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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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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源铮张口欲出言阻拦,李宫令在一旁轻笑着补充了一句:

    “太皇太后只顾着疼皇上了,原是想把这些珠子留着,待明日皇上娶个貌美贤惠的皇后,正好将这海云珠寻下去处。”

    谁知源铮听了这话,方才一脸肃然的神色明显松动几分,眼底含了些蜜意,李宫令不禁微微一怔,旋即便又垂首低眉退了下去。

    太皇太后止住轻笑,看似一派娴雅地与皇帝聊起了家常,只有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哀家久居宫外,但宫里的旧识仍有不少,当年还在延陵王生母淑太妃宫里侍奉的时候,张平还是那么大点的小猴子,有一日他犯了错差点被老内监打死,幸好被淑太妃救下,如今竟也是宫里响当当的大人物。这小内监们都得称他为‘祖爷爷’,外间还有朝臣阿臾,称他为‘内相’……”

    在看到源铮眼中讶然与愤恨交织的神色后,她适时止住了话头,接过李宫令奉上的茶盏,将一双美眸掩在氤氲腾起的茶烟之中。

    “原来这二人之间的渊源这么早就开始了!”

    源铮此刻只想笑出声,他发觉自己没有太多的意外,像是意料之中的事。

    乔公山自门外轻咳一声,低声报道:

    “太皇太后,皇上,凤台有书办来报,文阁老有要事求见皇上。”

    自林世蕃西出塞外,朝中政事的处置少了帮手,文九盛旬月以来几乎住在凤阁衙门。

    因虑着议事之时要避着张平的耳目,近段时间以来如有要事,文九盛都遣阁中的书办以递送奏折为由来请皇帝到凤阁衙门相商。

    而源铮每次前往凤阁都以关心帝师身体为由,带足了膳食和补品。此番做派在众人眼里只是君臣恩义师徒情深的意思,并不会令人有别的联想。

    太皇太后何等精明,早已看明白这一君一臣的戏法,便命李宫令又往福宁宫小厨房里装了几样冬日里温补的食盒,给乔公山拿了,目送皇帝上了步辇,往会极门方向的凤阁衙门去了。

    福宁宫偏殿空荡荡的,近处的火盆内燃着的银炭咝咝轻响。

    “万侍卫如若是个书生,便是屡试不第做不得状元,凭这份才气大抵也可做得名动一方的才子。”

    李宫令捧着一幅绘有宫装美人图的卷轴,向一旁端详画作的太皇太后赞叹。

    太皇太后闻言抿嘴轻倩一笑。

    “他这么个标致人儿,刚好做得个风流才子。他有个孪生妹子,想来模样也是一等一的。”

    李宫令闻言眸光一闪,不失时机地提醒道:

    “太祖有训,凡天子、亲王之后,慎选良家女为之,以防后宫乱政。您要留心在宫里栽培些后辈——”

    “不错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挥手让李宫令收起卷轴妥帖存入阁架,太皇太后精心描画的新月眉微微一挑。

    “方才你也看出来了罢,皇帝像是心里已经有了人了。”

    “皇上是极聪慧之人,又是极擅隐忍的,但是这小儿女之事啊,他怕是一点都不在行。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在卫府、林府的下人嘴里略微套个话便能知晓,皇上对林大人的女公子钟情多年了。”

    李宫令言及有趣又稚嫩的小儿女情事一脸笑意,黑黄的面皮上连褶皱纹路都弯出花样来。

    太皇太后哑然失笑:

    “林世蕃的心肝怕是有七窍还多,我朝祖制,皇后必采自民间,他不会碰这个钉子。”

    “林大人如何不焦头烂额呢!一直不许女儿在御前抛头露面,便是卫二爷跟着他出使土奚律之后,宫里宫外没个递送消息的人,林大人还是不让女儿进宫,只得劳烦文阁老一趟趟往外跑呢。”

    “这还不止——”李宫令剥了颗蜜桔轻轻递上,嘴上说着,面上不自觉轻笑起来,二人的样子活像平民家里闲话家常的老妪。

    “林大人不仅不让女儿进宫,还要防着祖法成的老来子上门撩拨——您不知道,祖家这个小祖宗,整日价黏着林家女公子,整个京都没几个人不拿这事饶舌的。”

    “呵呵,祖法成更是滑不留手的老泥鳅,你看他三个女儿找的夫家,权贵、武将、清流全都占了,哪一个不是费劲思虑捞来的金龟婿,这老来子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哪能娶了林氏独女,让儿媳在刀光剑影里讨生活。”

    太皇太后缓缓摇头,深感这几个年轻小辈的情事纷杂,她竟听得毫无头绪。

    “祖家两夫妇上门给林大人哭诉过多次了,断不允许林家女公子接近他家那混世魔头。唉,大约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任是传闻在京都城里飞满天,这几个少年人自己却是一点也不知晓。您看咱们皇上……”

    “唉”。

    太皇太后正了正皱了的裙摆,由李宫令搀扶着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窗前。

    晚间天色放晴,一抹斜阳自屋脊的鸱吻兽首上投下来,照得人眼睛微微酸痛。

    “少年人么,在情事上总免不了有些纠葛的,过去就好了。”

    她仿似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眼睛逆着光,试图透过歇山殿顶上青黑的砖瓦望向更遥远的地方。

    “皇帝现正在兴头上,我们不要操之过急,逆了他的意思反而不美,皇后人选之事暂且搁下罢。”

    蓦地像是想起什么极有趣之事,太皇太后的嘴角牵动纤美的下颌向上翘起,似有嘲讽。

    “倒是张平,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与谁交往得多,你可查出些眉目来了?”

    “是有些眉目。张平仍是嗜财如命,不仅在内宫大肆敛财,手竟伸到宫外去了。还有——”

    李宫令吸了口凉气继续说道,“婢子听到些消息,仿佛先帝之死也与张平有些干系。”

    李宫令自衣柜中取出一件孔雀翎织金线飞羽斗篷给太皇太后披上,携着她再度回到堂中落座。

    “查清楚究竟昧了多少钱财,想法子传到皇帝耳朵里去。先帝之死确实十分蹊跷,若张平真的参与其中,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太皇太后面上闪过一丝狠辣——皇帝还没杀过人,杀意是需要一步步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