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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喧闹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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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厄录第二卷豺狼虎豹第六十九章喧闹大山“八!”

    虎子面前紫光一闪,没有去看那脱去龙身,已经化作一柄尖锐长枪刺入地底的雷劫,一声大喊,抱着妹妹转身跑回洞里。

    “第八道了,第八道了,”

    虎子一边念叨着,一边放下妹妹,弯下身去,小心的把呼吸平稳许多但还在闭目沉睡的娘亲背在身上。

    娘很轻,虎子记得前一段时间,抓到的瘦瘦的山羊,都要比娘亲重,后背能清晰的感觉到随着娘的心跳,那细弱的肋骨敲在背后,虎子很担心,一会自己如果跑的太快,娘会不会很难受。

    瘦弱的胳膊像两根干枯的芦苇,轻飘飘的挂在胸前,还好,肩膀处细微的热气浮沉在耳边,虎子放心了好多,一把妹妹抱在胸前,轻声安慰道,

    “小云,捂住眼睛,什么时候哥哥让你松开,你再松开。”

    小姑娘很听哥哥的话,懵懂清澈的大眼睛紧紧闭上,两只小手捂在眼前,小猴子一般,缩在哥哥怀里。

    虎子扫了一圈幽暗潮湿的山洞,没有眷恋,也没时间愤怒怨恨,轻轻的说了声,

    “娘,咱们走。”

    转身走向洞口。

    阴山坑洞壁上,那本来自囚在山洞里的巫蛊族人,洞前的铁门还有里面锁在女人腰腹上的铁链都已经崩碎。

    小男孩,小女孩,还有那些面色青紫,眼睛通红的兽奴,都伸着脑袋,有呆滞木然,有畏惧怯懦,也按捺与期待。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火星。

    朱允炆静静的站在牢笼内,他面前的牢门也崩碎成了铁屑,可他还是没有走出牢笼,半面焦黑,半面是人,用那双温润安宁的眼睛,看着那颗火星。

    虎子走出来,站在狭窄的石道上,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山洞边的人都转头看着自己,虎子没有说话,低头沿着小道,朝着山洞底奔去。

    平稳,轻快,就像他平时拎着那柄小刀片,在山野间追逐着山羊野兔那样迅捷,可这次,没有了绷紧的脸,越跑越是开心,禁不住裂开了嘴。

    踏,踏,踏。

    在同是奴隶的族人注视下,虎子一直奔到山洞底,停了下来,轻轻喘息着,看见洞底牢房内的朱允炆,咧嘴一笑。

    那双眼睛明亮的像是漆黑夜空里的星星,酝酿着南疆荒原上的野火。

    虎子转过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头颅,对着山壁,放声大喊,

    “大山!”

    大山,大山,大山!

    闷雷阵阵,劲风肆虐,刀兵轰鸣的南疆阴山祭坛中,回荡着清澈激扬的声音,压不断,吓不倒,抹不去。

    “在看着我们!”

    声音还在回荡,喊话的人已经闷起头来,沿着那铁栏圈主的山道,奔跃而上,星光化作摇曳的火苗,即使泪眼,也挡不住炽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更何况,这颗星火,落在了堆积几千年的火药上。

    轰!

    阴山中,好似闪过绚烂火光。

    人声鼎沸,哭泣声,叫喊声,怒吼声。半大孩子,年轻的兽奴,背着抱着牵着自己仅有的挂念,冲出洞口。

    脸色青黄眼中带血的兽奴握着那不停吮吸鲜血的刀柄,化作熊熊火刀,琉璃水剑,没有对准山神,只是护着南疆仅有的火种,跟着那颗火苗,朝着北方奔去。

    大山,在看着我们。

    大火过后,阴山坑洞忽然安静了下来,朱允炆站在牢笼门口,看着最后一道人影消失再坑洞边缘,慢慢的转过身来。

    堆在石墙脚落的书册整整齐齐,书桌上也擦的干干静静,石头床上的干枯稻草也好似棉被,四四方方的堆在中间,更里面的石头灶台,也被一点灰尘也没有。

    “真是个持家的好孩子。”

    朱允炆低低的念叨了一声,坐在床头,愣愣的坐了一会,三十多年人生掠上心头。

    忧心忡忡的皇太孙,意气风发的建文帝,残忍癫狂的疯狼,画地为牢的囚徒。

    皇爷爷,父亲,四叔,皇后,大儿子,还有,据说还活着的小儿子。

    站起身来,朱允炆缓步走出牢笼,沿着那条南疆火焰烧灼过的石道,走到了坑洞之上。

    天边时波澜翻滚的九重紫雷劫云,金蟾白龙浑身浴血的冲撞交缠着,和那双头怪蛇厮打的飞鹰羊叔叔像是疯了,朱允炆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和凝眉挣得一丝生机。

    远处几片战场上,虎豹怒吼,佛音阵阵,电光摇曳,那是隐卫在除魔。

    朱允炆点点头,转身也朝着北方,依稀可以看到那奔跑的黑影,更远的地方,似是火枪长鸣,石兽嘶吼。

    朱允炆没有停滞,沿着众人的脚步,也照着北方奔去。

    “我也要去面对自己的罪与罚了。”

    轰隆!

    天际一道闪光,漫天紫云汇聚在一起,化成一只紫光闪烁的飞凤,一声凤鸣响彻天际,朝着地底俯冲而下。

    九重紫雷劫,第九道。

    ......

    铁凌霜坚定的认为,这个世上,比自己坚韧勇敢能吃苦的人应该是没有的。

    小的时候,就可以在一群小跟班大张的嘴巴中,爬上几十尺高的大树顶端,去把那嘎嘎叫的乌鸦窝拆掉。

    当然,得意洋洋之后,回到家中,解释不了为什么娘刚做好的衣服变成了破败布片,手掌心又肿的老高。

    后来,被钟离九那妖怪带到了青城山。

    那个穿着火红衣服的母老虎手里拎着柳条,就站在自己身后,而自己站在书桌前,拎起毛笔,去抄写那堆积成山的秘籍,连秘籍里面据说是钟离九那厮的批注也要抄。

    不能弯腰,不能动腿,不能擦汗,连脸上盯着一只小虫子,也不能赶走,只要身行稍微动一下,或者字迹稍微潦草,那只细细的柳条就会甩在自己后背。

    没有红肿,没有伤痕,也不会流血,就是火辣辣的钻心疼痛,带着恼怒与恨意。

    一丘之貉。

    铁凌霜恨那个母老虎,但心里骂她是傻子,本姑娘抄的都是青城内门的绝密秘籍,从《青城经络》《青城穴解》,到《浩然气》,到《风云会》,再到《百兵所向》《火凤决》,只是挨上几鞭子,值。

    每天数不清的鞭子,完了还要端茶倒水,帮她做饭洗衣服,但也修成《百兵所向》和《火凤决》。

    眼看典籍已经抄完,自己也成了书中所说的绝世高手,那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看在你傻的份上,就不杀你了,偷走兵楼里的那把剑,略作惩戒吧。

    然后,玄武湖畔,绝世高手被废掉了内息,冰冷刀锋撕裂肌肤的蚀骨剧痛下,铁凌霜一声惨叫也没有,身上伤疤纵横,连容貌也都毁了,铁凌霜依然死死盯着钟离九,脑子中想的都是怎么咬死他。

    至于之后在大黑笼子里,拎着铁扫把扫几天地都不能停歇,身上缠满铁索还扛着重重地石头不停的转圈奔跑,这些劳累和痛苦,在看到钟离九嘴角那丝轻蔑可恶的笑意中,都瞬间消散。

    铁凌霜认为,只要自己能手刃仇人,所有的苦难都能承受。

    可铁凌霜不喜欢,自己在意的人,自己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也吃着苦,而且比自己抗下的苦难,要更多。

    不喜欢只是不喜欢,现在的铁凌霜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所以,他们都要死。

    祭坛深处,青龙红龙盘旋成的大山身上,闪烁着点点金光,好像是在晒着鳞甲。

    原本盘坐在山顶龙口中间那块玉石上的鐡凝眉,已经消失了踪迹,只有一团淡淡的银光,那是代寒舆的一缕阴气化作的银蛇蛊,没有受雷劫的影响,盘成了小小一团,漂浮在半空中。

    趴在红龙口中刚出生的法兽獬豸,一只小小的黑羊,好像沉睡下来,只有眉心那一点金蚕蛊的印记,在微微闪烁着光芒。

    铁凌霜盘坐在山脚下的石台,平静的异常,长刀横在膝上,双手搭在刀鞘,轻轻的按着,血气凝聚在眉心,收放间,细若发丝的殷红血线攀爬脸上又遍及全身,龙鸣肆虐。

    盯着那缓缓那小小一团银蛇,铁凌霜按在刀鞘上的手掌轻轻颤动,抬起手指,轻轻的摸了摸眉心那抹散着淡淡温热印记,想起代寒舆眼底深处的疯狂,铁凌霜嗤笑一声,

    “等一会,让你看下,什么是真正的疯子。”

    正酝酿着破罐子破摔时,头顶山洞间猛然一亮,随即凤鸣九天之声响彻,铁凌霜站起身来,拎着长刀,仰头看去。

    轰隆隆!

    凤鸣响彻,紫雷化凤,从那已经被劈成了大洞的顶部钻出,凤眼一片紫黑,带着呵呵天威,轰鸣嘶吼着,朝着石台上那团银蛇俯冲撞去。

    一股奇异无形的力量笼罩着那条银蛇,九重紫雷劫,第九道的雷凤,冲到了那银蛇头顶三尺,撞上了那股力量。

    没有惊慌,雷凤或许本来就是冲着那虚无缥缈的力量撞去,两相交接,雷凤形体骤然消散,化作了细小的电光,不停的溅射出细长的剑光,涌进了那片虚空。

    滋滋,滋滋。

    转瞬间,这最后一道劫雷化作一条条细小的紫雷血脉,滋滋鸣响着,奔涌冲撞,勾勒出一道纤瘦婉约的女子体型。

    没有皮肤,没有血肉,没有骨骼,只有条条紫色血脉奔腾,在中间汇聚成一团耀眼的雷心,一闪一闪,好似跳动。

    九重紫雷劫,一重淬体,二重赋灵,三重问心。

    和三重清雷不同,九重每一道,都是前几道雷劫的累加,一道加着一道,在第三道淬体的时候,鐡凝眉化作的那只幽蓝孔雀,血肉已经渐渐崩塌,化作飞灰,只有一丝神魂还在。

    下面一道比一道重的六道,都是对着那缕飘荡在玉石上的神魂劈下的。

    如果不是详细了解过九重紫雷劫,还有那条一直沉睡的银蛇在告诉她凝眉还活着,铁凌霜早就拔出长刀,对着天上的劫云冲过去了。

    看来眉毛这十年的吃苦,也不都是坏事,没有万蛊噬体,不可能在血肉崩塌后,勉励维持住这一缕神魂不散。

    铁凌霜点点头,以后,自己打败钟离九那厮,抢过属于自己的血脉,也要学着眉毛,在这一道一道的紫雷中,活下来。

    耳朵里响起了轻轻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眼前的雷光也越来越亮,铁凌霜眯起凤眼,紧紧盯着那一团璀璨雷光间,好似长出了骨骼血肉隐隐还飘扬着长发的身影,嘴角微微挑起。

    咚!

    一声闷雷回荡在山洞里,伴随着刺眼闪光,铁凌霜长刀护在胸前,屏住呼吸,紧紧闭上眼睛。

    过了几个呼吸息,面前渐渐黯淡下来,铁凌霜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眯起眼睛,看着前方。

    长发飘扬,白衣飞舞,左手手背正中,铜钱大小的孔雀印记,娇艳似梅,已经渡过雷劫的鐡凝眉紧紧闭着眼睛,脚踏虚空,漂浮在山顶处。

    没有睁开眼睛,右手轻抬,那下方盘踞的青色石龙仰天嘶吼,暴虐狰狞,疯狂的抖动间,浑身金光闪闪,原本坚硬的石块也没有崩塌,好像有了血肉,摇头摆尾着,腾空而起。

    山顶那块昆仑玉髓中,那被刻印其中的幼小寒龙躯体猛然闪过一道金光,撞碎玉石,凌空一闪,掠到那石龙两只巨大的龙角之间,轻轻趴伏下来,好似一抹印记,青色石龙也陡然安静下来,静静的盘踞在半空中。

    闭着眼睛的鐡凝眉嘴角微微扬起,左手手指也跟着轻轻一颤。

    咩~

    那只刚刚出生的法兽獬豸,眉心淡淡金光起伏,仰头一声轻喊,凌空奔跑,趴伏在盘踞着的红龙眉心,老老实实的趴伏下来,那只红色石龙也渐渐漂浮到半空中。

    果然,身为金蚕蛊母,过了九重雷劫,那些化作仙山血肉的金蚕也带着她的一缕气息,可凌空而行。

    铁凌霜仰头看着漂浮在鐡凝眉身侧的两条长长石龙,隐约可以感觉,气息平静,好似是真的龙一般,不过躯体大了许多,两三丈粗,二三十丈长,盘踞在鐡凝眉两侧,好像两座小山。

    盯着半空中气息开始逐步攀升,也逐渐混乱冰冷起来的鐡凝眉,铁凌霜冷冷一笑,

    “哎!怎么?打架还要先找两个帮手吗?”

    听到妹妹的声音,鐡凝眉睁开眼睛,眼神清澈温婉,依稀还是不久前的样子,只是眉心泛起一条银色小蛇,冰寒气息更加混乱。

    心神依然属于自己,就是肢体开始渐渐不受控制,鐡凝眉没有慌乱,看着下面身上渐渐泛起火光的妹妹,轻轻一笑,

    “闹吧,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