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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高贵内敛,斯文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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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顿,他道,“看来下回还是不要让你抄家规了,改抄国规吧。”

    闻声,时清然顿觉从牙根一直酸软到骨头缝里,手指尖连同额角青筋一起跟着不自觉地颤了颤。

    她怀揣着满腹愤懑抬头看过去,正对上宋煜辰眼底噙着的那一点淡然漂泊的澄明与高远,随即便半个字也没说出来,自认倒霉地打开柜子收拾去了。

    时清然认为买个药材并买不了多长时日,行李收拾的飞快,没一会儿就收拾出了一只小巧单薄的布包算作完毕。

    然而她没敢忘记宋煜辰方才的吩咐,于是硬着头皮继续收拾他的,问,“你要带些什么?”

    镇南王殿下方才整理完尊容,将最后一根头发丝放好,随即摆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在她身后坐定,慢条斯理地道,“你看着办就是了,我不挑。”

    镇南王殿下虽没有太多纨绔恶习,却也养尊处优惯了,绝不愿意屈从于退而求其次的将就,里子面子都讲究的很。

    时清然悄无声息地偏过半个脑袋觑他一眼,随即“哦”一声,捏住一件长袍。

    忽的,她耳边扫过一股幽幽冷风,“那件不要。”

    “然然,发簪记得多带一个。”

    “然然,鞋子带那双,你把手里这双放下,我平日里习惯穿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然然——”

    时清然被他指点出了一脑门的汗,手上愈发无措,随即才意识过来,军中并非都是一帮性情直爽的汉子,也有像镇南王殿下这般连鸡毛蒜皮都要锱铢必较的小人。

    且后者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时清然不由得开始怀疑他那将军的职位难道是凭着打嘴炮牟取得来的,乃至于从前听闻的种种赫赫功绩与神威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连带着晃了晃。

    她攥了一把袖口,忍无可忍地道,“殿下,您究竟想带些什么?能说清楚些吗?”

    宋煜辰歪头看她,又笑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面不改色地道,“你看着办就是了,我不挑。”

    时清然,“......”

    事实上,在时清然的记忆中,她在嫁来王城之前,几乎是被她哥一步一顿地指点着长大的。

    在时清然心中,她哥时轩只是空长了一幅俊秀公子模样,实则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除了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幅勉强称得上几分俊秀的皮囊外便再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好的仅一星半点,拿小拇指就能比划完,讨厌人的地方却多的如同牛毛,尤其是他的性情,古怪顽劣,且讨打得很。

    在他们都还十三四岁的时候,旁人家的小公子都在为考取功名悬梁刺股,时轩却已经学会了流连花街柳巷,拿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干吟诗作赋听小曲儿罢了,清白干净”,逃课翻墙的熟练程度是连今时今日的时清然都远远无法企及的。

    他打小撒娇就撒的很是炉火纯青,逗起人来也很有一套,且随着年龄渐长,技巧也愈发花样百出,旁的人不必说,起码糊弄彼时还在遍地摸鸡屎玩的亲妹妹是绰绰有余的。

    时清然已经记不得那日她哥来跟她具体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大约是要她去爹娘房里拿一样东西出来,且那东西就垫在床头柜子上的大花瓶底下,代价是一根香甜酥脆的糖葫芦。

    明明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时轩天生带出的是一张能舌灿莲花的嘴,时清然却只带出了一颗卖身求荣的心,当即为了糖葫芦答应下来。

    后来的结果是她太过紧张,笨手笨脚地打碎了花瓶,惊动了大半个院子的人,她娘提着裙角匆匆赶来,看见一个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她和一地碎片,以及几张叠的四四方方的银票。

    后来时清然才恍惚知道,这世上还有种叫做私房钱的东西。

    她哥和她爹不可避免地被修理了一番,尤其是她哥,简直是接收到了从小到大最惊天动地的一次教训,挨打的时候哭的让人心肝都忍不住跟着颤,时清然瑟瑟发抖地躲在房里没敢出来,也没敢再去想那根还没来得及到手舔上一口的糖葫芦。

    夜里,她思来想去睡不着,耳畔萦绕着她哥挥之不去的杀猪一般的哭叫声,于是披着外衣蹑手蹑脚地溜出门,借着夜色溜进她哥房里。

    时轩被打的屁股开花,口齿上的伶俐劲却半点没耽搁,乃至于语气有几分自豪,“兄长让你去拿那些银钱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若是回头爹拿着那些钱去做什么对不起娘的事怎么办?为防止为时已晚,须得未雨绸缪,未雨绸缪——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时清然老老实实地摇头,眼神盯在她哥的尊臀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听伺候的丫头咬耳朵,说大少爷的屁股被夫人打开了花,惨不忍睹,时清然还没见过打开花的屁股,很感兴趣,很想见识一下。

    时轩咂吧了一下嘴唇,没料到亲妹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犯上的事,仍煞有介事地道,“总之不是什么坏事,你只消记得,兄长这是为了你和爹娘好,绝不是为了偷拿那些钱自己出门玩乐。”

    也是后来,时清然才知道了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时轩不曾偷”。

    他哄小孩子很有一套,撂下那句话后便转移话题开始哭疼。

    时清然还没摸到他的屁股,他就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睫之下,瞳仁里雾气朦胧、氤氤氲氲的,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吓得时清然连忙收回手,也没顾得上多想,甚至于还因为此事自责内疚了好一阵子。

    倘若时轩自称是天下第二的无耻,恐怕就没人能自称第一了。

    但此刻看来,倘若是与宋煜辰想比起来,时清然认为她哥简直就是个正人君子,尽管无耻了些,那也是个无耻的正人君子。

    总好过眼前这位,无耻透了的心肝脾肺肾外边偏偏包了一层高贵优雅又斯文内敛的茧壳,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此刻,门外有个小婢细声细气地上门禀报,说是有人来找,宋煜辰便闲庭信步地出去了,丢下一个衣冠不整的她跟满柜子衣裳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