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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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弥漫着微凉的湿意,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初秋。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着,这是个可以预见的结局,只不过当事人都在歪曲剧本,试图另辟蹊径。

    终于,丁可还是缓缓开了口,她已经平静了下来,不需要大吵大闹,不需要据理力争,她只是说:“放我走吧。”

    纸还是包不住火。

    河道干涸,里面的尸骨便会显露,一层一层,森白骇人,这个结果,他不早就知道了吗?

    萧慎突然抓住她的手,如此的用力。

    丁可吃痛的咬紧了牙关,但也不挣扎,只是毫无畏惧的瞪着他。

    就在几天前,他们骑着自行车行过山花烂漫,鸟语欢歌的林间小路,他吹着动听的口哨,好像是首外国曲子;他们在海边抓螃蟹,它现在还游戏在那只小小的鱼缸里;他为她爬上断崖,只为了摘一束野花,可是,虽然有肥沃的土料,终还是要化做一捧花泥。

    心像被藤条缠满,越抽越紧,最后,砰的一声断开,却早就伤痕累累,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萧慎的手终于放开,说了声:“好。”

    丁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除了带走几件衣服还有她的小提琴。

    柔柔站在门口,一个劲儿的哭,丁可对她说:“傻丫头,我又不是去死。”

    她便哭得更厉害。

    晚上的事,萧慎本来要牵怪于她,但丁可替柔柔求情,或许是要走了的原因,她的话竟然是出奇的好用。

    萧慎亲自开车,沉默是车里唯一的气氛。

    丁可望着窗外难得的满天星斗,这是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中难得一见的景色。

    高中时的学校偏安一隅,所以入夜的时候便可以欣赏到星光的璀璨。

    那个时候,和师傅在琴室里练琴,他站在窗边,星光铺泻,洋洋洒洒的溅了他一身,他转过头,轻轻放下小提琴,然后微笑着说:“可可,你的眼睛比星星还漂亮。”

    她当时就羞红了脸。

    可是师傅不会再回来了,他留给她最后的记忆竟然是那个绝望的眼神,被大雨浇湿的黑漆漆的瞳孔。

    原来相望如此遥远,相聚如此短暂。

    “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萧慎握着方向盘,清晰洒脱的侧脸有些苍桑。

    丁可假装听不见,她没有告诉他,她只是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才跑到洗漱间,本来想让水浇醒自己,关上门是因为不想见到他,可是不知怎的就觉得悲伤绝望,于是便蹲在浴缸里哭。兴许是哭累了,就那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水漫过她的身体时,她的意识里仿佛知道又仿佛不知道,只觉得那水流压迫着胸口很享受,是啊,心疼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东西可以互相揉搓一下。

    直到水漫过了头顶,将她整个淹没,她才突然想到三个宝宝,她有什么理由去死呢,她死了宝宝怎么办,这么多痛苦都扛了过来,还有什么是她接受不了的呢。

    她想求生,所以一遍一遍的冲出水面,只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本不应该想到他的,可是求生的本能就这样与她的心愿背违,原来她依靠他已经成了习惯,如果没有一定的时间,习惯是改变不了的。

    她突然觉得很可悲,又可笑,本能像是欲望的花朵,一旦在心里扎下了根,注定要破土发芽,或者开出美丽的花朵,或者只是长出一片荆棘。

    就在这时,他来了,撞开门,救了她。

    车子停在大门前,几个黑衣大汉远远的看着。

    丁可推开车门走下去,过了这道门,他们便再也不相欠。

    看着那抹孤单桀骜的背影渐渐的越走越远,萧慎忽然冲上去,从后面牵住她的手,低声说:“真的要走?”

    丁可没回头,抬目仰望星空:“萧慎,对于你来说,我还有什么可利用。而对于我来说,你还有什么可留恋。”

    没有,都没有。

    萧慎放开了手。

    丁可越过那道门,渐渐的走进黑暗里。

    萧慎站在原地,如风化了一般,就像那些年前,他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他,无能为力。

    或许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注定高处不胜寒,得到一些,就要失去一些,恐怕就是这个道理吧。

    想到此,他绝然的转过头奔向车子。

    如果他现在回头,一定能看到站在远处的丁可忽然顿了脚步,没有理由,她只想再看他一眼,虽然眼睛里或者还是有恨,但有些感情,连自己都说不明白。

    她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他钻进了那辆价值不菲的迈巴赫,两个M,很醒目的标志。

    轻笑。

    从此萧郎是路人。

    丁可睡不着,躺在这张久违的床上,还是她的两室一厅比较舒服。

    太晚了,她打算明天去接宝宝。

    直到现在,她依然不相信,师傅死了,虽然言子默说得千真万确,但她就是不肯承认,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死就死。

    可是师傅没死的话,萧慎怎么会放过她。

    索性坐起来,爬到窗台上,蜷起身子抱着膝。

    窗外那棵大松树下,似乎还留着他的影子,他站在那里,仰起头,朝她微笑:“可可,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脸上忽的就觉得潮热,伸手抹了一把,却越抹越多。

    是啊,师傅不会回来了,不会在这样的夜里朝她诉说,不会再给她拉琴,不会再抱着她像哄孩子似的唱歌。

    他活生生的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了,变成了回忆,变成了照片,变成了永殇。

    X室某偏辟的居民区。

    此时夜已深,街上的店铺都打了烊,只有几家药店的夜间售药窗口还开着,里面的人已经半伏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这时,玻璃被从外面敲响,他打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问:“买什么药?”

    窗外的人说:“止血的,消炎的,大量的纱布。”

    他很快就备齐了这些东西,一只香葱般的玉手扔进了几张百元大钞,不理会他在身后“找钱找钱”的喊声,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趴在桌子上,嘴里念叨着:“又是这个女人,她天天都来买这些药,看来家里一定是什么人受了很重的外伤,咦,既然受伤怎么不去医院。”

    打了个哈欠,也没深究,转眼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