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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尘埃落定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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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楷拔剑的动作,把赵钦身后站着的禁卫军着实吓了一跳,待看到赵楷却只是挥剑自刎时,方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一名禁卫军看到太子的脸上沾上了血污,赶忙递过来一方丝帕,赵钦摆摆手拒绝了。

    通往皇权的道路上,本就充满了鲜血,他需要去适应和习惯这些东西!

    过了片刻,他往前走了几步,唤道。

    “朱拱之。”

    之前一直在门洞中,躲在禁卫军身后的那人,一溜烟从门洞中跑了出来。

    “小的在。”

    “把人送回延福宫吧。”

    朱拱之略一犹豫,而后恭敬的点了点头。

    一直跪在地上被几名禁卫军按着的范琼,直到此刻,才终于想起来,门洞中的那人是太子的贴身内监朱拱之!

    难怪今晚他一直未曾出现!

    原来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步棋!

    范琼苦笑着摇摇头,终究还是差距太大啊!

    赵钦最后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赵楷,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朱拱之尖细的声音!

    “恽王赵楷,意图谋反,为太子所破,于朱雀门处畏罪自刎而亡。所带叛军皇城司士兵二百余人,皆以伏诛。”

    “禁卫军虞侯范琼,欲行刺官家,于朱雀门处死于乱刀之下。”

    在处理完一切后,赵钦严令今晚所有参与此事的禁卫军,全部都暂时待在集英殿内不得外出,以防今夜之事提早泄露。

    而东华门处的血渍,一时间清理不干净倒也无所谓,反正百官只会从宣德门处进入皇城之中。

    明日,赵钦将第一次面对众臣,所以他不想太早的把今夜之事放出风去,因为他忽然有些好奇,好奇他自己能不能压得住这些在历史上留名的大臣!

    至于今夜闹出的动静,赵钦并不担心会被那些大臣们知道。

    东华门处的战斗声音最响,但那附近都是园林景观,除了恽王府之外,没有别的大臣居住。

    而朱雀门,是通往外城的城门,那里住的都是些商贾百姓。

    所以,只要禁卫军不提前出去报信,没有大臣会知道今夜这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

    东宫庭院,此时还未过丑时,天幕仍是浓稠稠的漆黑一片。

    赵钦有些疲惫的半躺在胡椅上,旁边点着两盏缀满玉珠的龙灯,朱拱之泡了一壶抹茶给赵钦端来。

    “太子殿下,到底还是仁慈,终究顾念着兄弟之情。”

    言语中似是对太子刚才欲放过恽王,略有些微词。

    赵钦摆了摆手,示意朱拱之不用再说下去。

    他端起抹茶一饮而尽,身上的困倦感稍微减弱了几分。

    “我本在延福宫内备好了鸩酒,可惜现在用不上了,你若是嘴巴闲不住,便去喝上一杯吧。”

    朱拱之双腿一颤,赶忙跪在地上。

    心下再不敢对赵钦有半分不敬!

    赵钦闭上双目,静静养神,他知道,再过一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当卯时一刻的时候,汴京城的百姓,便已经如往常一样,早早地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繁华宽阔的御街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吆喝声、叫卖声响作一团。

    沿街的商铺有的已经打开了大门,伙计们正在忙着清扫铺前的尘土,而有的店铺里,慵懒的伙计还正打着哈欠慢慢悠悠的才将铺门打开半截。

    一家包子铺滚滚地冒着腾腾的热气,此时铺前早已经排起了长队。

    “卖炊饼来,有要炊饼的没?”

    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在拥挤的人群之间穿梭,给这繁华的汴京城内更是平添了许多的烟火气息。

    对于上京城的百姓来说,今日与已经过去了的许多个昨日一样,不过是再普通的一天罢了。

    只是偶尔有那么几个细心的人,会发现,这汴京城内的禁卫军明显的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时间回到在汴京城苏醒前的一个时辰。

    在皇城的西南角,有一个叫做左掖门的地方。

    由于北宋后期房价实在太贵,即便是许多高官也买不起房子,因此,神宗时期,便在这一带修建了一批较为豪华的府邸,以供宰执居住!

    府邸的主人不是固定的,宰执换,则住宅的主人便也跟着换。

    此时,在一处府邸内!

    “什么?你说官家不见了?”

    刚刚起床的宰相王黼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前来通报的内侍。

    虽然王黼已于三年前被徽宗罢了官职,没有宰相的实权了,但是宰相的官位却还仍在,这也是宋朝的一个特色,职级和官级是分离的,互不影响。

    “是的,官家确实不见了。”

    “何时不见的?在何处?”

    王黼松开内侍,一边快速地整理自己的衣冠,一边着急的询问着。

    “回相公,据延福宫的人说,官家昨日约戊时和张内监从延福宫离开,彻夜未归,直到卯时,眼看着要上朝了,依然不见官家的踪影,往日里官家虽然也有彻夜不归的情况,但都会令张内监回来给郑皇后通报一声,如今却一点音讯都没有,大家这才着急了起来。”

    内侍着急忙慌地说完这一大通话的时候,王黼已经步履匆匆地出了房间,正欲出府往皇城赶去。

    同样的情形,此时在汴京城的各个官宦的府邸内上演着!

    文德殿距离东宫并不算很远,它是官家上朝前和退朝后休息的地方,往日里,只有官家和张迪二人在此处。

    但今时却有些不同!

    当赵钦来到文德殿时,殿内已经挤满了人,百官在得到消息之后,都匆匆往皇城内赶了过来。

    此时还是卯时,天色未亮,而作为休息之用的文德殿内也并未有许多灯烛,因此虽然已经将所有灯烛全部点燃,但殿内依旧有些昏暗。

    赵钦借着这昏暗的烛光,一眼望去,大殿正中心,众臣以王黼、蔡攸、童贯为中心围绕在一起,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些什么。

    而大殿东侧,要稍显冷清许多,只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人,赵钦并未仔细看。

    当赵钦往大殿西侧看去时,发现梁师成和高俅正紧挨在一起轻声耳语些什么。

    许是感应到了有一双眼睛好似在注视着自己,梁师成也往大殿门口看去,刚好和赵钦的眼神碰个正着。

    梁师成眉毛一挑,赶忙高呼一声。

    “太子来了。”

    随即快速地走到太子身边拜见。

    刚刚还喧闹的文德殿,随着梁师成的这一声呼喊,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参见太子。”

    所有大臣迅速有序的排成几列,皆面朝太子长揖至地。

    在宋朝,大臣并不需要行跪拜之礼,以长揖至地代替即可。

    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后,搞出了一套所谓的“跪礼”,但当时也并没有那么严格繁琐。

    自明开始,才有了所谓的“大朝仪”须“众官皆跪”,但跪拜礼也基本上只限于大朝会,平日里还是较为宽松的,而且大臣和皇帝之间也是正儿八经的君臣关系,明朝后期的时候,文官的地位更是空前的高。

    直至鞑清入关之后,才将跪拜礼又发扬光大,做到极致。且要求跪的时间要很长,以至于清朝时期护膝的销量极佳!也就是在这时,大臣才有了“奴才”这个称呼。

    看着满屋子黑压压的人一起向自己作揖,赵钦不免心中一颤,不过只用了片息之间,他便就调整好了心神,步伐矫健、面色沉稳地穿过夹在众臣中间的一条通道,往大殿最前方的一桌御案走去。

    待在御桌后坐定,赵钦抬首端坐,面向众臣。

    “众卿无需多礼。我知众卿是为官家失踪一事而来,此事关乎我大宋国运,不知众卿有何良策?”

    殿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良策?有什么良策!

    此时正值敏感时期,官家的失踪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这时一句话说不好,可能就要把官家和太子都给得罪了,因此一时间,无一人想当这个出头鸟,大殿内竟然陷入了一片沉默的尴尬之中。

    就在众人踌躇之际,一道身影忽然坚定的上前一步。

    “太子殿下,如今正值宋金外交频繁之际,臣前几日刚得到消息,金朝使团月底便会抵达汴京,倘若到时,使团不能得以面见天颜,便是我大宋失了礼数,定会授金人以话柄。于宋金两国和平不利,于我大宋朝稳定不利!”

    说话之人,正是梁师成。

    赵钦看了他一眼。

    “那以卿之见,眼下当如何?”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斗胆,恳请太子殿下登大位!”

    说完后,梁师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表示自己一心为国的一片赤诚之心。

    大殿内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官家不过刚刚失踪,此时太子就即位,恐怕不妥吧。”

    “太子是储君,官家如今下落不明,耽搁下去,恐会引起恐慌,太子即位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话虽如此,可恽王还未到,会不会……”

    ……

    不过讨论归讨论,如今局势不明,谁也不愿意此时站出来趟这趟混水,因此殿内的骚乱也只是仅仅限于讨论而已。

    赵钦坐在高处冷眼看着这些所谓的学富五车的大臣们在下面交头接耳,他已经出手,如今断然没有回头路,因此实际上这些人说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他今日,只是想试试看,只靠自己,到底能不能镇得住这些人。

    “太子,恕臣妄言,官家彻夜不归亦是常事,如今不过几个时辰,若太子此时便急于登位,难免落人口实,太子切勿受人唆使蒙骗,惹了官家不喜。”

    就在群臣议论纷纷时,一个略有些尖细和高亢的声音在殿中间响了起来。

    赵钦循声望去,心下暗喜,说话之人乃是握有军政大权,时任枢密院最高长官的枢密使童贯。

    童贯素来与梁师成不和,且一直为宋徽宗所宠幸,因此此时跳出来,倒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要试试自己几斤几两,那作为军政大臣的童贯,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似是注意到太子的目光朝自己看来,童贯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

    “臣此言,完全是为了我大宋的社稷和太子的名誉考虑。且宋金已签订合约,如今两国和平交好,臣以为,梁太傅此番言论怕是多有不妥吧。”

    说完还斜眼看了一下依然跪在地上的梁师成。

    “枢密使此言差矣,据我所知,金国近来已加强了飞狐、灵丘等战略要地的防务,且在我大宋边境屯兵许久,枢密使监管边境防务,不知为何不仅一直未将此事上报官家,反而还悄悄压下呢?”

    梁师成此言一出,刚刚才有些安静下来的大殿内顿时又响起了一片喧哗声,纷纷狐疑地望向童贯。

    童贯面不改色。

    “真是笑话!若真如梁太傅所言,边关的军报早该抵达京师,又为何半点消息没有?金国屯兵一事,官家和我都不曾知晓,你一个有名无实的梁太尉又如何能够得知?今日在这大殿上口出妄言,是何居心?该不会还以为自己是梁相公吧!”

    周围大臣听到童贯这么说,又都开始对着梁师成指指点点起来。

    “你!”

    梁师成恼怒间,竟一时语塞。

    “够了!”

    赵钦实在懒得看这二人打嘴炮,他此时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也不再对这些历史书上的大人物感到拘谨。

    “童卿言之有理,金国与我大宋交好,又怎会在此时在我大宋边境调动兵马,使人产生误会。梁卿你且先退下。”

    赵钦言语温和,微笑着对童贯说道。

    赵钦的态度,令童贯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童贯心里是有些慌的,今日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但是作为官家的宠臣,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然官家回来还能给他好脸色?

    而且其实在童贯心里也本就觉得赵桓这个太子应该翻不出什么花来,所以眼见梁师成这个太子党,竟然一上来就开始说让太子登位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了。

    别万一让梁师成歪打正着,那他童贯的荣华富贵可就不保了。

    再者他心里也认定官家必是在李师师处流连忘返,不多时禁卫军应该便会寻到,迎官家回宫了,他只要稍微拖延拖延时间等官家回来就行了。

    不过毕竟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所以他也是犹豫了好一阵,才甘愿当的这个出头鸟,毕竟就算太子再不行,他也是太子。

    一样可以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太子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容易摆布。

    “童卿可听说过许亢宗此人?”

    就在童贯心里略有些得意时,赵钦突然问道。

    童贯沉思了一会,这个名字他倒是有些熟悉,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童卿事务繁多,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我帮卿回忆回忆。”

    说罢,赵钦慢慢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