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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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2

    深蓝生长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那是一个蓝色的星球,他出生之时,入眼的就只有深海的静谧与黑暗。深蓝出生的时候,就是一条独身的人鱼了。

    根据人鱼遗传的种族记忆,他懵懵懂懂的在那颗星球上长大,直到有了人类的踪迹出现在了那颗星球之上,他才顺着本能,从人类那里偷了一艘飞船,离开了这颗从小生长的星球。

    离开之后,就开始了一场漫无目的的流浪。

    深蓝不记得自己换了多少颗星球,根据人鱼的遗传记忆,为了不让人类发现他们的踪迹而产生什么可怕的想法,深蓝一直在躲避着人类,每当星球上出现人类的活动迹象时,他就忙不迭地驾驶着飞船离开这里。

    人鱼的寿命悠久漫长,深蓝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活了多少年了。他按着记忆中的方法锻炼着自己,指甲中藏着锋利的凶器,体魄强健,甚至可以立刻水生活。

    除了不断强大,唯一不变的就是远离人类。

    深蓝以为自己的生活就会这样下去,直到遇到一个雌性人鱼,然后和她交尾,生下小人鱼之后,再将自己的小人鱼独自一鱼留在海中——就像他出生时一样。

    结果他遇到了阿亚。

    那个时候,深蓝刚到那个新的星球不久,漫长的旅途让他十分的疲惫,于是一到那颗星球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他从匆匆找到的湖中钻了出来,一睁眼便发现地上多了几颗树苗。

    等等……深蓝眨了眨眼。怎么可能会有树苗呢?昨天还没有的!

    就在深蓝震惊之中,零星的几颗树苗之中的那颗大树突然绿光大盛,等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大树已经被一个人所替代了。

    人类!

    深蓝一甩尾巴,翻身潜进了湖中。

    “……”

    阿亚茫然地摸了摸脸上的水,看着眼前动静颇大的湖面,只能恍惚地想起眼前一闪而过的一片水蓝色,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湖面,沉默了。

    他挠了挠头,不再在意,转身勤勤恳恳地去种树。

    深蓝在湖中潜了许久,忍不住想要出去,传承记忆之中恐怖的画面又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按捺住了,一直等到了天黑为止,直到月光洒在粼粼的湖面上,他没有在听见岸上传来的任何动静了,才慢吞吞地在湖中冒出了个头。

    白天时那个人类出现的地方,又出现了一棵大树。

    深蓝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关于什么可以在树和人之间切换的种族,他不明白那个可以在树和人之间转换的人是谁,但是也不敢轻易在他面前露面。深蓝悄悄地在湖中冒了个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白天那个人类的出现,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朝岸上游去。

    他虽然是人鱼,但是也能在岸上自如的行走,所以平时也会分出很大一部分时间去岸上。深蓝游到岸边时,正思忖着那个人类究竟是谁,突然眼前绿光大盛,他浑身一僵,再也不敢动弹。

    深蓝抬头看去,正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之中满是好奇。

    “你是谁?”阿亚往湖中看去,在月光之下,水蓝色的尾巴隐隐可见。他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你是……人鱼吗?”

    回答他的是和白天一样的水花,阿亚只来得及看到一条水蓝色鱼尾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然后那个水中的人鱼就不见了踪影。

    这可怎么办?阿亚回头看看已经栽种下的树苗,有一点忧伤。珂塔斯人生长的地方从来都是没有人的无人星球,他本来是打探好了,谁知道突然出现了一条人鱼,人鱼算不算在人里面?

    而深蓝也有和他一样的烦恼。

    宇宙那么大,能适宜居住的星球却很少,大多数都已经被人类占领,深蓝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颗星球,谁知道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现已经有人类来到了这颗星球之上……话说能在树和人之间切换的人类,真的是人类吗?

    有了两次出水的意外,深蓝委屈地缩在湖底,再也不敢冒头出来了。

    他等了好几天,数着照在湖面上的阳光变成了月光,却一直没有听到那个人类离开的动静,反而是他就快要按捺不住无聊时,湖面突然被扔进来一片树叶。那片树叶被一根树枝按着,并没有浮在湖面上,反而是沉了下来,一直到了深蓝的面前。

    深蓝犹豫地伸手接过叶子,那根树枝才抽走,他看了一眼,只见树叶上有两行他看不懂的画,以及一幅人像,而人像赫然就是他的样子。画像惟妙惟肖,深蓝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打算干什么?是要威胁他吗?然后就要把他抓走,就像是传承记忆里的那样,将他绑在冰冷的试验台上,从此只与手术刀作伴。

    深蓝的心中怒火大盛,那片叶子被他撕碎,然后顺着浮力飘到了湖面上,他再也生不出要出去的念头了,只是抬头看着湖面,一根树枝伸了过来,将那几块碎叶子捞走,看上去十分的落寞。

    深蓝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他甩了甩尾巴,沉在湖底不再动弹。

    似乎是被他的举动伤透了心,阿亚在这之后都不再有什么举动,两人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湖底,彼此一言不发,深蓝偶尔会从湖里冒出头来,但也只看到阿亚在忙碌种树的背影,就算是看到了他,也只是当做没有看见一般。

    咦……

    深蓝试探地冲他甩了一尾巴,水从湖中溅起到了阿亚的身上,阿亚转过身来,温和而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地拂去了身上的水渍。

    这个树人……看上去没有记忆里那么可怕的样子?

    深蓝犹豫地趴在岸边看了他一个下午,两人的僵持才终于在阿亚的主动示好中结束。

    那是夜晚,月亮爬上了梢头,阿亚已经变成了树形,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有着朦朦的光辉,深蓝对着他发了一会儿呆,刚准备转身潜回湖里,一根树枝却突然伸了过来。他回过头,一个熟悉的画着人像的大叶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个的人像旁边,还多了一棵树。深蓝猜那棵树就是阿亚。

    画像上的树伸出了一根树枝来,和人鱼手牵着手,表达着阿亚的友善。可是结合起记忆中的那些画面,深蓝觉得对面的那个树人这样子做一定是故意示好,是为了打消了他的防备,然后便……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还是接过了那片大叶子,带着它沉入了湖底之中。

    第二天,当深蓝从湖里冒出头来时,阿亚主动和他搭了话:“你好。”

    “……”深蓝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阿亚兴致勃勃道:“我是阿亚,是个珂塔斯人,你是人鱼吗?”

    深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即使受到了冷待,依旧没有打消阿亚的热情,就算深蓝一天都没有说话,他也可以喋喋不休地讲上一天,认识没多久,深蓝就对这个树……珂塔斯人了如指掌了,也明白了他来到这个星球只是为了种树……啊,繁衍珂塔斯,也清楚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来到这个星球的很多天之后,深蓝终于上了岸。

    阿亚对此十分震惊:“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竟然可以上来?!”

    深蓝甩了他一尾巴水。

    深蓝放弃了这颗星球上的大海,住进了那一片湖中,晚上抱着大叶子入眠,白天就上岸看着阿亚种树,他看着阿亚种了一大片的树林,绵延无际,回过神来时,已经和阿亚做了好久的邻居了。

    如果不是人类的飞船突然到了这颗星球上,深蓝还会继续和阿亚生活下去。

    对未知星球的开发缓慢而迅速地进行着,眼看着自己的踪迹就要被发现,无可奈何之下,深蓝只好找到了阿亚:“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走?”阿亚愣了一下,手中的树苗倒了下去,他连忙扶了起来,埋头栽种着,随口道:“不,我还要在这里繁衍珂塔斯。”

    “……”深蓝沉默了一下,小声道:“人类来了,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亚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我会在这里等着深蓝回来的。”

    深蓝看着他:“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我会在这里等着深蓝回来,等我将繁衍珂塔斯的任务完成,到时候,不管深蓝想要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阿亚顿了一下,回头冲他笑道:“而且深蓝很快就会回来的,不是吗?”

    深蓝低声应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过去帮阿亚一起种树。第二天他就走了。

    飞船离开时,阿亚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又很快地低头继续种树……没关系,等到深蓝回来,等到他将母树交给他的任务完成,那个时候,不论深蓝想要去哪里都没有关系,他都可以陪着深蓝去。

    结果深蓝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阿亚才总算是明白了深蓝临走前的意思,他慌张地加快了种树的速度,想要种完树之后就去出发找深蓝,结果完成之后,一觉醒来,世事变迁,自己却再也没有办法变成人了……

    没关系。阿亚在自己的叶子上画着深蓝的画像。没关系,深蓝应了会回来的,也答应过他以后要一起遨游星际的……如果他走了,万一深蓝回来了,却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如果,如果深蓝再也不回来了,那他当然是要出发去找深蓝了,可是深蓝……会不会回来找他呢?

    两人的生命都十分的漫长,阿亚一直留在那个湖边,和珂塔斯人在一起,往往大睡一场之后就是过了十几几十年,他也不记得等了多久,睡醒时带着鱼尾巴套游泳已经成为了习惯,直到有一天,他才终于等到了幼年时的温知瑜和邵丞。

    这个时候的阿亚已经明白想要找到深蓝是多么不容易,但是没由来的,他还是把希望放在了这两人的身上。

    深蓝也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他换了好几个星球,每天数着日升月落,一确定了飞船上的人类之后才会离开,直到最后一个,终于在那里发现了一片熟悉的大叶子。

    ……

    当很多年之后,两人收到了从遥远的首都星寄来的信息。

    他们的儿子——阿岚,一个珂塔斯的人鱼,嫁出去了。

    这个时候的阿亚已经有一手好厨艺了,他刚煎完鱼排,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阿亚沉默了一下:“当初他们帮我找到了深蓝,那么作为谢礼……把阿岚嫁出去应该没关系吧?”

    如果不是阿亚,深蓝早就已经把阿岚扔在了某一个无人星球上——就像是他刚出生时那样,他没有阿亚的烦恼,随口应了一声,又转身去翻菜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