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涩初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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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闹了那一场之后，因为有了约定，无岐不再想其它，就安下心学艺。他果然不负范郁的夸赞，武功进步很快，又过了两年，不是标行里上等的标师已经不能跟他过招了。沈英就让他入标行做事，跟着范郁熟悉日常流程。无岐一心想得到父亲的肯定，在标行里站稳脚跟，好日后让彬彬安心。所以，他用足了心思，不多久就在标行里赢得了口碑。
除此外，每日的念头就是彬彬。
彬彬却在这两年里拜了泉州著名的大儒——清泉先生孟青尧为师学习书画。
这个机会并不易得。清泉先生曾在朝中任过翰林学士，学识渊博，尤善书画。他又品性高洁，淡泊名利，不拘世俗，许多权贵想要结交都被拒之门外，在泉港声望很高。
穆翊帆是因一场官司跟清泉先生结了交情。清泉先生家里有个仆人托人往南洋“带泄”，说好了一年后回航，五厘的分红。没想到那人一去两年有余不见踪影，仆人一打听，都说乘的是穆氏舶行的客舟出的海。于是又去穆氏舶行里查询，竟然“查无此人”。仆人慌了神，怕自己辛苦钱付诸东流，就到知州那里告穆氏舶行伪造客商名册，侵吞自己的资财。这事明白人都知道跟穆氏舶行无关，但因穆翊帆可怜这仆人，就照价赔给了他。官司了结半年，那个被托付的人才从南洋回来。原来他临时改了舶行，并没有乘穆氏的客舟。
仆人很过意不去，因是先生家里的旧仆，有些脸面，就求先生做个中人给穆行主赔礼。清泉先生知道原委之后，赞叹穆翊帆虽是商人却宅心仁厚，自此跟他结交，也答应收彬彬为关门弟子。
因她学的用功，跟先生又很投缘，颇得先生喜爱。清泉先生还有几个年长些的弟子，都是风流倜傥的人物，只把她当做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时常当着她的面谈古论今，她被他们的学识和风度吸引，却是花了许多的时间在孟先生家里。
这样一来，无岐的相思就更严重了。
本来两人见面只能等到初一十五上香；或者无岐央如玉去约她出来。即使见了面也是怕人看到，只能带着小妹到人迹罕至的海边或者林子里。而约会的内容无非是说一会儿话，然后她听他吹箫，他看她作画。每次无岐都带着那支没送出去的金钗，有时彬彬高兴了就戴上，等到要回家的时候再摘掉由无岐带走。
可是，这样简单的约会对无岐来说也是越来越少。上香的时间常常因为彬彬去学画而让他徒然等一场；小妹妹也越来越刁钻，能不能帮忙全看高不高兴，搞得无岐很无奈。而且，他还要顾全标行的事，跟着爹爹一去巡查，就是一两个月。
所以两人见一面也并不容易。
转眼快到九月间，彬彬十七岁的生辰将至。这日她到绣坊帮忙，一众绣娘看孟娘子不在，姑娘又一贯和善，就一边干活一边闲磕牙，只有一个冯嬷嬷显得不开心。趁她出去换绣线，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她女儿还未成亲就跟未婚夫有了身孕，如今肚子渐渐显怀，只能匆忙嫁过去。定好的婚期要提前不说，聘礼也不能指望了。把她弄得灰头土脸，成了街坊邻里的笑谈。大家一致总结：姑娘家一定要守妇德，不能失了贞洁。否则就是打爹娘的脸。彬彬听得脸红了一阵，暗自思忖，幸好无岐待自己很是守礼。
隔天她又到先生家里学画，听先生和几位师兄们盛赞清源山八九月间的美景，心中十分向往。正沉浸在美好憧憬之中，却见平日自己很是仰慕的大师兄大汗淋漓，十分狼狈的从门外奔进来，顾不得体面扑到先生脚下大声哭泣。先生拂袖离去，大师兄又跌跌撞撞的跟着去了。
彬彬看几位师兄不住摇头叹息，她问其故，师兄们均说她是姑娘家，不该问这等事。她带着疑惑到廊下吃茶，无意间听到使女们的议论才知道原委。
原来这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大师兄竟然是个猥琐无耻之徒！花言巧语的骗了师傅家里一个样貌姣好的使女。本来说好要娶她，等人家以身相许怀了身孕，竟然又不认帐，还倒打一耙说是人家勾引他。幸好先生是个明白人，查明了真相，盛怒之下要将他赶出师门。使女们说到最后无比惋惜的总结：身为女子，还是名节最重要。别看男人们花言巧语的，一旦失了身，那就一钱不值，除了嫁给那人也只有去死了。只要守身如玉，任他生么狂蜂浪蝶也吃不了亏。
短短两日，就知道了两件这等事。彬彬心里阴霾一片，陡然升起烦忧。无岐也会如大师兄这般吗？她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心，暗暗提醒自己，引以为戒。不过这不安的情绪，几日就过去了。生辰已经近在眉睫，她知道无岐会赶过来给自己庆祝，届时定要他帮自己达成心愿。
无岐往福州送了一趟短标，路上还算一帆风顺。到了福州又到骆家见了“外公”和“舅父”，那两人面上还算客气，好生款待了他一番。标主知道这次送标的是云凤标行的大公子，特地殷勤的多出了一百贯。沈英念无岐是第一次独自送标完成的很好，就把那一百贯赏给了无岐。无岐心里畅快，拿其中八十贯分给了一起送标的弟兄，其余二十贯则和原先攒下的在福州龙凤楼打造了一对缀着名贵东珠的耳坠，准备送给彬彬做礼物。他兴奋的从福州快马回来，一路上心里想的都是她，快有两个月没见了。
紧赶慢赶，等他赶到泉州，还是晚了一日。怀着抱歉的心情，他家也没回，就先去了依婷绣坊。正值晌午，下人们都在睡着晌午觉，四下里静悄悄的。无岐站在后花园墙外，捡起一粒石子扔向了彬彬的窗户。
紫竹正困得眼都睁不开，彬彬却被惊醒了。她来到窗边看到无岐在外面，高兴的不得了：正中下怀！
她让他跳进院子里，两人躲在假山后才说话。
“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求你呢！”她笑靥如花。
无岐看看她，不说话先从怀里摸出了耳坠子。“送你的！”彬彬见那耳坠子不是俗物，知道他又为她费了周折，心里甜滋滋的；又一想到男女私相授受，就又有些泄气，一边拿起耳坠子，一边嗔怪道：“不是说了我不收你的东西，你又忘了。”
“没忘没忘，这个也是寄存在我这里，咱们见面的时候再戴。”他忙安慰她。彬彬满意的仰起头：“我知道你为我费心了，可是，我不要这些个东西。你要觉得抱歉，就…带我去清源山上玩儿！”
“清源山！好啊！可是，那山太远了，现在已经是晌午，现套车也来不及，我怕去了也玩不了多久。而且，今天我没有央如玉来约你，你有何理由出门呢？”无岐忧心。
彬彬看着他，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谁说我要坐车去！我要跟你一起骑马去！这样就快多了。我想好了，我跟你从院墙翻出去，这样前边就没人知道我不在屋里。你只要天黑前把我送回来就行了，我娘要在天黑了以后才能从綉坊回来。这几日有个大生意要她亲自盯着呢。”
“什么？你一个姑娘家骑什么马？摔下来怎么办？”无岐连连摇头。彬彬看他不答应，委屈的眼泪冒出来：“先生说清源山是泉州之眼，就数八九月的风光最美。你总说会对我好，可是连我这个愿望都不满足吗？”
无岐见她哭了，一时心软：“好了好了，我没说不带你去。不然明日我给爹爹告个假，早起套好马车再来接你，可好？”她一撅嘴：“不好！本来你就迟了一日，还要再往后推吗？”无岐左右为难，彬彬知道他惯是迁就自己，就不停的哭着使着小性，最后他只得妥协了。
彬彬回绣楼上戴上帷帽，着件披风，又嘱咐紫竹几句就下得楼来。无岐搬了好几块大石头垒在院墙下，扶着她踩上去，自己再跃上墙头，把她拉上来；他先跳到院外，找来几块石头垫着，站上去扶着她从墙上小心的下来。
一落地彬彬顿时欢乐起来，仿佛挣脱了牢笼的小鸟。无岐紧拉着她匆匆来到巷子口，牵来自己的马，教彬彬踩着马镫上去，自己牵着马从后街转出去。彬彬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拉低了帷帽，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无岐也怕被人认出，尽量的低着头，好在大晌午的，街上人不多。两人穿过三条街终于出了城。一走到城外的官道上，无岐飞身上了马，接过彬彬手里的缰绳，用力一抖，腿下面一夹，枣红马带着两人飞驰而去。
及笄闹了那一场之后，因为有了约定，无岐不再想其它，就安下心学艺。他果然不负范郁的夸赞，武功进步很快，又过了两年，不是标行里上等的标师已经不能跟他过招了。沈英就让他入标行做事，跟着范郁熟悉日常流程。无岐一心想得到父亲的肯定，在标行里站稳脚跟，好日后让彬彬安心。所以，他用足了心思，不多久就在标行里赢得了口碑。
除此外，每日的念头就是彬彬。
彬彬却在这两年里拜了泉州著名的大儒——清泉先生孟青尧为师学习书画。
这个机会并不易得。清泉先生曾在朝中任过翰林学士，学识渊博，尤善书画。他又品性高洁，淡泊名利，不拘世俗，许多权贵想要结交都被拒之门外，在泉港声望很高。
穆翊帆是因一场官司跟清泉先生结了交情。清泉先生家里有个仆人托人往南洋“带泄”，说好了一年后回航，五厘的分红。没想到那人一去两年有余不见踪影，仆人一打听，都说乘的是穆氏舶行的客舟出的海。于是又去穆氏舶行里查询，竟然“查无此人”。仆人慌了神，怕自己辛苦钱付诸东流，就到知州那里告穆氏舶行伪造客商名册，侵吞自己的资财。这事明白人都知道跟穆氏舶行无关，但因穆翊帆可怜这仆人，就照价赔给了他。官司了结半年，那个被托付的人才从南洋回来。原来他临时改了舶行，并没有乘穆氏的客舟。
仆人很过意不去，因是先生家里的旧仆，有些脸面，就求先生做个中人给穆行主赔礼。清泉先生知道原委之后，赞叹穆翊帆虽是商人却宅心仁厚，自此跟他结交，也答应收彬彬为关门弟子。
因她学的用功，跟先生又很投缘，颇得先生喜爱。清泉先生还有几个年长些的弟子，都是风流倜傥的人物，只把她当做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时常当着她的面谈古论今，她被他们的学识和风度吸引，却是花了许多的时间在孟先生家里。
这样一来，无岐的相思就更严重了。
本来两人见面只能等到初一十五上香；或者无岐央如玉去约她出来。即使见了面也是怕人看到，只能带着小妹到人迹罕至的海边或者林子里。而约会的内容无非是说一会儿话，然后她听他吹箫，他看她作画。每次无岐都带着那支没送出去的金钗，有时彬彬高兴了就戴上，等到要回家的时候再摘掉由无岐带走。
可是，这样简单的约会对无岐来说也是越来越少。上香的时间常常因为彬彬去学画而让他徒然等一场；小妹妹也越来越刁钻，能不能帮忙全看高不高兴，搞得无岐很无奈。而且，他还要顾全标行的事，跟着爹爹一去巡查，就是一两个月。
所以两人见一面也并不容易。
转眼快到九月间，彬彬十七岁的生辰将至。这日她到绣坊帮忙，一众绣娘看孟娘子不在，姑娘又一贯和善，就一边干活一边闲磕牙，只有一个冯嬷嬷显得不开心。趁她出去换绣线，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她女儿还未成亲就跟未婚夫有了身孕，如今肚子渐渐显怀，只能匆忙嫁过去。定好的婚期要提前不说，聘礼也不能指望了。把她弄得灰头土脸，成了街坊邻里的笑谈。大家一致总结：姑娘家一定要守妇德，不能失了贞洁。否则就是打爹娘的脸。彬彬听得脸红了一阵，暗自思忖，幸好无岐待自己很是守礼。
隔天她又到先生家里学画，听先生和几位师兄们盛赞清源山八九月间的美景，心中十分向往。正沉浸在美好憧憬之中，却见平日自己很是仰慕的大师兄大汗淋漓，十分狼狈的从门外奔进来，顾不得体面扑到先生脚下大声哭泣。先生拂袖离去，大师兄又跌跌撞撞的跟着去了。
彬彬看几位师兄不住摇头叹息，她问其故，师兄们均说她是姑娘家，不该问这等事。她带着疑惑到廊下吃茶，无意间听到使女们的议论才知道原委。
原来这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大师兄竟然是个猥琐无耻之徒！花言巧语的骗了师傅家里一个样貌姣好的使女。本来说好要娶她，等人家以身相许怀了身孕，竟然又不认帐，还倒打一耙说是人家勾引他。幸好先生是个明白人，查明了真相，盛怒之下要将他赶出师门。使女们说到最后无比惋惜的总结：身为女子，还是名节最重要。别看男人们花言巧语的，一旦失了身，那就一钱不值，除了嫁给那人也只有去死了。只要守身如玉，任他生么狂蜂浪蝶也吃不了亏。
短短两日，就知道了两件这等事。彬彬心里阴霾一片，陡然升起烦忧。无岐也会如大师兄这般吗？她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心，暗暗提醒自己，引以为戒。不过这不安的情绪，几日就过去了。生辰已经近在眉睫，她知道无岐会赶过来给自己庆祝，届时定要他帮自己达成心愿。
无岐往福州送了一趟短标，路上还算一帆风顺。到了福州又到骆家见了“外公”和“舅父”，那两人面上还算客气，好生款待了他一番。标主知道这次送标的是云凤标行的大公子，特地殷勤的多出了一百贯。沈英念无岐是第一次独自送标完成的很好，就把那一百贯赏给了无岐。无岐心里畅快，拿其中八十贯分给了一起送标的弟兄，其余二十贯则和原先攒下的在福州龙凤楼打造了一对缀着名贵东珠的耳坠，准备送给彬彬做礼物。他兴奋的从福州快马回来，一路上心里想的都是她，快有两个月没见了。
紧赶慢赶，等他赶到泉州，还是晚了一日。怀着抱歉的心情，他家也没回，就先去了依婷绣坊。正值晌午，下人们都在睡着晌午觉，四下里静悄悄的。无岐站在后花园墙外，捡起一粒石子扔向了彬彬的窗户。
紫竹正困得眼都睁不开，彬彬却被惊醒了。她来到窗边看到无岐在外面，高兴的不得了：正中下怀！
她让他跳进院子里，两人躲在假山后才说话。
“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求你呢！”她笑靥如花。
无岐看看她，不说话先从怀里摸出了耳坠子。“送你的！”彬彬见那耳坠子不是俗物，知道他又为她费了周折，心里甜滋滋的；又一想到男女私相授受，就又有些泄气，一边拿起耳坠子，一边嗔怪道：“不是说了我不收你的东西，你又忘了。”
“没忘没忘，这个也是寄存在我这里，咱们见面的时候再戴。”他忙安慰她。彬彬满意的仰起头：“我知道你为我费心了，可是，我不要这些个东西。你要觉得抱歉，就…带我去清源山上玩儿！”
“清源山！好啊！可是，那山太远了，现在已经是晌午，现套车也来不及，我怕去了也玩不了多久。而且，今天我没有央如玉来约你，你有何理由出门呢？”无岐忧心。
彬彬看着他，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谁说我要坐车去！我要跟你一起骑马去！这样就快多了。我想好了，我跟你从院墙翻出去，这样前边就没人知道我不在屋里。你只要天黑前把我送回来就行了，我娘要在天黑了以后才能从綉坊回来。这几日有个大生意要她亲自盯着呢。”
“什么？你一个姑娘家骑什么马？摔下来怎么办？”无岐连连摇头。彬彬看他不答应，委屈的眼泪冒出来：“先生说清源山是泉州之眼，就数八九月的风光最美。你总说会对我好，可是连我这个愿望都不满足吗？”
无岐见她哭了，一时心软：“好了好了，我没说不带你去。不然明日我给爹爹告个假，早起套好马车再来接你，可好？”她一撅嘴：“不好！本来你就迟了一日，还要再往后推吗？”无岐左右为难，彬彬知道他惯是迁就自己，就不停的哭着使着小性，最后他只得妥协了。
彬彬回绣楼上戴上帷帽，着件披风，又嘱咐紫竹几句就下得楼来。无岐搬了好几块大石头垒在院墙下，扶着她踩上去，自己再跃上墙头，把她拉上来；他先跳到院外，找来几块石头垫着，站上去扶着她从墙上小心的下来。
一落地彬彬顿时欢乐起来，仿佛挣脱了牢笼的小鸟。无岐紧拉着她匆匆来到巷子口，牵来自己的马，教彬彬踩着马镫上去，自己牵着马从后街转出去。彬彬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拉低了帷帽，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无岐也怕被人认出，尽量的低着头，好在大晌午的，街上人不多。两人穿过三条街终于出了城。一走到城外的官道上，无岐飞身上了马，接过彬彬手里的缰绳，用力一抖，腿下面一夹，枣红马带着两人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