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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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初年夏。
瑞王萧长弘心怀不轨，与怀明大将军穆呈典狼狈为奸，意图谋反，死罪难逃。
……
昏暗潮湿的大牢中，耗子和蟑螂肆无忌惮攀爬着，窝到人的脚下，爬上熟睡囚犯的脊背。在这窸窸窣窣的响动里，还夹杂着隐约的哭声。
天慢慢儿亮了，铁门外漏进鱼肚色。许久之后才从远处渐渐传来脚步声。
“来人啊，把此处的牢门打开。”这声音最后停在了一处牢房前。
穆黎抬头看去，是一个体态略有肥胖的男子，身着官服，形容却是猥琐。这人她认得，是谢家之人。
狱卒们个个神态恭敬。
只见他满脸淫笑，搓着手向一人走去。
穆黎当下只觉不妙，下意识看向母亲，其他牢房的人也跟着哭喊起来。
“求你，不要。”桓阳公主往后缩去，嘴里哭喊着。
“老子想你可是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如今机会难得，你说不要就不要？说起来你还得感谢老子，在你上路之前还让你爽快了一把！”谢鸣舟不依不饶。外面的狱卒也跟着窃笑起来。
接着他就目光一转到了穆黎这边。
桓阳公主面色一白，急忙挡在女儿身前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
穆黎怀中的小女孩动了动，睁开了惺忪迷离的双眼：“姐姐，怎么了？”
“没事，有条狗在叫而已，”穆黎安慰道，换了个抱姿，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安安乖，闭上眼睛继续睡吧。”
这边的谢鸣舟越发得意起来：“那你是肯还是不肯呢？你要不肯，我就只好先尝尝你女儿的滋味了。”
桓阳公主猛地一颤，而后身体抖个不停，泪水从惨白的脸上滑落。她缓缓转过身，看向穆黎。
穆黎似乎是读懂了她的意图，发红的双眼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拼命摇头无声哭泣着。
桓阳公主爬近穆黎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黎儿乖，你已经十一岁了，是个大孩子，以后要记得照顾好妹妹，娘亲就先去找你父亲了。”
穆黎拼命摇着头，牙关咬得死紧，眼泪止不住往下砸。
然而头顶那只手还是松开了。
桓阳公主低头看着四岁女儿不安的睡颜，低头亲亲印下一吻，这才转身离去。
穆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却连闭着眼睛头都不敢抬，身子越来越抖，压抑的哭泣开始回响在牢房中。无边的恨意燃在她的胸口，快要将她吞噬殆尽。
其他几处牢房的女眷也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
怀中的小女孩这次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只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姐姐浑身颤抖，头埋在她身上哭个不停。
“姐姐？”她被吓到了，小嘴撅着也快要哭的模样。
穆黎抽噎起来，抬头用袖子胡乱抹着脸上泪水：“姐姐……姐姐没事，姐姐就是……就是高兴，娘亲她……她去找爹爹了。”
隔壁一处牢房的女眷听这话听得心疼：“孩子……”
穆念安转头一看，果真牢房里没有娘亲不在牢房里了。
她一张小脸顿时皱在一起，明明想哭，却还拼命忍着，一双胖乎乎脏兮兮的小手抹在穆黎脸上：“姐姐不哭，阿娘找到爹爹就会回来了。”
其余几处牢房中的大人听这两个孩子的对话，更是抑制不住悲伤。
穆黎强把眼泪压下去：“嗯，不哭。”
穆念安哄着穆黎，自己倒是快忍不住了，一滴眼泪掉下来。穆黎忙替她抹去，红着眼睛哽咽道：“所以安安……安安要乖知道吗？娘亲不在的时候要听……听姐姐的话。”
“嗯。”穆念安一把抱住姐姐。
穆黎抱着她开始哄了起来：“安安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再睡会，姐姐在这看着。”
穆念安埋在她怀里小声道：“肚子饿。”
“睡会觉，睡会觉就不饿了，说不定安安还能做个美梦，梦见好多好多吃的。”
穆念安乖巧点头，果然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就在穆黎以为她已经睡了的时候，又听见了稚嫩的童声：“姐姐，你说那边是什么样子啊？”
那边是边疆，她们这些人都要被发配到边疆去。
穆黎沉默了一会：“那边，应该要更热些，而且到处都是黄沙，安安到那边以后就可以拿这些沙子来堆高塔了。”
“真的吗？那小狗呢？小狗可以堆出来吗？”
“可以的，只要安安想堆，就堆得出来。”
小孩子也不再问，嘴里嘟囔几句后就没动静了。
穆黎靠在墙壁上，双眼放空。
她永远都忘不了三天前的那个夜晚，父亲正教她习武，突然就冲进来许多士兵，他们举着火把，将整个院子照得通明，然而在她看来，生命中的哪个夜晚都不曾有这般黑暗。
正在此时，脚步声又再次响起，穆黎瞳孔一缩，下意识紧了双手，警惕向过道尽头望去。
这脚步一声又一声踩在她的心上。
果然，尽头出现的正是谢鸣舟的身影。此时的他面有怒容，鲜血顺着脸颊淌成细细一条。
只见他再次停在牢门前，盯着穆黎这边怒喝道：“给我打开！”
穆黎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面上强装镇定。
穆念安却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到了，无措哭了起来。
“那贱|人非要装什么贞洁烈女，老子没玩够就一头撞死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谢鸣舟捂着头上伤口狠狠骂道。
穆黎浑身一抖，在听到“一头撞死”这几个字时眼泪就忍不住淌了下来，然而眼中的神色却越发迸射出极致的恨意来。
突然从隔壁牢房传来喊叫：“你又本事就冲我来，对孩子下手，你简直畜生不如！”
谢鸣舟一步步向穆黎靠近，双眼猩红：“别吵，迟早轮得到你。”
穆黎轻轻拍着穆念安，低头在她耳边道：“别怕，姐姐在。”眼睛却盯着谢鸣舟从未放松过。
就在距离最后一步时，突然从外面涌进来一大群狱卒，领头之人身量高大，孔武有力：“把这里的小孩全部带走！”
随后朝谢鸣舟走了过来：“谢大人怎会在此？”
谢鸣舟打了两个哈哈：“原来是孟将军，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有令，将这些小孩通通带走。”
“这……”谢鸣舟犹豫看了一眼穆黎这边。
“怎么，皇上的命令也想违抗？”
“不敢不敢，我这就告退。”谢鸣舟知道这是通融不得了，作揖行礼后又看了一眼穆黎，这才出去了。
穆黎松了口气，抱着穆念安哄道：“没事了安安，姐姐在这，待会拉着姐姐的手千万不要走丢了知道吗？”
穆念安哭得打嗝，模样却是听话。穆黎看了这位孟将军一眼，拉着穆念安就跟着狱卒出去了。
这边没什么大动静，其他牢房却是乱作一团，哭喊声撕心裂肺。
约摸十几个小孩，眼泪鼻涕一大把，被推搡着向前走去。
一出大牢，久违的阳光就刺得穆黎一时睁不开眼。
不过停了一下，就突然感觉被人推了一把：“走快点！”
穆黎被大力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穆念安身形虽小，却是紧紧拉着自家姐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姐姐？”她的小脸都皱在一处。
穆黎拉着她继续走：“我没事。”
直到这帮孩子都走累的时候，才终于到了。穆黎一眼就认出来这里是哪里——军事演练场，父亲曾经带她来过一次。
只见场上士兵环列，中央用栅栏圈出一个巨大空地，首座上侧躺着一个明黄身影，还有众多大臣随侍两旁。除了他们穆家的这些孩子，场上稀稀落落不断有孩子被带进来，他们都穿着囚服，一脸惊恐。
穆黎当下便心生不妙。
庆元初年夏。
瑞王萧长弘心怀不轨，与怀明大将军穆呈典狼狈为奸，意图谋反，死罪难逃。
……
昏暗潮湿的大牢中，耗子和蟑螂肆无忌惮攀爬着，窝到人的脚下，爬上熟睡囚犯的脊背。在这窸窸窣窣的响动里，还夹杂着隐约的哭声。
天慢慢儿亮了，铁门外漏进鱼肚色。许久之后才从远处渐渐传来脚步声。
“来人啊，把此处的牢门打开。”这声音最后停在了一处牢房前。
穆黎抬头看去，是一个体态略有肥胖的男子，身着官服，形容却是猥琐。这人她认得，是谢家之人。
狱卒们个个神态恭敬。
只见他满脸淫笑，搓着手向一人走去。
穆黎当下只觉不妙，下意识看向母亲，其他牢房的人也跟着哭喊起来。
“求你，不要。”桓阳公主往后缩去，嘴里哭喊着。
“老子想你可是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如今机会难得，你说不要就不要？说起来你还得感谢老子，在你上路之前还让你爽快了一把！”谢鸣舟不依不饶。外面的狱卒也跟着窃笑起来。
接着他就目光一转到了穆黎这边。
桓阳公主面色一白，急忙挡在女儿身前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
穆黎怀中的小女孩动了动，睁开了惺忪迷离的双眼：“姐姐，怎么了？”
“没事，有条狗在叫而已，”穆黎安慰道，换了个抱姿，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安安乖，闭上眼睛继续睡吧。”
这边的谢鸣舟越发得意起来：“那你是肯还是不肯呢？你要不肯，我就只好先尝尝你女儿的滋味了。”
桓阳公主猛地一颤，而后身体抖个不停，泪水从惨白的脸上滑落。她缓缓转过身，看向穆黎。
穆黎似乎是读懂了她的意图，发红的双眼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拼命摇头无声哭泣着。
桓阳公主爬近穆黎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黎儿乖，你已经十一岁了，是个大孩子，以后要记得照顾好妹妹，娘亲就先去找你父亲了。”
穆黎拼命摇着头，牙关咬得死紧，眼泪止不住往下砸。
然而头顶那只手还是松开了。
桓阳公主低头看着四岁女儿不安的睡颜，低头亲亲印下一吻，这才转身离去。
穆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却连闭着眼睛头都不敢抬，身子越来越抖，压抑的哭泣开始回响在牢房中。无边的恨意燃在她的胸口，快要将她吞噬殆尽。
其他几处牢房的女眷也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
怀中的小女孩这次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只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姐姐浑身颤抖，头埋在她身上哭个不停。
“姐姐？”她被吓到了，小嘴撅着也快要哭的模样。
穆黎抽噎起来，抬头用袖子胡乱抹着脸上泪水：“姐姐……姐姐没事，姐姐就是……就是高兴，娘亲她……她去找爹爹了。”
隔壁一处牢房的女眷听这话听得心疼：“孩子……”
穆念安转头一看，果真牢房里没有娘亲不在牢房里了。
她一张小脸顿时皱在一起，明明想哭，却还拼命忍着，一双胖乎乎脏兮兮的小手抹在穆黎脸上：“姐姐不哭，阿娘找到爹爹就会回来了。”
其余几处牢房中的大人听这两个孩子的对话，更是抑制不住悲伤。
穆黎强把眼泪压下去：“嗯，不哭。”
穆念安哄着穆黎，自己倒是快忍不住了，一滴眼泪掉下来。穆黎忙替她抹去，红着眼睛哽咽道：“所以安安……安安要乖知道吗？娘亲不在的时候要听……听姐姐的话。”
“嗯。”穆念安一把抱住姐姐。
穆黎抱着她开始哄了起来：“安安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再睡会，姐姐在这看着。”
穆念安埋在她怀里小声道：“肚子饿。”
“睡会觉，睡会觉就不饿了，说不定安安还能做个美梦，梦见好多好多吃的。”
穆念安乖巧点头，果然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就在穆黎以为她已经睡了的时候，又听见了稚嫩的童声：“姐姐，你说那边是什么样子啊？”
那边是边疆，她们这些人都要被发配到边疆去。
穆黎沉默了一会：“那边，应该要更热些，而且到处都是黄沙，安安到那边以后就可以拿这些沙子来堆高塔了。”
“真的吗？那小狗呢？小狗可以堆出来吗？”
“可以的，只要安安想堆，就堆得出来。”
小孩子也不再问，嘴里嘟囔几句后就没动静了。
穆黎靠在墙壁上，双眼放空。
她永远都忘不了三天前的那个夜晚，父亲正教她习武，突然就冲进来许多士兵，他们举着火把，将整个院子照得通明，然而在她看来，生命中的哪个夜晚都不曾有这般黑暗。
正在此时，脚步声又再次响起，穆黎瞳孔一缩，下意识紧了双手，警惕向过道尽头望去。
这脚步一声又一声踩在她的心上。
果然，尽头出现的正是谢鸣舟的身影。此时的他面有怒容，鲜血顺着脸颊淌成细细一条。
只见他再次停在牢门前，盯着穆黎这边怒喝道：“给我打开！”
穆黎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面上强装镇定。
穆念安却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到了，无措哭了起来。
“那贱|人非要装什么贞洁烈女，老子没玩够就一头撞死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谢鸣舟捂着头上伤口狠狠骂道。
穆黎浑身一抖，在听到“一头撞死”这几个字时眼泪就忍不住淌了下来，然而眼中的神色却越发迸射出极致的恨意来。
突然从隔壁牢房传来喊叫：“你又本事就冲我来，对孩子下手，你简直畜生不如！”
谢鸣舟一步步向穆黎靠近，双眼猩红：“别吵，迟早轮得到你。”
穆黎轻轻拍着穆念安，低头在她耳边道：“别怕，姐姐在。”眼睛却盯着谢鸣舟从未放松过。
就在距离最后一步时，突然从外面涌进来一大群狱卒，领头之人身量高大，孔武有力：“把这里的小孩全部带走！”
随后朝谢鸣舟走了过来：“谢大人怎会在此？”
谢鸣舟打了两个哈哈：“原来是孟将军，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有令，将这些小孩通通带走。”
“这……”谢鸣舟犹豫看了一眼穆黎这边。
“怎么，皇上的命令也想违抗？”
“不敢不敢，我这就告退。”谢鸣舟知道这是通融不得了，作揖行礼后又看了一眼穆黎，这才出去了。
穆黎松了口气，抱着穆念安哄道：“没事了安安，姐姐在这，待会拉着姐姐的手千万不要走丢了知道吗？”
穆念安哭得打嗝，模样却是听话。穆黎看了这位孟将军一眼，拉着穆念安就跟着狱卒出去了。
这边没什么大动静，其他牢房却是乱作一团，哭喊声撕心裂肺。
约摸十几个小孩，眼泪鼻涕一大把，被推搡着向前走去。
一出大牢，久违的阳光就刺得穆黎一时睁不开眼。
不过停了一下，就突然感觉被人推了一把：“走快点！”
穆黎被大力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穆念安身形虽小，却是紧紧拉着自家姐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姐姐？”她的小脸都皱在一处。
穆黎拉着她继续走：“我没事。”
直到这帮孩子都走累的时候，才终于到了。穆黎一眼就认出来这里是哪里——军事演练场，父亲曾经带她来过一次。
只见场上士兵环列，中央用栅栏圈出一个巨大空地，首座上侧躺着一个明黄身影，还有众多大臣随侍两旁。除了他们穆家的这些孩子，场上稀稀落落不断有孩子被带进来，他们都穿着囚服，一脸惊恐。
穆黎当下便心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