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小说网 > 京兆尹 > 第117章 南行祭祖

第117章 南行祭祖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武林小说网 www.5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怎地来得这般急?”陈聿修收起伞,钻进郭临的伞下。郭临吐吐舌头,对车门努嘴:“进去再说。”

    他挽起车帘,这才望见车内满满当当的人。阮云坐在内里,玉锵则被侧面的阿秋抱在怀里,正朝着他探出双手:“师父,抱抱。”

    郭临尴尬地挠挠头:“事急从权,就干脆全带出来了,哈,哈哈……”

    马车驶出皇陵山脉,与候在外姚易的马车会合后,便一路往东南而去。

    “……大嫂说她听见世子在和户部商议请假,担心是要随我去杭州,带着阿鸾急急跑来要我劝阻。我的妈啊……他两现在闹得,王妃娘娘都不理会了,我怎么敢掺和!”郭临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想着留云娘一人在京城的话,估计也得被大嫂埋怨个透。干脆变成举家出游,想想,嗯,也不错!”

    陈聿修笑了笑,眸光宠溺地望着她。“唉,对了,你怎么跑皇陵来了?”郭临给玉锵披上外袍,转头问道,“我去你府上问时,你那书童还老大不情愿说呢,我都在想是不是得罪过他了?”

    “太常寺拟书修整皇陵,我便先行来察看一番。”陈聿修淡淡地道,郭临斜了眼,眉梢一抖:“真的吗?”

    话音刚落,他突然抬手揽过她的后脑,轻轻与自己两相前额碰触。凝视着她咫尺间呆傻的双眸,挑眉而笑,“莫非,阿临怀疑我在私会他人?”

    “噗嗤……”阿秋头一个忍不住,捂嘴窃笑起来。阮云连忙接过玉锵抱在怀中,挡住他的视线。

    *

    天气虽然日渐清冷,但好在南方稍稍迟一些,兀自残留些许温暖。

    流经扬州城的运河江畔,寒水幽碧,暮色渐沉。玉锵望着码头处停泊的几艘大船,双眼发光。郭临见他神情,略一沉吟,与姚易商议片刻,便将随行马车安置进一间镖局。随后牵着玉锵的手,带他上了客船。

    “从扬州行到苏州,再至杭州,”郭临笑望着潺潺江水,“只要不误了忌日,让玉锵坐一回船也是好的。”

    陈聿修默然瞧她一眼,没有多言。阿秋阮云只当可以江上游玩几日,自然比闷在马车中要好。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玉锵趴着船窗,兴奋得朗声背诵道。郭临不由回头和陈聿修对看一眼,莞尔而笑起来。却听隔壁有人应声接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哈哈……应景,应景,此时有景有水,有桥有萧,偏偏少了那会箫之人,憾事啊!”

    郭临不由自主地探了探腰间,这才记起那把九节紫竹箫,已被自己赠给了秦慕樱。手背蓦地一暖,却是陈聿修握住了她。他眸若清英,容笑隽朗:“可是想听萧?”

    不待她回答,他便朗声道:“贤君既有萧在侧,余不才,愿现音一曲。”

    郭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嘴唇抖了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你还会萧?”

    “一点点,但……”他伸手划过她眉头,笑眼中星采熠熠,“令卿舒眉展颜,已然足矣。”

    玉锵“啪啪”地鼓着掌:“哇,赏江景听师父吹箫,正好正好!”

    说话间,舱门被人轻叩。阮云上前拉开门,只见一紫衣公子握着一只玉箫立在门口。方一抬眼,惊见阮云温婉清雅之姿,便是一愣,待再看见舱内众人,讶色更显。无措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抱拳施礼:“万不料竟能在此得遇诸位这般仙才卓约的人物,在下苏州邱明致,这厢失礼了。”

    玉锵直起身,有样学样地拱手回礼:“不敢当,丘兄请入座。”

    丘明致瞪大了眼,他自是听出了玉锵的声音正是那诵出诗头的人,却猜不到他居然不过一介四岁顽童。陈聿修起身上前,朝他微微一笑:“还请向丘公子借萧一用。”

    聿修的箫音,低沉如雾起,高扬若水泻。娴雅空灵,宛若潇湘境临。她没有去细听是何曲,但觉那音中情愫,已灼灼拂开她惆怅纷思的心扉。

    *

    本只欲在苏州宿上一晚,但耐不住丘明致的大力挽留,玉锵又心动苏州之景。郭临只得承了邀约,多留一日。

    这丘明致是个文气十足的商人,一出手,便在苏州最大的碧海天阁酒楼设席款待他们。他当他们是从京城出游一家文士兄弟,又对陈聿修的箫音拜伏推崇,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做东。郭临站在酒楼门口,抬头望着碧海天阁的牌匾,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与白子毓打赌下棋,胜了从未有败绩的白家少主,便在此处。那时还有董嘉禾在一旁……也不知他和董伯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丘明致见她仰视良久,便笑着介绍道:“这是大齐首富白家的产业,比起京城的酒楼,绝对毫不逊色。姚二公子,这边请!”姚易跟在郭临身后,嘴角略微抽了抽。许久不见郭临把他的姓氏拿来顶包,一时竟都有些不适应了。

    郭临牵着玉锵走上楼梯,听着邱启明滔滔不绝地介绍,大堂酒杯碎地声响,小二的吆喝……思绪竟有些回到了五年前来苏州复仇的那些日子。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堂下一杏黄娥衫女子才怔怔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到满地酒杯碎片上,面色苍白:“是她……”

    “什么?”对面另一娥眉丰颊的女子抬起头,焦急地拿出帕子擦着她的手,“哎哟怎么回事,手可伤着了?你要是有事,回去相公还不数落我。”

    “表嫂,我和你提过那个人,她出现了……”

    对面女子一惊,回头朝那楼梯处望了望,满目怀疑:“阿妹你当真……没识错?”

    “我怎可能认错!”娥衫女子咬着下唇,隐忍着眼眶泪珠,“表嫂,她牵着的孩子,瞧着都有三四岁模样,该不会,不会……”

    “你先别急,”对面女子眉头一皱,“若真是你和老夫人说过的那名女子,那董家的嘉禾少爷定然认识。你不是说,那时见过他们两男一女在重元寺的后山喝酒么,那就断不会错了。”

    “我,我……”

    “你别激动,我派人把董嘉禾诓来试试。你要想着,你的阿宝已经五岁了,他才是白家堂堂正正的嫡孙。若方才那人真有那等苟且,”女子娥眉一拧,“老夫人自不会放过她。”

    筵席酒酣过半,郭临浑无醉意,情绪尚还在低洼处徘徊。玉锵却已在席间和丘明致对诗作联,谈得很是开心。她看了几眼,随后站起身,道:“丘公子见谅,在下去外头走走。”

    姚易起身便要跟随,郭临回头瞟了他一眼……他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坐回座位。她朝他点了点头,摸着腰间软剑,快步走出。这一路南下总觉得不甚踏实,她的警惕一向很高,如今见丘明致随身护卫不少,干脆借他的光保护众人,趁机巡视一圈周边。

    丘明致天南地北地闯过,尤善活跃气氛,待得片刻后,席上略显沉闷,便举起酒杯朝陈聿修敬道:“今日听君一萧,方知‘竹管无心吟淡趣,人间有味是清欢’乃为何意啊!”

    “不敢当,拙技罢了。”陈聿修浅笑回敬。

    邱明致方欲再奉承,却听门扉叩响,不由惑声道:“是姚二公子么?”

    小厮上前开了门,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缁衣公子正急切地朝内间探着头,丘明致“啊”了一声站起,惊道:“董兄?”

    “丘,丘兄?!”

    “你怎么来了?”丘明致走上前,笑意吟吟地拉过他介绍,“这位是我在回苏州的船上碰着的姚公子,京城人士。”董嘉禾被他身不由己地拉过去,“这位是董兄,家中良田万亩,是全大齐最能植粮的大户。”

    董嘉禾怯赧怯地抬起头,见席上那素袍男子若风拂玉树,俊秀无匹。却并非他要找之人,心头微微有些失落,侧过身朝丘明致拱手道:“小弟难得见丘兄回来,一时性急,眼下丘兄既有客,那小弟便不打扰了,来日再与丘兄接风洗尘。”

    “好说好说。”丘明致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出房门,抬头撞见恰好外出而归的郭临。她惊异地盯着他们,脱口便唤:“嘉禾?”

    董嘉禾身子微颤,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抱住郭临,声涩哽咽:“……你一晃五年不来,我,我和父亲都好想你啊阿临……”

    郭临有些哭笑不得,方才还见他身形阔开了些,气质也稳重了不少的样子。这一下,又回到了以往那个憨厚单纯的少年。

    她抬起手,正要拍拍他的背安抚几句。余光一扫,望见厢房内陈聿修侧坐俯窗,悠然闲适品茶的身影。虽然目光一丝一毫都没有对向这边,可她伸在半空的这只手,怎么也拍不下去了。

    ……绝对被看到了!郭临汗颜地舔了舔干燥的唇角,轻咳一声,推开董嘉禾:“我回来祭祖,就在后日,待得祭祀完,再来寻你叙旧吧。”

    董嘉禾擦了擦眼角的喜泪,点了点头:“好。”

    楼廊不远的墙角,女子美目凌厉,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青袍身影:“表嫂,就是她。”

    *

    乡村低矮的瓦屋错落,夹着漫山的金黄遍野,独有的宁静悠远。

    这本是她记忆中最熟悉的景象,却也是她最不愿记起的地方。郭临一行在苏州待了二日才往杭州而去,可就算是两日的闲适,依然驱散不了她近乡情怯的愁绪。她靠着陈聿修,衣袖微动,默默挽住他的手,陈聿修不动声色地将大手缩紧。二人静立在草坡上默契无声,任风拂衣。

    “当年在父亲的墓前立誓,不杀尽仇人,绝不回来见他。可我最终还是放过了赵寻雪……”

    陈聿修一怔,垂下眸子,拉起她的手,合在双掌间:“阿临,杀人容易,收剑不易。能解剑拜仇,才是最难的抉择。”

    郭临淡淡而笑:“聿修,莫非你在夸我?”

    郭景云的墓并未建得多独特,郭临当年特意与楚王爷说,让父亲葬在这村中村民的墓群间。一来泉下不会寂寞,二来,也防止那些还要寻仇的江湖人刨尸泻愤。

    郭临站到那块黑石墓碑前,缓缓蹲下身。眼角酸涩:“老爹……我回来了。少林寺的知玄四年前就死了,事成当日接到军令出关打仗,我匆匆而走,未及与你说一声。”

    “加上先前的,崆峒派、华山派、峨眉派,那几个奸淫细腰遗体的恶徒,我也已把他们挫骨扬灰。你们泉下有知,可以释怀了……”

    陈聿修静静地盯着她的背影,面上尚且镇定,心中却悲涌大恸。他从不知郭临背负的仇,是如此之重。

    “伯父在上,请受聿修一拜。”他撩开袍角,郑重地朝墓碑叩首三次。郭临瞪着泪眼回过头瞧着他,却撞见他直视墓碑坚定而认真的灼灼星目,“愿倾尽三生之命,护阿临一世无忧。”

    郭临望着他,眼眶中的泪水,终于簌簌而下。

    “爹爹——”身后马嘶声响,玉锵跳下马车,张着双臂朝他们跑来。

    若暖泉喷涌,一层一层盖在心间。纵使往日多忧,此时今刻,她拥有的已足矣……

    然而却在此电光火石一刹那,破空声凌然传来,郭临猛然瞪圆双眼,大喝一声。飞速抽出腰间软剑,回身迎击。

    “铮”地一声,右手虎口剧麻。她目眦欲裂,盯着那根破空而来近在咫尺的利箭,击碎软剑剑身,势无可当地朝后飞去。

    郭临肝胆欲碎回头,见陈聿修伏地紧搂着玉锵,后背肩胛处,插着一截漆黑乌亮的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