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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求租房异想要天开

作者:金纳盛湖报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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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吴文英也出了屋门,见他们聊天儿,就凑过去,说道:“常大伯,这玉妹过来住给您添乱了。”

    常老师傅说道:“我正和玉妹说呢,投靠姥姥家可不是件聪明的事,得要刻不容缓的安下属于你们母女的家。”

    吴文英说道:“我何尝不急呢,不过让我上哪儿去找房子?找房子,还不如说让我去上天摘星星,到大海里捞月亮。”

    常老师傅说道:“老姑娘,你说得不错,我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不是不知道,这年头儿,但凡有个立足睡觉的地方,就别打再租得着房子的算盘。每条街巷的空房子,都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私房全都交了公,别指望着租借,公房统一由房管所管理,根本就没有再租房的业务,房管所不过是在现有住户中收房租管理房屋罢了。可你既要独立成家,娘家是万万待不得的,那你破釜沉舟,也只有到不租房子的房管所去碰运气了。”

    吴文英叹道:“去房管所租房,这跟对牛弹琴有什么不同?”

    常老师傅说:“与其在娘家坐以待毙,倒不如去对牛弹琴。说不定你对牛弹琴久了,牛就听懂你的琴声了。牛成了你的知音也不是不可能的。何况,除此之外,我都替你想不出再高明的法子。”

    吴文英说道:“那就听您的劝,死马当活马医吧。”

    柳玉妹中午放学后,先随母亲直接去了房管所。因没有租房这项业务,吴文英只好带着女儿进了所长办公室,所长是一位四十几岁的男士,忙得不可开交。去要求租房的人有六七人,都被所长一口回绝了,扫兴而去。可吴文英母女,势在必得,虽明知是异想天开,就是渴望出现天上掉馅饼的事。母女俩待到所长要下班吃饭,办公室锁门。才绝望地回到黄家大杂院儿。

    路上,吴文英对柳玉妹说道:“玉妹,从今后,到房管所要房的事就交给你办了,只有你在那里才会被同情,只要放学,你又没地方去,索性就在所长办公室不走了,每天待到他下班锁门,天天在他眼前晃,但凡他有一点办法也会帮你解决。”

    从人间四月天,柳玉妹每天都去向房管所长的办公室报到。如果下午没课,她也会在房管所待上一下午,那所长对她说:“小玉妹,你的情况我是非常同情你的,可是我的确爱莫能助。你每天到我这里来我不轰你,可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样是徒劳的。你看,要租房的人这么多,可我根本没有空房租给你们。你天天把时间耗在我这里,可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柳玉妹一言不发,只是风雨无阻地天天到房管所报到。她虽然看不到一丝希望,却因除了房管所,其他更没有房源可供她努力去寻找。一连三个月,柳玉妹已参加完小学毕业考试。她希望自己能到师大附中去上中学。可是考试过后,学校并没有发下填报升入中学志愿表。因学校要入住全国各学校到北京串联的红卫兵学生,全校就又开始长期放假。本校也成立了红小兵组织,只吸收出身红五类的学生,徐晓慧是军队干部女儿,自然成了红小兵领导。张晶晶虽然也是转业军人的女儿,奈何,她的父母是军医,不允许张晶晶去学校搞运动,生恐她耽误了学业。柳玉妹的爷爷出身为城市贫民,论说也属于无产阶级,奈何,她已和柳家脱离了关系,在姥爷家生活。又已更名换姓,叫吴愚。

    这个名字是柳玉妹自己改的,父母离婚后,遵照母亲的意思,她必须和柳家脱离关系,改姓吴。玉妹想,姥爷家姓吴,若再叫玉妹,叫起来的同音就是无的意思,玉妹这个名字,是我在柳家的历史,它记录了爷爷奶奶对我的养育之恩,疼爱之情。这世界上不能无玉妹,而是收藏在心灵深处。但吴姓不能用好的名字,像母亲,听起来就是无文英,像是说是没有文化和英才的意思。自己若起再有意义的好名字,但是前面一旦加上无字就被全盘否定了。灵机一动,去掉妹字把玉字改成愚昧的愚,这样就是无愚了。

    吴家在北京又是大户人家,跟无产阶级不沾边,自然是没资格当红小兵。玉妹原本就无处可去,除了上房管所守株待兔,剩余的时间只好留在黄家大杂院里。

    这日,正当酷暑炎天,吴文英中午下班赶着回娘家做饭。自从离婚回到娘家居住,就承担起一家四口人的生活,吴六爷已不能再去卖切糕,每天扫大街一个月才给十五元人民币。自祖宅和家产被没收后,老两口就靠八十岁高龄的吴六爷每月挣的十五元工资生活。现在吴文英回了娘家,怎好跟母亲要钱买柴米油盐。可她也只有月工资二十五元。纵然她有心供给父母好吃好喝,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过这样的日子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儿花。中午,她特意买了一斤大红枣儿,她蒸了一锅枣窝头,煮了一锅面片儿汤。那吴愚,正当年少,自幼本就是稀汤寡水长大的,现在母亲的处境如此的尴尬和艰难,自己更不会有高要求,只要饿不死就行了。小南屋太热,也没有吃饭的地方,吴愚只好端个小板凳,坐在屋门口处津津有味地喝着热汤面。边喝边想起奶奶在寒冬腊月背着叔婶,像做贼一样给她盛的那碗热汤面,那碗稀溜溜的热汤,足有十几片白面做的面片儿,还有几滴熟牛油,几片绿葱叶,香喷喷热腾腾。那可是人间最美味的食物了。

    今天母亲做的面汤里还有几片菜叶,让吴愚更有食欲,何况还有甜滋滋的枣窝头吃。正吃着,忽见一个人进了院子,吴愚的眼睛立即被这甜美的容貌,优雅的气质吸引,几乎看呆了。但见这来人和彩蝶姐姐的年龄相仿,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修长的身材,穿一条学生兰卡机布裤子,一双春风尼面的一代布鞋,上衣穿一件一字领长袖白色衬衫,黑油油的两条长辫子,蓬松松地垂到腰下。走起路来轻盈灵动,那张脸蛋儿自是无美女可比。长眉秀目,高鼻细挺,皮肤嫩滑,尤其那张小而丰厚的嘴唇,红润润的,真像一颗鲜美的樱桃。只见她轻举鹤步,抬头挺胸,面带笑意,径直向里面的南屋走去。

    吴愚暗想,这一定是冯姨的独生女香香姐姐了。早就知道她自幼就送去寄宿学校学芭蕾舞,几次去姥姥家都没见过面。如今,还是第一次碰面。如果彩蝶姐姐和她站在一处,这位香香姐姐,一定会是夺魁首。彩蝶姐姐是学民族舞的,可舞蹈学校招考她时却因她的腰椎问题而淘汰了她。香香姐姐不同,自幼就接受正规的芭蕾舞训练,举手投足都是一付鹤立鸡群的样子,是阳春白雪。见香香姐姐进了屋,正全心神地想着香香姐姐的完美气质,眼睛还不时地向里面的南屋看,猛然间觉得身后一股强大的气流向她冲了过来。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手里端着的半碗热汤面被后面掷来的东西打翻在地,只吓得她心惊肉跳。回头一看,见姥爷坐在铺上怒气冲冲,口里叫道:“你这做的什么饭?我这一辈子都没尝过玉米面的滋味,如今八十岁了,连一颗牙都没了,倒让这硬邦邦的窝头给我的牙床子磨破了,你这安的是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