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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节

作者:十三月夭夭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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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煜王府里,白珏阁中。

    “娘娘,”矮桌便,亭秋迈着步走了过来,手上递上来个红彤彤的邀贴:“宫里传信说今年九月秋猎的时候便是要到了。照往常的习惯,煜王府也在皇家九月秋猎的随行名单中,殿下和娘娘都要陪驾上山的。”

    九月秋猎?所幸她早已听一听铸蓝提起过。

    据说九月的这一次皇家围猎倒也算得上是一件颇大的盛举,年尾各藩王以及各国使节都带着年末岁贡入京朝贺,届时五湖四海八荒六合东征西讨的奇珍异宝堆满宋帝议政的大殿,场面倒是称得上一片繁华盛景。

    “嗯,这我知道。”她心思放在案上一幅观音像上,很是赴宴地应了这么一句。

    “不过娘娘,宫里的贵妃娘娘借口说近来煜王府内庭里忙,不久前又才刚办过喜事,给煜王殿下开枝散叶广纳内庭女子。说是,说是,”亭秋一顿,抬抬眼望向自家主子:“说是既然府里这么忙,那不如煜王妃便待在府里替咱们殿下照看着,王妃娘娘身子也弱,经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操劳,再加上姑苏上上的车马劳顿,怕是娘娘身体受不住……”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说,”亭秋说:“今年的九月秋猎,就让煜王殿下一人上山便好。娘娘,便留在府里才最为妥当。”

    “胡说,”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的梳茶一惊,一颗耐不住的性子险些跳了起来:“今年的九月秋猎,可是咱们家娘娘出嫁以来的第一次秋猎,怎的能说不去便不去,贵妃娘娘什么人啊,如何能如此不把咱们娘娘放在眼里?”

    她眼神已然紧盯着桌子上那幅观音像,丝毫不为所动:“梳茶,张贵妃是长辈,不可妄议。”

    一旁的梳茶撅起嘴,一脸愤恨。自从自家娘娘嫁过来汴京后,就从未过过多少天安生日子。住在人家的屋檐下,活在一群见不得自家娘娘好的一群小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便做些什么,也得守着诸多礼制规范,稍稍逾越便是要给自家娘娘落人口实,弄不好还是惹祸上身。

    偏偏他们汴京城里的人规矩还挺多,自家娘娘从前做倾阳长公主之时便已经算是个重礼数的人,如今这么一比,还是他们北宋的繁文缛节更累赘一些。

    现下更是蹬鼻子上脸一般,连九月皇家围猎这样大的一件事,那张贵妃如何能够擅自做主,说不让自家娘娘去便不让自家娘娘去,实在是岂有此理。

    “娘娘……”梳茶蹲下身,垂着一张脸拉了拉她的袖子,一脸着急。又望过去方才捧着邀贴进来的亭秋处,朝她努努嘴给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娘娘,奴婢以为,此事张贵妃确实插手得很是不妥,”亭秋缓缓开口:“张贵妃若要借着这个借口奏请陛下,将娘娘困在煜王府内不去秋猎,恐怕无法说服陛下。再说了,这本就是咱们煜王府自己家的家务事,若是咱们煜王殿下出面替娘娘说上那么三两句话,张贵妃阻拦娘娘九月秋猎的计划自然便会落了空。”

    她点点头,看向亭秋的目光里很有些赞赏的形容:“嗯,果然还是亭秋聪明。”

    “那娘娘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请殿下面奏陛下?”梳茶看着自家娘娘那云淡风轻的样,越发不能忍:“娘娘不去,奴婢自己去,定会向煜王殿下为娘娘讨一个公道。”

    说着,那青白色的身影就要穿过屏风火急火燎地就要走出白珏阁。

    “站住。”她站起身,视线终于从那幅名师手绘的观音像上移开:“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一副被人宠得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模样,实在是很不像样。”

    “娘娘……”

    “我可有说过要去找煜王殿下商讨此事的对策?你着什么急?”她走过去,神色淡然:“张贵妃既然能够干涉我去不去秋猎,自然是她也在这次伴驾随行的名单当中。如今朱皇后倒台,张贵妃权势最盛,又最得今上宠爱,她若是去了九月秋猎,我何必去自讨没趣上赶着让人奚落?”

    “既然她不想我去,连理由借口都为我想得妥帖了。那我何必自己找不痛快,恰巧也趁此机会乐个情景,岂不美哉?”

    她笑笑,本就不把这些当做一回事。什么秋猎冬猎的,到头来也不过看是帮衬着自家丈夫的摆设品一般,同亲眷贵妇们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寒暄的大场面罢了。

    她很是不喜欢这些个无趣的大场面。

    正说着,那边孟祥小内侍几步走了进来,她瞧见孟祥小内侍的步伐有些凌乱,衣着形容,也有些失了章法。

    许是来的路上有些匆忙。

    “娘娘。”如此境况的百般匆忙中,孟祥小内侍还不忘合乎礼数恭恭敬敬地同她行礼,这份安分守己晓得自己本分的小内侍,她见了倒很是欢喜。

    毕竟是煜王身边甚是得宠的心腹,她似礼尚往来地回了个礼。

    一番很是客气地见礼之后,孟祥小内侍甚是匆忙地开口:“娘娘,殿下让小人亲自来请娘娘,请娘娘即刻移步内庭大厅。”

    “即刻?是内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她有些疑惑,疑惑得有些吃惊。

    “娘娘即刻随小人前去,便晓得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大事了。”孟祥侧过身子,头却丝毫也不见得抬一抬,那步伐确实极其迅速。

    她皱起眉跟了上去,怀着一颗微薄又极其的好奇心走出了白珏阁直直往内庭大厅的方向杀去,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自从她嫁进煜王府之后,内庭里的事情便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亭秋和邢尘两个,将府上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人和事打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丝毫不劳她操一丝的闲心,却也什么事都丝毫不会瞒她。

    再说了,煜王他一向没有这个空档和闲心插手内庭事务,自她嫁过来一向全权将内庭理事大权交与她且一向交得甚是放心。此番甚是隆重地着她去一趟内庭大厅,便是这几个月来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大事。

    正头疼着这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大事,也想方设法地无论如何也要解上一番。

    这样的当口,她却丝毫没有留意到一直跟在后头的孟祥小内侍低着头悄悄然越过随行的仆从这层层的阻碍靠了过来,挨近她压低了声量,声音传到她耳边却异常清楚:“今日安侧妃到硕莪苑做客,顺带重提了一番旧时的主仆之情。却不知怎的,甚是巧合地碰见了梁侍容有恙,借此机会从梁侍容的住处里搜出了一些白珏阁送过去的首饰礼盒,在那礼盒中,搜出了一些自带麝香的香囊。”

    “安侧妃大惊,立马将此事上报给了殿下。巧的是今日殿下休沐,并未去军营里处理政事也在府中。安侧妃拿着白珏阁送过去硕莪苑的麝香闹了起来,说什么也要状告娘娘。”孟祥细声细语地说,言语间却极其仓促:“如今殿下已然请了太医到硕莪苑诊治梁侍容,着小人即刻到白珏阁将娘娘请来一问究竟。”

    “麝香?白珏阁送去的礼盒里,根本并无此物。”她步伐匆忙,脑子却丝毫未曾闲着。

    梁侍容虽然出身卑劣,也才刚刚脱了贱籍,也没有什么理由为她大肆操持入府的大喜事,只不过简简单单地办了意思意思了事。那入府的典仪形容,还丝毫没有安氏晋封侧妃来得要隆重些。

    她觉得一个女人,纵使只是嫁给人做妾,这一生仅仅只有一次的机会当不会希望像如此一般默默无闻,随意了事。谁都渴望像安侧妃一样有着显赫的娘家,虽然位至妾室却王府里混得风生水起蒸蒸日上,在外头得宠非常的名声都快盖过她这个煜王府里的正牌娘子。

    是以怀着这一腔同情,她也难免对梁侍容多照拂照拂了些。让人从库房里找出几件她从前陪嫁过来的首饰宝贝,挑拣挑拣几样上好的送过去硕莪苑里帮衬帮衬。可这些首饰,都是经了亭秋邢尘他们的眼睛,再到她这里细细判过的,绝不会有什么类似于麝香这等送过去硕莪苑对梁侍容有害之物。

    礼盒是煞有其事,可麝香,又该从何说起?

    孟祥同她仓促却迅速地说完这一席话,便自发地放慢脚步靠到随行队伍之后,似乎方才他同她说的那么一些话不过是她的臆想。可她未曾有这个闲心去思虑孟祥这一席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又是为何特意提点她。

    眼看内庭大厅便在眼前,入厅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早知安氏不会同她告诫她的那样恪守本分不逾矩。却不成想,她倒是如此会来事。

    这速度,这效率,还真真铤而走险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身后一个梳茶和一个亭秋,随她一同步入了内庭大厅。内庭大厅里头倒是热闹得很,不远处皱着眉,一脸肃穆的,她的夫婿煜王端端坐在主座上抬眼望向她的方向,脸色阴沉难解。

    坐在下座的,便是她那个妆容精致满脸娇俏的,同她一直很是不对付又不肯妥协的,新近升迁大喜的安侧妃,朝她投过来一双颇有含义的眼神。

    她觉得每每有她好戏上场的时候,总能见到这位娇俏可人安侧妃。

    “臣妾参见殿下。”她步到内庭大厅中,颇为合礼数地朝她的夫婿行了个礼。

    “芸儿参见王妃娘娘。”她的身旁,安侧妃颇为唏嘘地起身,也颇为唏嘘地同她行了个不大体统的礼。

    “都免礼吧。”

    这样的境况放在平日里的这种时候倒是稀奇得很。往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煜王一个,煜王府上最受宠的娘子安侧妃一个,煜王府上明媒正娶的煜王妃她一个。他们三个齐聚一堂,不为盛典不为家宴,倒是多少回都难见的一番场景。

    她平身,不过站在内庭大厅的中央,安侧妃便先她坐到了下座。

    “早闻西夏倾阳长公主名声在外很是厉害。今日一见,姐姐手段可真是高明,神不知鬼不觉的,芸儿至今还能好端端站在殿下和姐姐面前,实在是芸儿命大。”安侧妃浅笑了一声,接着说:“梁侍容还是姐姐做主替殿下收下的,如今又对一个尚且还未见世的孩子下手,可真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啊。”

    “我尚且进来,妹妹便没来由地同我一股脑地说了这么多,”她一顿,一片淡然地看过去:“莫不是妹妹受不住夏热,病糊涂了胡说吧?”

    “你……”安侧妃朝她怒瞪了一眼:“姐姐手里不干净,做了什么事,何必装作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大家都干脆利落一点,不是很好吗?”

    “干脆利落也要看谁。对老实人说老实话,对心怀鬼胎的人说老实话,我怕不是嫌命长吧。”

    “你……”

    “行了。”正当她和安侧妃终于要就此事争论个不休之际,上座却传来一阵极轻的喝止声,语气却足以震慑堂中众人。

    “殿下,明明就是王妃娘娘要害芙兰,还在这里声东击西扰人视线。”安侧妃倒是最先反应过来,娇滴滴地撒娇:“殿下,你可不能心软啊。”

    “我做了什么,”她看过去,一脸无畏:“连我都给安侧妃绕糊涂了。看上去,我做的事倒是安侧妃你最清楚啊。”

    “王妃娘娘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难道要说,硕莪苑里的麝香都是梁侍容自己放进白珏阁送来的礼盒里面栽赃嫁祸王妃娘娘吗?”安侧妃说:“王妃嘴上功夫伶俐得很,上至贵妃娘娘,下至公主殿下,谁不领教过王妃娘娘嘴皮子的厉害啊?妾身若是要说,自然是说不过娘娘的。可是非对错摆在那里,人证物证俱在,娘娘难道还能否认了不成?”

    “人证?”煜王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同样错愕的她。

    “殿下若是不信,何不召人证进来问话,是非经过,岂不是一问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