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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老狗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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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厄录第六十四章老狗闭眼既然不老不死,那有什么可怕的。

    走道淡淡云气凝聚成的牢笼壁,铁凌霜脚步没有停止,直接迎面撞了上去。

    没有任何阻碍,从云气中一穿而过。

    不用开门,不用遵守任何准则,就如此简简单单的从牢笼脱困,铁凌霜嘴角刚要扬起,看到面前的景象,忽然就拉了下来。

    一模一样的十丈牢笼,她依然站在中心大道中间,脚边躺着长刀,身前身后各有两扇木门,隔着二十丈的空间,遥遥对望。

    “梦中梦,有意思。”

    大梦惊醒,忽觉仍在梦中,称为梦中梦。

    靖难围城,济南城将破之前,小铁凌霜曾经做过一个噩梦,她在一望无际大草原上,被狼群追捕。

    跑得精疲力竭后,群狼一轰而上,尖利的爪牙咬上来的时候,她骤然惊醒,却发现到了森林中,仍在横生的枝杈间飞奔,身后有只大老虎,纵跃扑来。

    又是狼,又是虎,被老虎惊醒,又被狮子大象追,然后变成了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那一夜,深深坠入梦魇的铁凌霜被爹爹抱在怀中,瑟瑟发抖,直到最后睁开眼睛,看见了爹爹娘亲关切的眼神。

    从记事起,调皮捣蛋戒尺都打断了好个都没有哭过的铁凌霜,嚎啕大哭。

    梦境即是心境,身怀灵风血脉,对危机极其敏感的铁凌霜,以后的日子果然就如梦中,家庭支离破碎,落入虎口,十年都在危机四伏中不停的奔跑,奋进。

    从往事中收回心神,走到木门前,推开木门,穿过牢笼,又站在同样的牢笼中心,验证了自己的猜测,铁凌霜没有再去尝试,沉静下来。

    那老不死的说,要同时打开两个门,走出去,才会脱出牢笼。

    至于脱出牢笼之后,面对的会是什么不用多去考虑,如今的重点是破开这一关卡。

    “举凡考题,答案都在题目之中,要破开别人给你设下的障碍、局限,最好的方法,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脑海中有响起了钟离九那厮酒气熏天的教导,铁凌霜厌烦的拍了拍脑袋,破口大骂,

    “怎么哪都有你!闭嘴!滚!”

    若不是留着脑袋有用,真想把它摘掉!

    青城山上五年,见到的人寥寥无几,尤其是那只母老虎,看见她那张臭脸和手里的鞭子就心烦。

    金陵城的五年,尤其是前面三四年,基本上每一天都在鸡鸣寺的地底扛着大石头,听钟离九这厮在耳边呱噪。

    如果只是废话还好,关键不管是清醒着还是酒醉,这厮说的话都有那么一两分道理,听得多了,即使再不愿意,也记住了。

    那些被扔在记忆角落里的教训很会挑时间,每次到了危机关头,都会不自觉的冒出头来,告诉她如何抉择。

    恨恨的骂着,可铁凌霜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那道声音,细细思索起来。

    题目之中,有答案,那这一道题目,是什么?

    “要同时打开这两扇相隔二十丈的门,这个是题目,可他却有封了我的内息,抽走我的力量,这很正常,如果是钟离九那厮在,轻飘飘一掌,劲气就可以到对面,这样同时打开两扇门,就很轻松。”

    “不对,不对,这样虽说是断绝了我在打开左边这扇门的时候,扔刀去砸开右边那一扇,可这也不对。抗不起刀,可我还有刀鞘,同样能砸开。”

    找到了一丝破绽,铁凌霜伸手摸向腰间,刀鞘还在。

    三尺刀鞘虽然也重,但拿在手里,却还是很轻松的,她打量着乌黑的刀鞘,得意洋洋的点头,看来刀鞘的作用很大,不仅可以藏刀,还能砸人。

    再次走到木门之前,木门很轻,不用半分气力,就能轻易推开,没有着急,铁凌霜站在门前细细的打量。

    棕黄色的木门,纹理分明,很简陋,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只是木门正中,寥寥几笔,雕刻着一只上身为人下身为鱼的鲛人,在浪间嬉戏,无比惬意。

    如果只推开一扇,走出去又会是一个同样的牢笼,按照那老不死的出的题目,要同时打开两扇,才能出去。

    铁凌霜回头看着二十丈外另外一扇紧闭的木门,锐利的眼神仍在,可以看的出,另外那扇门上,也有着一只简洁的鲛人纹路。

    既然是鲛人一族的蜃楼,门上刻着鲛人无可厚非,没有细想,她只是望向那扇门,测算着力道。

    刀鞘重三斤七两,一只烤鸭的重量也大多如此,现在苦练多年的力气虽然没了,但把一只烤鸭子扔到二十丈外,勉强还能作到。

    只要扔出刀鞘,在它砸开那扇门的同时推开面前这扇,这道考题,岂不是就破了?

    说干就干,铁凌霜握着刀鞘,手臂高高扬到头顶,凤眼眯起,盯着二十丈外的那扇门。

    力量不再,技巧经验还在,深深吸起,缓缓吐息,平稳心境,保证胳膊没有一丝颤抖,三四个呼吸过去,握着刀鞘的手臂终于连一丝细微的颤动都消失不见。

    “喝!”

    一声轻呵,眉头扬起,三斤七两的刀鞘脱手飞处,随即飘身后退三步,手掌搭在身后的木门上。

    刀鞘半空呜呜旋转着划出优美的弧线,掠过二十丈空间,稳稳的砸在那扇木门正中,于此同时,铁凌霜手臂一阵,身后的木门随即大开。

    “嘭!”

    一声闷响,二十丈外的木门被砸开。

    三斤七两重的烤鸭子砸在人脸上,那人肯定也会仰头就倒,更何况轻飘飘的木门。

    两扇门窗同时开启,铁凌霜扬起嘴角,对着半空得意的挥了挥手,大骂了句“笨蛋”,随后走出门去。

    “笨蛋~笨蛋~”

    刚刚声音还在牢笼内徘徊,又一次站在牢笼中心的铁凌霜的脸,黑如锅底。

    长刀躺在脚下,双门紧闭,刀鞘安静躺在左侧门前,烤鸭子一般。

    “你又不守规矩!什么蜃楼,我看你是无耻小人,我同时打开了两扇门,凭什么还在这里?!”

    仰头骂天,天上却没有任何回应。

    此刻,无声成了最大的蔑视,告诉跳脚大骂的铁凌霜,谁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骂的累了,铁凌霜喘着粗气走到门前,捡起刀鞘,开始回想。

    刚刚好像是刀鞘先砸上了这扇门,之后她推门的时间,应该迟了一瞬,所以两扇门并非同时打开。

    所以才没有走出去?

    这一怀疑不要紧,越想越觉得靠谱,铁凌霜不仅有些羞愧,错在身,白骂了这么多时间,浪费了如此多的力气,竟然是给别人看笑话,丢人丢到了老家。

    “反正要砍碎蜃楼,临死之前,给它点甜头,不怕它以后说出去。”

    如此安慰着自己,铁凌霜不再丢人的事上耗费心力,迅速调整心情,手拎刀鞘,摆正姿势,开始了新一轮的砸门。

    “嘭!”

    “嘭!”

    ...

    “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砸了多少次门,铁凌霜手握刀鞘,躺在地上,仰望着牢笼壁上的云气渺渺,眼中茫然。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精神,扬起手臂,看着已经变地破烂不堪的刀鞘。

    鲨鱼皮的刀鞘,内里包裹着小牛皮,两层皮革中间夹着一层薄薄的熟铜片,这样的刀鞘,既坚韧又柔软,不轻不重,手感极好。

    可是现在,却已经破城了棉花一样,外层的鲨鱼皮成了破布,熟铜片早就变了形,处处裂痕,歪成了狗腿一样,至于最里层的小牛皮,早就脱落下来,被扔在一旁。

    心疼刀鞘,但铁凌霜更加灰心。

    砸门砸了几万次,每一次她都觉得,不是刀鞘砸门早了点,就是推门晚了点,来来回回不知道几千还是几万次,竟然没有一次是同时。

    原本铁凌霜并没有灰心,熟能生巧,只要再砸个几万次,总能同时打开两扇门,从这牢笼里光明正大的出去。

    只所以瘫软在地,她刚刚正要砸出这破烂的刀鞘,忽然想起了钟离九教导过的一个道理。

    记得那此是钟离九酒醉之后,指导她练剑,说的兴起,随手比划,长剑电光火石间,把一块方形石头整整齐齐的切成了大小相等的两半。

    看着那两半石头,又看了看撇着嘴的铁凌霜,酒鬼忽然没了兴致,抱起大酒坛子躺在一旁,醉言醉语,

    “画不出一点弯曲都没有的线,也画不出纯正浑圆,功夫再精也不行,就比如世上没有两块相同的石头,没有两个相同的人。”

    原本铁凌霜只当他酒后胡拎,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没有人能划出来绝对的直线,也没有人能画出来绝对的圆,只能无限接近。

    济南府中有句老话,“老狗闭眼,左先右后”,铁凌霜以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问了爹爹,才知道,这句话和“狗眼看人低”是一样的道理。

    说狗闭上双眼,看起来是同时的,却总时左边先闭上,右边后闭上,所以会给人一种错觉,它闭上眼睛的瞬间,用一只眼缝在瞄人,实在蔑视。

    其实,不止狗如此,鸡鸭猫猪,和人都一样,只要是有两只完好眼睛的存在,看似是同时闭上眼睛,实际上都分先后,只不过观察的人修为不到,感觉不出来,以为是同时闭上。

    如果按照这样的道理推算,这个牢笼,就是狗的脑袋,两扇门是它的双眼,那勿论她在脑袋里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让这只狗同时闭上双眼。

    可以通过努力,夜以继日的训练,反正这副身体不老不死,练到天荒地老都可以,但她也只能让两扇门打开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但永远不可能同时打开。

    如此说来,自己也要永远被困在这蜃楼之中了?

    那怎么可以!

    家仇未报,钟离九那厮未砍,姐姐还在金陵,小娅还是柔柔弱弱,这大好河山还没有走遍,怎么能困在这狗脑袋里。

    一大堆遗憾袭来,铁凌霜翻身爬起,在原地焦躁的转着圈,脑袋里乱成了一滩。

    这些年来,历经苦难,但遇强愈强,临阵对敌,从来都没有半分退缩,活下来总是她,在这让人捉摸不透的蜃楼幻境中,铁凌霜已经不止一次的感觉到慌乱。

    境界的差别,不是有天份就可以破掉的。

    强入蜃楼,生死皆不再她的控制之中,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她焦躁、慌乱。

    忽然,她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这扇门,盯着上面那个英俊雄壮的鲛人,这是个男鲛人。

    如果没有记错,对面的那扇门上,那个鲛人面容娇媚,胸前隆起,应该是个女鲛人。

    “嬴若洲为什么要阻拦我入蜃楼?为什么鲛人可以入蜃楼而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