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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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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织葑一觉醒来,府里好像就变了天。

    先是父亲大发雷霆将饮竹轩砸了个干净,又把大哥的物件儿一气全烧了。

    接着又亲手打了他四十板子,见了血都不停下。

    往日最疼大哥的大伯父,此时也不见人影了。

    没人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只晓得他屋里又多了个白姨娘。

    听松衣说,那是大哥原先的丫鬟,他身边的老人了。

    谢织葑隐隐约约猜到父亲为何发怒了,这下她也不敢去劝了。

    可,即使不喜欢这样的兄长,谢织葑心里居然还是为他心疼。

    父亲每次只会在犯错时鞭打他们,平日对他们并不上心。

    这绝不是为父之道。

    可谢织葑什么也做不了,没人会听她的,她也不愿开这个口。

    母亲也不知哪里去了,谢织葑整个白日都没能见到金氏,她闷闷不乐的呆在屋里和织蒽两个大眼对小眼。

    她和织蒽一向没什么话说的,织蔓也缩在屋子里。

    金氏丢给了柳姨娘几匹料子,叫她给谢守信做衣裳,必要在年前赶制出来。

    不知道柳姨娘是什么表情,但织蔓倒是挺不高兴的,她姨娘把她也留在了屋里帮忙,哪里也不许去。

    谢织葑却高兴不起来,这不是她想要的。

    望着栖霞院的方向,诵经声持续的传来,佛香的味道向整个谢府散开来。

    等到深夜时分,金氏才疲惫不堪的回到了世安苑,谢织葑已经熬不住睡着了。

    金氏让玉衣把她抱回榻上,自己也合衣躺在了榻上。

    不知不觉天气变凉了,窗外的雪打着璇儿的落下来,不多时,青瓦间就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白絮。

    屋里的火盆点了起来,谢织葑睡了一会儿,额头上就布满细细的汗珠,小脸也红扑扑的。

    “娘?”

    谢织葑抖了一下,突然从梦里惊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到金氏在烛光下模糊的轮廓。

    “嘘,快睡吧……”

    金氏轻缓的拍打着谢织葑身上的被子,很快,谢织葑又昏睡过去了。

    金氏见谢织葑睡得熟了,自己却又起了身,倒了热茶来用。

    栖霞院那个孩子趁着夜里就拿去埋了,好在是在冬日,虽有些味道,但也不严重,倒是方氏亏了身子,又恶露不止,这几日夜夜抱着个死孩子睡不好觉。

    等法事做完,方氏人也倒下了,但她还是拼着命让大老爷在族谱添上了谢织苏的名儿,才安心的睡过去。

    后又寻了郎中来瞧,方氏身上还染了尸疮,可算的上是病上加病了。

    全是些让人焦头烂额的事。

    大郎那边,好在他只是偷了香丸回来,不晓得方子。

    可饶是如此,这两人突然间断了芙蓉霄,病也发作了起来。

    特别是大郎,他亏了精气,年纪又小,马上就病了。

    这真是,叫人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姓谢的只得寻了个借口,将两人送到庄子上去医治。

    金氏想到这些日子积下的烂账,只盼着方氏早些好起来才是。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件让人称心如意的事吗?”

    金氏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星月,心里思绪万千。

    忆哥儿……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若不是……若不是……

    当初她就该狠下心,带着忆哥儿一块儿逃的!

    外院里,绍梧睡梦中打了个喷嚏,乳母惊了一跳,赶紧替他掩好了被子。

    “雪冻得这般早,只怕这个冬不好过了啊。”

    又是一夜无眠。

    火盆里的火燃得极旺的,花厅也被烘得暖烘烘的,谢织葑随三婶婶坐在里头,只觉得人多来喘不过气去。

    她双颊滚烫,只恨不得手上这碗荔枝膏水也过了冰才好,瞧着七妹粉嫩的脸上也染了一层樱色。

    织蘅在吴氏怀里不停的扭来扭去,半点都坐不住。

    明明开了窗,花厅里却一丝风也无。

    苏家的女眷和亲戚都聚在此处,花厅中央挂着一顶青缎皎珠的帐子,帐子里头摆着一只软垫。

    本该是置在屋里的东西,此时却放在了花厅里,不由得叫人说嘴,都道这苏家不懂规矩。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让谢织葑倍感亲切,虽然她一点儿也不想要这种感觉。

    迎亲的人还未回来,前院的奏乐也越来越慢,拖得长长的,好似要断气儿一般。

    “都什么时辰了,新妇怎的还不来?”

    “只怕是不愿意吧……嘻嘻……”

    说话的是一个细眼妇人,她身段婀娜,颇具风情。

    “怎么说话呢……”旁边的紫衣妇人还未说完就被人拉住。

    “理她作甚,没得掉了价……”

    紫衣妇人半信半疑:“怎么了,你认识这人?”

    那人努了努嘴:“喏,是毕家小夫人呢,真是羞死人了。”

    “啊呀,是她啊,怪不得……”

    紫衣妇人下意识就离小毕夫人远了几步。

    毕氏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依旧笑盈盈的说:“不是说苏家大郎还没找着吗?人都不在,还要办喜事,莫不是怕新妇悔婚,忙不离的要把人接回来了?”

    毕氏说话难听,可众人也觉得是这个理。

    可也有人不这么认为:“横竖不干咱们的事,只管道喜就是了。”

    可苏大郎失踪的消息还是在众人间传开了。

    吴氏也不例外:“失踪了?不该啊,刚刚儿还瞧着新郎官出去了,怎么又失踪了?”

    谢织葑想起来了:“刚刚那个是他家二郎吧,瞧着还没大哥哥年纪长呢。”

    “是了,是了,就是他了。”

    吴氏拍起手来:“就是说嘛,这为哥儿不在也不打紧的,等毕哥儿迎了他嫂子进门,替为哥儿孝敬公婆也是该的,等他回来不正好么?”

    “那也是这么个理儿。”

    “只是,这迎亲的人怎么还没回来,也忒慢了些。”

    谢织葑抿着嘴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她看着飘进煤灰里雪,深深的思索着。

    这雪,不该是白的,那应该…应该是什么色呢?

    迎亲的队伍在城西的虞仙桥边停住了。

    妥娘的心也快停住了,嗓子眼里埋着她的悲鸣。

    她掀开了轿帘,强作镇定,整张脸儿却煞白煞白的。

    苏善为,他回来了!

    他又瘦了许多,好像风一吹就倒了。

    五官也硬朗了许多,不似以往温润。

    妥娘看着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心里满是苦涩。

    这个人,在羞辱她!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可以回去了。”

    苏善为轻飘飘丢出的这句话,让妥娘万分难堪。

    她…又何尝满意过?

    妥娘只觉得己身如同坠入三尺寒窖。

    有人在一旁默默不语,似是在伺机而动。

    对了。

    谢织葑看着铜炉边的化开雪珠,那些痕迹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