼亮晶晶的，让人一眼能望进她欢呼雀跃的内心。
她心情也明媚起来，看着小丫鬟，她可没忘记小丫鬟刚才的幸灾乐祸。
崔窈乐似笑非笑地瞅着桑若:“你这么幸灾乐祸想来不只这件事吧？”
桑若嘿嘿笑了两声，谄媚道:“还是小姐明察秋毫，在小姐面前桑若无处遁逃。”
崔窈抬手给了桑若一个爆栗，并不买账:“少来，你要不是心思太多，我不用明察秋毫，你也不用无处遁逃。”
转身往回走:“走吧，让我听听你的幸灾乐祸。”
守门的婆子亲自送了两人，回转关了门，拿起绘海水、缠枝莲纹的花浇给干燥的花圃浇水。
高阳下，芍药浸润着滋润的水珠，那含苞待放的姿态愈发绰约，竟是隐隐有破苞盛开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