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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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乐看着人从楼上像片叶子一样飘落吓得把直播手机都摔烂了。自诩为苏城本地时事网红主播，他只是来凑个热闹，赚点流量。现在人真实的躺在前面二十米的地方，鲜红的血咕咕咕咕、一缕缕地从身下冒出，周围的闲人一个个惊恐地张着嘴，四散涌动；他的双手抖个不停，耳机一只挂在耳朵上，另一只随手机摔落在地下。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萧阳的正脸。姜小乐一阵阵地眩晕，这张脸他好像在哪见过。
从一所二流院校毕业后，姜小乐原本在一家国营商场工作。能说会道的他，看到短视频的兴起，也跟风辞职做起了网红。他和叶蕾主要做一些有关苏城本地时事的短视频。经过一年多的运营，也积累了七万多的粉丝，按说也勉强够养活自己。无奈，自己总想着一夜暴富，举债学人做期货，一脚踩进黑色系漩涡，亏的裤衩都没了。债主每天围追堵截，搞得他不得不从阳澄湖的父母家中搬到一间小公寓里生活。父母亲心疼儿子帮他还了上百万的欠债，但自己和叶蕾的婚事却被耽误了。叶蕾的父母明确告知不在市区买房，结婚的事就免谈，并且已经多次阻止叶蕾跟着自己做短视频。
回到租住公寓，姜小乐还是有点魂不守舍，萧阳的脸不断在眼前晃荡，自己到底在哪里和他打过照面？
说是时事主播，姜小乐其实每天就是在苏城的网红点打打卡，做做直播赚点流量。平江路是姜小乐最常去的一条街，一来不需要门票钱，二来平江路能够拍出来的内容也多，粉丝们爱看爱听。单是那个平江桥，姜小乐已经在那里直播了六次。他记得最近的一次应该就在一个月前，可惜刮台风直播中断了。
后来出了个小事故，自己带着叶蕾被关了三天，俩人差点分手；短视频事业停滞了三周。今天刚复出想蹭个热点，没成想受到这么大的惊吓，还顺带着损失了台手机。看来，又得向父母开口要钱，姜小乐躺在床上郁闷的快疯了。躺了会儿，他无聊的把最近的视频都翻查了一遍，计划着拼凑个短视频应付一下，不然那点可怜的粉丝要掉光了。
视频做到一半，妈妈打来电话要他带叶蕾回家吃大闸蟹；今年的大闸蟹上市很早，好像是为了全运会特意准备的一样。
下午四点多，姜小乐骑着“鬼火”载着叶蕾，两人打打闹闹地的回了阳澄湖村。阳澄湖村这两年变化巨大，四下里全是大闸蟹养殖基地，世代为依的土地上也正大兴土木成为下一个大数据产业园。村民们一年四季除了养蟹，就在市通信公司的数据产业园打零工。听说数据产业园正在上马一个国家级大数据项目，上个月受台风的影响工期已经延误，日前正在赶工；村子里到处都是市通信公司的人。
鬼火拐进自家院前的小路，姜小乐打远就看到爸爸陪着一个穿格子衫的人从院子里穿了出来。父亲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正眼看他了，姜小乐害怕在叶蕾面前挨训，畏畏缩缩的等到那俩人走远才溜进院子。
姜小乐妈妈正在院子里洗刷一只只青背大闸蟹，抬眼看到叶蕾忙高兴地迎了上来。
三人笑着打了招呼，姜小乐端着蟹走向厨房，随意地问母亲：“和爸爸一起的那人是谁？爸爸不回来吃晚饭吗？”
小乐妈妈笑盈盈地说：“电话公司的人，是个大领导，具体我也说不上来。等会给你爸留两只螃蟹就好。”说完转过头面向叶蕾，“今年的蟹上市早，也肥，等会带几只给你爸妈尝尝。”
“那怎么好意思呢，阿姨。”叶蕾笑着接话。
“嗐，要不是小乐不成器，我们早就请亲家过来尝尝鲜了。”小乐妈埋怨地瞪了儿子一眼。
“妈，你又提这出。”姜小乐不高兴地把螃蟹丢到桌子上，转身离开了厨房。
“别理他，”小乐妈毫不为意，“姑娘，咱娘俩好好唠唠。你可不能跟着他瞎折腾。”
姜小乐想着心事，房前屋后的转了好大一圈，估计晚饭该好了遂返了回来；又想着趁父亲不在家方便向母亲要钱买台新手机。谁知一进屋发现父亲已经回来了，父子俩一照面，老头子梗着头生硬地说了句，“啥时回来的，最近没犯事吧？”
家里人并不知道姜小乐和叶蕾前段时间刚被关了局子，小乐当然更不敢提这茬，“爸爸，您回来啦。听说家里大闸蟹上市，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有这心？”小乐爸语气还是缓和了许多，“你不在外惹事，我和你妈就省心了，家里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姜小乐赶忙换了个话题，“妈妈说你刚和通信公司的大领导出去了，他是谁啊？”
“你别瞎打听了，”小乐爸没好气的说，“人家做的事和你那啥网络主持没关系。”
“爸，不是网络主持，是网红主播。我是做短视频的，有几十万粉丝呢。”姜小乐争辩道，“说不定我在网络上把你的蟹带一带能卖上个大价钱呢。你看人家养蟹现在玩什么，玩的是金融，卖大闸蟹购买券，你不要太落伍喽。”
“你就胡扯吧，”小乐爸给每人分了个大闸蟹，“我以前认真种地，现在认真养蟹，不玩你那嘴上的功夫。老婆等会不许你给他钱。”
话刚说完，一家人全哄笑了起来。
———————————————————————————————————————
“胡扯！”张天成怒不可遏，“哪有这么巧的事？萧阳他就是个罪犯，他的话能信？什么有人要背后算计他，什么有人抢了他的钱箱，我看这都是他放的烟雾弹。”
抓到萧阳，整个公安系统是一片欢庆，光是褒奖电话张天成都接了不下五个。萧阳单人作案，明确没有同伙；怎么又冒出个“隐形人”算计了他的劫款。
元同泽端坐在张天成对面，隔着办公桌都能感受了上级身体的抖动。他平静地说道：“上午我们又安排了大规模的打捞，还是没有找到钱箱；搜遍了萧阳住处和他的帐户也没有任何发现。这事是有点奇怪——有人在网上发贴，提醒我们在平江桥打捞，萧阳又说隐约还有人出现在了现场。”
“网上的那些人都是瞎猜乱说，这你还不清楚，都是瞎闷的。萧阳说有人抢了他劫款有证据吗？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其他人踪迹了吗？这些都是烟雾弹，目的就是干扰我们办案。中秋、国庆，最重要的全运会要到了，这对我们、对全市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不能因为犯人的一句话就迟迟不结案。我们对上级怎么交待！”
张天成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萧阳是个赌徒，万贯家财都输光了，我看劫款早被他输了。赌徒的话不能信，一屁八空。”
“但是萧阳明确提到可能有其他人在现场，而且我们在平江桥下只打捞到了手枪和发现了雨伞，这些都和萧阳说的吻合。”元同泽提醒张天成。
“我们没在萧阳身上发现钱款能说明案子不是他做的？！他逃跑时有各种可能把这两样东西丢了，枪他不就丢了？那不能证明钱没在他手里，更不能证明有其他人打劫了他。元队长，你要思路清楚，现在劫匪已经跳楼自杀，案子被我们侦破了；我已经向上级汇报并提请了嘉奖。你突然听信匪徒一面之词还有案中案，无凭无据这是盲目，盲目的个人英雄主义。往大了说这是没有组织纪律，没有团队精神的表现。”张天成愠怒道。
“我明白案子破了大家都很开心，但放着可能的疑点不去追查，放着真相不去寻找？”元同泽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张天成明显愤怒了，“真相？真相就是萧阳是唯一凶手；真相就是此案事实清楚证据链完备；真相就是你尽快写出结案报告我们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告此案侦破！”
元同泽明白张天城在想什么：市里明确要求全运会前侦结此案，现在案子侦结，分局立功。而且萧阳确实是凶手，仅凭现有证据和萧阳的一句话就判定有案中案再拖下去，分局无法向上面交待，这里面涉及的个人、团队利益都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此案确实破了，但从一名人民警察的内心来说真相远比“结案”更重要！
“好了，我还要到市里汇报。”张天成粗暴地挥了挥手，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说的情况，我会向市里汇报。就这样吧。”说罢，起身拿起衣柜里的外套，边穿边准备出门。
“那本案的劫款怎么说？”元同泽还想要说服。
张天成根本没有停下脚步，跨到门口回头瞪了一眼元同泽：“如此重大的持枪抢劫杀人案，歹徒伏法重要还是那点钱款重要？你别忘了萧阳是个赌徒。”说完看都没看元同泽一眼，摔门而去。
姜小乐看着人从楼上像片叶子一样飘落吓得把直播手机都摔烂了。自诩为苏城本地时事网红主播，他只是来凑个热闹，赚点流量。现在人真实的躺在前面二十米的地方，鲜红的血咕咕咕咕、一缕缕地从身下冒出，周围的闲人一个个惊恐地张着嘴，四散涌动；他的双手抖个不停，耳机一只挂在耳朵上，另一只随手机摔落在地下。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萧阳的正脸。姜小乐一阵阵地眩晕，这张脸他好像在哪见过。
从一所二流院校毕业后，姜小乐原本在一家国营商场工作。能说会道的他，看到短视频的兴起，也跟风辞职做起了网红。他和叶蕾主要做一些有关苏城本地时事的短视频。经过一年多的运营，也积累了七万多的粉丝，按说也勉强够养活自己。无奈，自己总想着一夜暴富，举债学人做期货，一脚踩进黑色系漩涡，亏的裤衩都没了。债主每天围追堵截，搞得他不得不从阳澄湖的父母家中搬到一间小公寓里生活。父母亲心疼儿子帮他还了上百万的欠债，但自己和叶蕾的婚事却被耽误了。叶蕾的父母明确告知不在市区买房，结婚的事就免谈，并且已经多次阻止叶蕾跟着自己做短视频。
回到租住公寓，姜小乐还是有点魂不守舍，萧阳的脸不断在眼前晃荡，自己到底在哪里和他打过照面？
说是时事主播，姜小乐其实每天就是在苏城的网红点打打卡，做做直播赚点流量。平江路是姜小乐最常去的一条街，一来不需要门票钱，二来平江路能够拍出来的内容也多，粉丝们爱看爱听。单是那个平江桥，姜小乐已经在那里直播了六次。他记得最近的一次应该就在一个月前，可惜刮台风直播中断了。
后来出了个小事故，自己带着叶蕾被关了三天，俩人差点分手；短视频事业停滞了三周。今天刚复出想蹭个热点，没成想受到这么大的惊吓，还顺带着损失了台手机。看来，又得向父母开口要钱，姜小乐躺在床上郁闷的快疯了。躺了会儿，他无聊的把最近的视频都翻查了一遍，计划着拼凑个短视频应付一下，不然那点可怜的粉丝要掉光了。
视频做到一半，妈妈打来电话要他带叶蕾回家吃大闸蟹；今年的大闸蟹上市很早，好像是为了全运会特意准备的一样。
下午四点多，姜小乐骑着“鬼火”载着叶蕾，两人打打闹闹地的回了阳澄湖村。阳澄湖村这两年变化巨大，四下里全是大闸蟹养殖基地，世代为依的土地上也正大兴土木成为下一个大数据产业园。村民们一年四季除了养蟹，就在市通信公司的数据产业园打零工。听说数据产业园正在上马一个国家级大数据项目，上个月受台风的影响工期已经延误，日前正在赶工；村子里到处都是市通信公司的人。
鬼火拐进自家院前的小路，姜小乐打远就看到爸爸陪着一个穿格子衫的人从院子里穿了出来。父亲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正眼看他了，姜小乐害怕在叶蕾面前挨训，畏畏缩缩的等到那俩人走远才溜进院子。
姜小乐妈妈正在院子里洗刷一只只青背大闸蟹，抬眼看到叶蕾忙高兴地迎了上来。
三人笑着打了招呼，姜小乐端着蟹走向厨房，随意地问母亲：“和爸爸一起的那人是谁？爸爸不回来吃晚饭吗？”
小乐妈妈笑盈盈地说：“电话公司的人，是个大领导，具体我也说不上来。等会给你爸留两只螃蟹就好。”说完转过头面向叶蕾，“今年的蟹上市早，也肥，等会带几只给你爸妈尝尝。”
“那怎么好意思呢，阿姨。”叶蕾笑着接话。
“嗐，要不是小乐不成器，我们早就请亲家过来尝尝鲜了。”小乐妈埋怨地瞪了儿子一眼。
“妈，你又提这出。”姜小乐不高兴地把螃蟹丢到桌子上，转身离开了厨房。
“别理他，”小乐妈毫不为意，“姑娘，咱娘俩好好唠唠。你可不能跟着他瞎折腾。”
姜小乐想着心事，房前屋后的转了好大一圈，估计晚饭该好了遂返了回来；又想着趁父亲不在家方便向母亲要钱买台新手机。谁知一进屋发现父亲已经回来了，父子俩一照面，老头子梗着头生硬地说了句，“啥时回来的，最近没犯事吧？”
家里人并不知道姜小乐和叶蕾前段时间刚被关了局子，小乐当然更不敢提这茬，“爸爸，您回来啦。听说家里大闸蟹上市，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有这心？”小乐爸语气还是缓和了许多，“你不在外惹事，我和你妈就省心了，家里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姜小乐赶忙换了个话题，“妈妈说你刚和通信公司的大领导出去了，他是谁啊？”
“你别瞎打听了，”小乐爸没好气的说，“人家做的事和你那啥网络主持没关系。”
“爸，不是网络主持，是网红主播。我是做短视频的，有几十万粉丝呢。”姜小乐争辩道，“说不定我在网络上把你的蟹带一带能卖上个大价钱呢。你看人家养蟹现在玩什么，玩的是金融，卖大闸蟹购买券，你不要太落伍喽。”
“你就胡扯吧，”小乐爸给每人分了个大闸蟹，“我以前认真种地，现在认真养蟹，不玩你那嘴上的功夫。老婆等会不许你给他钱。”
话刚说完，一家人全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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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扯！”张天成怒不可遏，“哪有这么巧的事？萧阳他就是个罪犯，他的话能信？什么有人要背后算计他，什么有人抢了他的钱箱，我看这都是他放的烟雾弹。”
抓到萧阳，整个公安系统是一片欢庆，光是褒奖电话张天成都接了不下五个。萧阳单人作案，明确没有同伙；怎么又冒出个“隐形人”算计了他的劫款。
元同泽端坐在张天成对面，隔着办公桌都能感受了上级身体的抖动。他平静地说道：“上午我们又安排了大规模的打捞，还是没有找到钱箱；搜遍了萧阳住处和他的帐户也没有任何发现。这事是有点奇怪——有人在网上发贴，提醒我们在平江桥打捞，萧阳又说隐约还有人出现在了现场。”
“网上的那些人都是瞎猜乱说，这你还不清楚，都是瞎闷的。萧阳说有人抢了他劫款有证据吗？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其他人踪迹了吗？这些都是烟雾弹，目的就是干扰我们办案。中秋、国庆，最重要的全运会要到了，这对我们、对全市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不能因为犯人的一句话就迟迟不结案。我们对上级怎么交待！”
张天成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萧阳是个赌徒，万贯家财都输光了，我看劫款早被他输了。赌徒的话不能信，一屁八空。”
“但是萧阳明确提到可能有其他人在现场，而且我们在平江桥下只打捞到了手枪和发现了雨伞，这些都和萧阳说的吻合。”元同泽提醒张天成。
“我们没在萧阳身上发现钱款能说明案子不是他做的？！他逃跑时有各种可能把这两样东西丢了，枪他不就丢了？那不能证明钱没在他手里，更不能证明有其他人打劫了他。元队长，你要思路清楚，现在劫匪已经跳楼自杀，案子被我们侦破了；我已经向上级汇报并提请了嘉奖。你突然听信匪徒一面之词还有案中案，无凭无据这是盲目，盲目的个人英雄主义。往大了说这是没有组织纪律，没有团队精神的表现。”张天成愠怒道。
“我明白案子破了大家都很开心，但放着可能的疑点不去追查，放着真相不去寻找？”元同泽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张天成明显愤怒了，“真相？真相就是萧阳是唯一凶手；真相就是此案事实清楚证据链完备；真相就是你尽快写出结案报告我们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告此案侦破！”
元同泽明白张天城在想什么：市里明确要求全运会前侦结此案，现在案子侦结，分局立功。而且萧阳确实是凶手，仅凭现有证据和萧阳的一句话就判定有案中案再拖下去，分局无法向上面交待，这里面涉及的个人、团队利益都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此案确实破了，但从一名人民警察的内心来说真相远比“结案”更重要！
“好了，我还要到市里汇报。”张天成粗暴地挥了挥手，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说的情况，我会向市里汇报。就这样吧。”说罢，起身拿起衣柜里的外套，边穿边准备出门。
“那本案的劫款怎么说？”元同泽还想要说服。
张天成根本没有停下脚步，跨到门口回头瞪了一眼元同泽：“如此重大的持枪抢劫杀人案，歹徒伏法重要还是那点钱款重要？你别忘了萧阳是个赌徒。”说完看都没看元同泽一眼，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