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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四大相公,君前对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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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治平四年,正月十一。

    午后。

    汴京皇城垂拱殿侧房的一方软榻上,刚登基三天的赵顼缓缓坐起身来。

    一股记忆铺天盖地地朝他脑海中涌去。

    赵顼由惊到喜,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没想到打个盹的功夫,他这个正在片场跑龙套的演员,竟然穿越到了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大宋第六代皇帝赵顼身上。

    此时,赵顼还不满二十岁,大宋还并不是特别怂。

    “去他的岁币!去他的弱宋之名!去他的朋党之争!去他的靖康之耻!去他的大宋帝王大多无法生育且短命!”

    身着孝服的赵顼,站起身来,仰脸向上,不自觉地将双手背在后面,对未来充满期待。

    这时,屏风外一道清脆的太监音传来。

    “官家,韩相公、曾相公、欧阳相公与计相求见。”

    赵顼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四人的相貌。

    韩相公,即中书门下平章事韩琦;曾相公,即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曾公亮;欧阳相公,是参知政事欧阳修。

    三人便是中书省三巨头,主管朝廷政事。

    而计相,则是三司使韩绛,总管朝廷钱财。

    赵顼干咳一声,正色道:“宣!”

    御案前。

    赵顼刚坐下,便见四个老头黑着脸走了进来。

    三司使韩绛走在三人前面,他看向赵顼,一拱手。

    “噗通!”

    竟跪在了地上。

    “官家,老臣历经两朝,现已年迈,恐不能再胜任三司使一职,特来请辞,望官家恩准老臣致仕还乡!”

    韩绛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哪里像年迈之人。

    三司乃是朝廷的钱袋子,赵顼刚刚登基,任何举措都与钱有关,换个三司使,牵连甚大。

    赵顼看韩琦三人的表情,心知四人明显出现矛盾了。

    他胸膛一挺,道:“朕,准了!”

    “啊?”

    韩绛抬起头,顿时愣住了,其他三人也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韩绛没想着辞官,刚才说的乃是气话。

    赵顼看到韩绛的表情,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

    他干咳一声,提高声音道:“朕准了,朝堂百官也不会准,大宋百姓更不会准!”

    “计相为朝廷操劳多年,功劳无数,朕刚刚登基,许多事情都需计相操劳,有何难处,朕帮你处理,快快起身!”

    听到此话,韩绛不由得长呼一口气,小胡子也翘了起来。

    他缓缓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自太祖平天下以来,国库渐丰,文武百官,皆有封赏,然……百年之积,惟存空簿……”

    韩绛摇头晃脑,一口气说了近一刻钟。

    其表达的核心是:朝廷挣钱很多,但花钱更多,如今国库没钱了,但中书省还要大操大办先帝宋英宗的丧事,他筹不来钱了!

    赵顼微微皱眉。

    如今大宋百姓的生活还行,但朝廷确实已经到了快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近百年来,朝廷花钱如流水。

    除了每年给西夏和辽国交岁费,文武百官的俸禄连年蹭蹭往上长。

    且为防止罪犯和难民造反,还要把他们作为士兵养起来,管吃管穿管住,福利待遇相当好……

    啥朝廷也禁不住这样造啊!

    这时,韩琦走了出来。

    “陛下,老臣也知国库无钱,但先帝必须厚葬,且恩结群臣的赏赐一定要高于仁宗皇帝,不然如何彰显官家的仁孝与恩威。另外,向辽、夏报丧之时,携带的礼物绝不可小气,一定要彰显我大宋国威,不然,陛下的皇位如何能够坐稳?”

    赵顼长叹一口气,韩琦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大宋自上而下,全都好面儿,喜欢排场。

    四年前,仁宗驾崩,朝廷大办丧事,仅仅为汴京驻军安排宴席,就搞得开封连一只活羊都找不到了。

    对军队的赏赐更是达到了大宋全年财政开支的六分之一。

    而现在,中书三位相公想要循着仁宗的规模大办先帝的丧事。

    若宋英宗的葬礼彰显不出大宋国威,被人耻笑了,那背负不孝骂名的定然是赵顼。

    一旁的曾公亮补充道:“计相,老夫知晓三司余钱不多,但有些地方能省,有些地方不能省,先帝丧事,必须大办,至于钱财,还烦劳计相从他处匀一匀!”

    “匀?让我去哪里匀?”

    “这是你三司使的份内之事,你执掌三司数年,难道还需老夫来教你?”韩琦不由得瞪起了眼睛。

    听到此话,韩绛顿时恼了。

    其袖子一捋,道:“中书省年年增官增俸,政绩没多少,但花销却越来越多,这两年,若能节约一丝,治丧的费用也便足了,也不知是不是某人贪墨了?”

    “韩绛,你莫要血口喷人,本相兢兢业业,未曾贪墨过一分一厘,所有花销,皆有记录!”

    一旁的欧阳修干咳一声,道:“计相,若三司资费实在不足,我中书省也可添补一些,你何必在陛下面前诋毁韩相呢!”

    “诋毁?欧阳相公,老夫说的都是事实。你若少去几趟勾栏或多写几首艳词,没准也能凑足治丧费用!”

    韩绛字字如刀,砍在欧阳修的心窝上。

    “你……你这个老匹夫!”欧阳修最容不得别人说的,就是他逛勾栏和写艳词的事情。

    这时,年近古稀的曾公亮正准备张口。

    韩绛便将他骂进去了。

    “曾相公,你都古稀之龄了,若此时辞官回乡,年老的官员必然效仿,如此省下的官员俸禄也够治丧了!”

    “你……你……你……”曾公亮握起拳头,俨然要干仗的架势。

    四人似乎已将赵顼这个皇帝忘了,越吵越烈,吐沫横飞。

    赵顼看得哭笑不得。

    在大宋,这种臣子对骂的事情太多了。

    特别是仁宗朝,官员们在大殿上吵架,吐沫溅了宋仁宗一脸,后者还只能陪笑脸讲和。

    文官们,只要认为自己占理,一个比一个横,能逼得皇帝低头认错,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谁让刑不上士大夫呢!

    “啪!”

    这时,赵顼朝着桌子上一拍,殿内顿时安静了。

    赵顼看向韩绛。

    “三司使,去年国库收入多少?”

    “共计9000万贯。”

    “支出多少?”

    “约……约9500万贯!”韩绛的嘴角微微颤抖。

    听到这个数据,赵顼的脸色黑了下来。

    一年亏空500万贯,用不了几年,他便有成为亡国之君的资格了。

    赵顼无奈地挠了挠头,他本以为来到大宋,搞搞工业、抄抄诗词、整些商业贸易,就能成为一世明君了。

    哪曾想,大宋有个天大的窟窿等着他去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