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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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流萤如星

    夏夜,神秘燥热中,聆听仙子拾起白昼被放牧的星星,装满沙漏,随意洒下

    月光织网打捞如星的流萤,揭开了那童话的面纱,酿出五色酒,一品就醉

    一出了大门,就像真正冲出牢门的囚犯,大鹏他们一行就一溜烟,好似一阵风跑的没了人影。

    “臭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呀,任务完成没有啊?”远远只听到爷爷端着茶壶,追到门口,对着空气白嚷嚷着。

    “大中,我是大鹏,带上家伙,快点出来呀!快点啰,我们在老地方等你啊。”大鹏趴在他家门边小声叫唤着。

    打着赤膊,穿着小裤衩的大中立刻翻身下床,冲到门口来,“好的,你们先去,我进去拿了东西,马上就来。”

    那时,孩子们都没有像样的玩具,既没有布娃娃,更没有花样翻新,款式千变万化,不断升级的玩具枪,遥控车。那是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

    大人们得把家里的所有收入拿来为全家人的肚子服务,这是第一位的,还得想尽一切办法,能省则省,一分一厘的算计着,集零成整,看能不能在年末,过年时给小孩们添点新衣服,这还算家里收入过得去的。那不,咋有俗语传着,“新老大,旧老二,破破烂烂是老三。”

    所以,他们只有调动自己的脑瓜子和一双手,自己学会找寻乐子,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经那些小手打造出粗糙又稚拙的战果,也可以把童年的时光拼凑得色彩斑斓。

    这不,慧玲和小辉,小文几个小尾巴,坐在路边的浅沟坎上,等着观看一场没有硝烟,没有刀枪剑戟的战役。看大鹏,大中几个大点的玩滚铁环。就是用一个约莫两尺来长的铁钩,去推动一个四、五十公分浑圆的铁圈,看谁滚动的既快又好,又远,谁就是胜利者。看着大鹏,大中他们轮番把赢家的旗帜插在黑亮的眼睛里,不亚于攻下一个战略要地。好像开心的硝烟,快乐的荣耀,都能在眉间展开花一般的笑颜,好像写着王者即我,舍我其谁?可落后者也不甘屈居其下,叩首称臣。

    这会似乎个个都是山中的老虎,那皇帝轮流坐,本就天经地义嘛。一个个赤着小脚丫子,搂起衣袖,大中一边“拉胡琴”,搽去掉了锁的两道鼻涕,还有不断流出的汗滴从额头滚落,一边仍在骄阳下滚动着他,以及他们所有人的快乐。和开心的好梦一样,不知疲倦,不会老去。

    直到太阳西斜,依然酣战不停。把铁环的影子拉成椭圆,愈来愈长,直到重叠成一根线,蜿蜒在依然发烫的泊油马路上,尾部还拖着泛红的西霞,像一个跳动的小精灵,驮着自己炽热的小心脏,向前飞奔不息。

    “加油!大鹏哥!加油!”慧玲他们几个小的,挥动小拳头,扯着嗓子,时不时的吆喝着,助其轮流登上王位宝座,口干舌燥,也不知疲累,小辉还脱下小褂子,在半空中抖动,给力争上游的哥哥打气,示意自己有多卖力,多尽心,俨然是一个最称职,又最贴心的啦啦队小旗手。

    天色还未暗下的时候,各家各户的大人们,就陆续搬出自家的竹床,躺椅什么的,开始摆好纳凉的阵地,纵横交错,疏密有致,可以绵延整条街,一眼望不到头。真像神龙见首不见尾。

    大人们抓紧洗完澡,收拾完家务,琐碎,抢占有利地形,终于可以歇一歇了。这会往凉悠悠的竹床上随意一躺,放松的胳膊腿写好一个大字,一手摇着芭扇,一边哼着小调,那快活似神仙的惬意,随口哨的音符在半空飞扬,盘旋着。

    慧玲扎个小马尾,穿件掉色白布花裙子,和小文一起来到前街,燕子家的竹床边。看燕子姐正在玻璃板上,认真的刻一幅剪纸,红色的蜡光纸,衬托着那衣带飘飘的嫦娥好生的漂亮。风一吹,好像就可一飞成仙,住进月亮,还是原本在月亮上的嫦娥,得闲下凡来游玩滴。

    “真好看啊,燕子姐,仙女都活咧!”一旁围观的慧玲她们,投来艳羡的目光和赞许。

    燕子洋洋得意的摇晃着脑袋心想,“哎嗨哎,就是来欠你们滴,非欠滴你们哈都馋滴,口水滴,那小样咯,咯咯个噻,哼哼,都不晓得吧,不会搞吧,呵呵呵!”

    看到燕子妈,小文又凑到燕子她妈妈身旁,看她妈妈在穿针引线的绣朵荷花。“好漂亮呀,这是荷花吧,陆婶,这看起来,蛮难滴哟,是吧?”

    “是哟,文子,你婶子都绣了几十年了,那有容易的事情咧!”

    突然,一只花蝴蝶飞来,掠过小文的羊角辫,栖在粉色的花瓣上,抖动着绸缎一样质感的蓝翅膀。正入神的看着那根银针上下舞蹈的小文,不禁失声惊呼,“哇噻,小乖乖!”她忍不住蹑手想去捉住它,可还是快不过它的小翅膀,蝴蝶旋即托着一份小惊吓,小害羞,小狡黠,小不舍,和那转瞬的美飞向空中,翩然又停在二楼阳台的木栏杆上。

    “喂,慧玲,你抬头看楼上唦!”小文跑向慧玲,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

    慧玲一抬头,穿过蝴蝶的双翼,正有一双熟悉中,略带深沉,且明亮中有些许温度的眼光迎接她,她的小心脏顿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不自觉一震,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那是燕子的哥哥振华哥,在楼上画画。他向慧玲扬了扬手中的笔,示意她保持原来的样子,“别动,别动啊,就这样,一下下就好啦!”

    慧玲抿着小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耳后也开始升温,两个脸蛋好像被剥了皮的水果糖,掉在了炭火边,很快要化掉似的,甜蜜和惊慌在相互渗透。

    额头不断在冒汗的慧玲,想不明白,没法猜测,也弄不懂,那振华大哥倒是喜欢画她呢,还是只为画画而画画,心里那面锣鼓是七上八下,完全没有个主。生性好动的她,要她这样一动不动的僵在那儿,真是个难事。

    没忍多大一会,心里的锣鼓声“咚咚咚,锵锵锵”更为急迫,那个汗更是小河流水般往下淌着,又似在催她“走不走啊,小主,老呆着干嘛呀!”

    犹疑间,也不敢抬头看楼上的振华哥,随即毅然拉着小文,拔腿就溜。

    “莫跑啊,慧玲,听到没——”振华见状,,赶紧起身,扶着阳台的栏杆,追着她俩溜开的身影喊道,“坐一下,还有一点就好啦!”

    慧玲扭头向二楼伸伸舌头,“好热哦,振华哥,我得回去洗澡咧,你就画画燕子姐唦!”

    “你个小丫头片子,每回都这样,下回拿根绳子,绑也要把你绑来画完,看你么样跑”振华有点没辙的从二楼抛下一句。

    她俩还是不管不顾的往后街跑去。慧玲边跑边扭过头来,向振华哥摆摆手,乌黑的马尾辫甩向身后,打了个大大的休止符。还有那对橙色的头珠,也像个小铃铛一样左右摇晃着说,“不,不要嘛!”

    一边说着不,慧玲心里却是带着一些莫名甜蜜的快乐滋长开来,连同又长出的棉花糖,像抛绣球一样,一并抛向了二楼。她也记不得这已经是不下n次,拒绝振华哥画她了,但每次都是那么微酸,却甜而不腻。

    一群小家伙们随后暗自结伴,又从大人的谈笑声后躲开,有他们新的节目。他们个自把在家里翻箱倒柜,能找到的瓶子,罐子等,揣在腋下,或怀里。跑到屋后的草丛,墙根,猫着腰,朝东的朝东,朝西的朝西,像一群围猎者,扑捉草间飞舞的萤火虫。

    小文更是强逼着她妈妈,用纱帐布给做了个网兜。她迎着风,左一下,右一下,不一会,她怀里的罐子就盛满光亮。把她的笑脸映衬得格外粉嫩,好像那眉间流泻的笑意里,都可以滴出水来。

    接着,她又帮小辉去抓。慧玲看看自己快装满的小玻璃瓶子,再看看大家,也都差不多各有收获了,她便招呼大家伙,围拢来,“喂,小文,小辉,你们来唦,都过来,把我们的瓶子都放在一起。”

    于是,他们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都搁在地上。霎时,周围的草丛,和挂在草尖的露珠,像是点起的灯,通通披上一层荧光。连同几个人的睫毛,和睫毛下的眼睛,都显得通透无比,清澈如泉。

    “星星......小文,姐姐,你们看这真像天上的星星啊!”小辉脱口惊呼。

    看着眼前,闪闪烁烁的眨着眼睛,上上下下轻盈舞动的光亮,“嗯,对对对!真像呀!”小文,慧玲齐声应道。一边说着,慧玲又情不自禁的伸开手掌去抚摸每个瓶子罐子。小辉,小文也跟着效仿。

    如此近到可以去触摸到它们皮肤的温度,以及它们的呼吸。仿佛还有些许棉花糖的感觉在手心里摇曳着;仿佛那点亮的光环,就是明月种在草地的绿浪上,开成一朵朵白莲花;又好似月亮的脸庞缀满笑靥,有很多月光编织的棉花糖,在眼里荡漾开来。它们或许也在侧耳聆听你嘴角的笑声,点数你额间跳动的发梢,以至于每根汗毛,亦或在和你一翘一翘的睫毛,作着亲密的聊天对话。

    几双明亮的眼睛,会心的相视而笑,无忧无虑的快乐,搅拌着很多糖果的香甜向四周弥漫。

    那湿漉漉挂满露珠的草丛,软软的像是贪恋在月亮旁边,找地方躲懒的流云。托着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黑眼睛,畅所欲言,还可以肆意放纵所有的快乐。那一刻,好像经过整个夜空时,突然掉下了很多星星,刚好被他们拾起来,而那些光亮将他们紧紧包围,孤单也好,烦恼也罢,爸妈的管束,爷爷的训责,此刻已完全被赶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当他们看的忘情之际,“小辉,慧玲,不早了,该回来睡觉啰。”扭头看到慧玲的妈妈已经朝他们走来了。

    “哦,来了,来了,妈——”慧玲赶紧拉起小辉,应声道。

    再看月亮又躲进云里,微弱浑黄的路灯,扫射着街边此起披伏的鼾声,间或有蟋蟀,蛙鸣为其伴奏一下。被单下的呼吸,似乎也能听到这和声,跟着一起一伏的。有的人横着胳膊,有的人翘着腿,有的人歪着脑袋,有的人口水都流到嘴边啦,有人磨牙如拉锯,咯吱作响,有人鼾声如雷,有人还随着梦里的喜怒哀乐,尽情的说梦话......千奇百态的睡姿,这一路的风景。让几个小家伙们,边跑边捂着嘴偷笑。

    ”姐,看啰,斌斌差点被他爸爸的大屁股,给拱下竹床咧!嘻嘻。“小辉更是扯着慧玲的裙子笑个没完。

    斌斌他爸一翻身,口水都流到下巴了,许是早把睡在旁边的小斌,忘在了梦外啰。

    “看喽,小辉,你爸,我爸都还在那边下棋咧。”小文眼尖,老远就看到三五个人蹲在电线杆边厮杀象棋。慧玲她爸是个大棋迷,业余时间几乎都贡献给车马炮和将军,小文她爸赵叔是他最强的对手之一。

    “将军,看你再么样厉害,哈哈......”赵叔这回又占了上风。

    围观的人,有的托腮沉思,有的七嘴八舌的附和,“嗯,这一局真是没得解了——死翘翘啰——”

    慧玲她妈站在旁边,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她爸一起拖回去。于是她心领神会地走过去,赖在她爸的背上,搂住她爸的脖子,嗲声道,“爸爸,我累了,走不动了,背我回去,好不好嘛!”

    “哎,这个鬼丫头,好讨嫌啦,真扫兴唉......”一回头,看到她妈妈也抱起小辉,一脸的不耐烦,杵在一旁。

    “爸,爸,我想睡咧——”小辉困的使劲揉眼睛,轻声叫着。

    慧玲她爸看这“好啊,随时恭迎,随时奉陪嚄!”赵叔抬头不甘示弱的应了声。眼里却流露出颇为勉强的笑意,似乎还有半截话没说出口,“你以为光凭这样,就可以挣回面子了,到时候可能让你死得更难堪唷,看你还服不服气,哼哼!”

    小文也站在她爸身后,朝着慧玲他们撇撇嘴,扮鬼脸,俨然是自己赢了似的,好不得意的样。

    慧玲不屑的瞪瞪眼,撅起的嘴角立马回敬她一个,“嗬,你凭什么嚣张,神气个什么啊,又不是你赢了!哼!”

    “将将将,不信就让你死光光”

    “切切切,冇有定,冇有定,越得意越发死得快!”俩丫头互不相让,互不服气,棋局,又秒变口水仗。

    带着些许辣味的童趣,等一觉醒来后,如浮云掠过夜空,清风吹皱湖面,不着痕迹,一切都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