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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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日拉下弟弟紧拽住自己不放的手，眼睛直直看着前面，浓眉恼起，他一颗少年心开始酝酿着愤懑跟不屑，低声逼语：“雪妃在那里！”
“啊？雪妃？”晓月少俊的脸稍偏，也看到了寒雪带着金嬷嬷走在街上，他狠狠皱起眉，不甘地抗议道——
“什么雪妃？是仇人！哼，我才不承认她是王爷的雪妃。”
晓日反手拉住弟弟，他们便一齐闪到一边的摊子半遮掩住自己的身影，只因他们都想法一致，就是不想跟那个女人问安，虽然晓日心底不服寒雪莫名其妙被赐予的头衔，但是该懂的礼数他还是很恪守，于是他斥责弟弟道——
“晓月，不得说这种无礼的话。有些事是做得说不得，有些话是说得做不得，这道理要好好记住，王爷怎么下令我们怎么遵守，不可有半点差池。”
晓月愤愤地看着前面走动的女人，不高兴地嘟哝着：“知道了，大哥。”
王爷下的指令，他一向恪守到底，他们当看不到雪妃就好，王爷不喜欢别人违背他下的命令，木已成舟，他也只好把不满往肚子里吞了。
就这样，日月安静地半隐身于杂物摊子边，定定地看着前方，渐渐地，路中央的人流疏散，一个卖冰糖葫芦的瘦弱小孩子的身影映入他们的眼帘。
晓月的视线集中于小孩子身上，心底感到阵阵难过，他对着晓日道：“大哥，我们去看看那小孩子吧。”
晓日也感应到晓月的难过，暗叹口气，世间疾苦随处可见，当年若不是义父将他们带回王爷，只怕他们现在更加悲惨，只能当街头乞丐。
想着，他点点头说：“今天我们本来就是出来救助贫瘠，见者有份，自然要帮那小孩子一把，走吧……”
谁知，他们刚跨出的脚步又马上收了回来，神情复杂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又撇开望向前方，只见雪妃已经先他们接触了那名贫苦小孩，距离隔得比较远，他们听不清楚雪妃在跟小孩子说什么。
愣愣地看着，他们只看到蓝天下，淡淡乌云底，她美得如梦似幻的脸上那自然散发出来的怜悯慈爱之情给击到，一种情不自禁的亲切温馨感觉似溪流淌过心田，扰乱了他们原先的厌恶憎恨。
曾几何时，他们在这么小的时候也会做梦，幻想着天上赐给他们一个美丽温柔的母亲……
小孩子费力地撑住沉甸甸的竹竿，看到漂亮得似仙女般和善可亲的姐姐走过来，他眼睛又再次亮起来，这次他鼓起勇气不怕生地走上前几步，高高地仰起瘦凹的小脸蛋，漾开天真的笑容稚声说道：“姐姐，要买冰糖葫芦吗？”
寒雪眼神忧虑地打量着瘦瘦矮矮的小孩，他的厚棉衣打着补丁，有些地方还漏了一些棉花，已经褪去了原来的白，呈现陈旧的暗灰色，望着他纯真期待的眼神，她难掩满腔的怜惜，偏头对着金嬷嬷说道——
“金嬷嬷，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小孩子听姐姐说话，柔柔婉婉，好好听，他黑亮的眼睛更加燃亮了，姐姐这么说是要跟他买冰糖葫芦吗？
金嬷嬷掏出钱袋，沉甸甸的银两啊，她很心疼呢，心下一狠，递给雪妃。
看着雪妃拿着整袋银子，尽管觉得不敬，但是她真心希望雪妃多为自己想想，就算雪妃责怪自己也决定提醒道——
“雪妃，这些银两是雪妃这个月里账房已经付尽的零钱，雪妃要斟酌着使用，贫苦到处可见，雪妃可要量力而为。”
寒雪拿过钱袋，知道金嬷嬷言下之意是让自己多为自己打扮打扮，毕竟在王府立足不容易，她幽幽一笑对金嬷嬷安慰道：“没关系，既然上天安排我们遇见，那么有缘做善事也未必不是福。”
她弯下腰身，看着小孩，问道：“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不跟爹娘一起出来？他们在不在这附近卖冰糖葫芦？”
也许，小孩只是跟家人分开来做生意，她心想着，环顾一下周围，猜测着哪个会是他的父母？这孩子还这么瘦小，怎么忍心让他拿这么一大窜重的冰糖葫芦？
谁知小孩睁着大眼，想了一下，难过又诚实地面对这位看起来很漂亮的姐姐：“我爹去世很久了，娘病了，不能来卖冰糖葫芦，家里不够钱给娘看病了，所以我就来卖冰糖葫芦凑钱。姐姐要买吗？”
说着，小孩子再次眼巴巴地看着寒雪，渴望卖出一窜冰糖葫芦的眼神如此热烈，让人不忍。
寒雪感觉心一窒，她想也不想地将钱袋递到小孩子手中，然后自己拿了一窜冰糖葫芦，说道：“这些钱给你。”
小孩子手一缩，诚挚地道：“不行不行，太多了，一窜冰糖葫芦一文钱就够了，姐姐给太多了。”
她听言，很高兴，这孩子即使在最困顿的时候也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如何让人不怜悯，于是她尽量说服小孩——
“这样吧，这些钱就当是借给你，你娘的病拖不得，快回去带你娘去看大夫，等你赚够钱了再还给我好不好？”
小孩子迟疑了一下，大夫说娘亲的病再拖就没救了，他不能让娘亲没救，想起娘亲，他的眼眶有点发红，心儿也开始发急，他挣扎了片刻，然后神情一凛，抬头认真地看着姐姐慎重地保证道——
“姐姐，我一定会快快赚钱还给你的，这些冰糖葫芦都给你。”
寒雪见到小孩踌躇了许久，终于答应，她露出笑容，说道：“好啊，姐姐等着，现在快回去带你娘亲去看大夫吧。”
小孩子再深深地看了姐姐一眼，将姐姐的模样刻在心底，然后才转头往家里走去，小小的心儿一时想不到要问姐姐住哪里……
寒雪望着小孩子渐跑渐远的小身影，脸上的淡笑慢慢黯淡，顿生对世情的无力，然而看到小孩子奔跑的脚步，心中亦稍稍感到些许安慰。
金嬷嬷暗暗叹气，无奈地对着手中的成簇的冰糖葫芦，要怎么处置这些冰糖葫芦啊？
寒雪早就想到了方法，然而当她看到金嬷嬷那副无语的尴尬模样，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很难想象严肃刻板的金嬷嬷也会露出这么扼腕的表情。
“雪妃，这些……”金嬷嬷无语地看着雪妃浅笑梨涡，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点囧，但是却莫名地觉得开心。
“我们去城郊那边看看。”寒雪打断金嬷嬷的话，笑笑地道，她知道金嬷嬷会听懂。
日月看到她们走远了，才回过神来，他们面面相觑，舌头好像被什么压住一般动不起来，末了，两人沉默地刚想走开，忽然，晓月感到衣服好像被什么扯了一下，他反应迅速地反手一抓，谁料却碰到一只油腻腻的手。
他猛然转身，却看到他的钱袋被一个花白胡子老伯拽住，他眼明手快地伸手过去抓住钱袋的另一角，刚想喝骂，没想到反被污蔑。
老伯见行迹败露，心一狠，立即老泪纵横，呼喊道——
“大家快来捉贼啊，有人偷钱啊，快来帮帮我这个花甲老人吧，有人要偷老夫的钱财哪！”
晓月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栽赃嫁祸的老伯，气得涨红了脸，闷吼道：“你这个老不休说的什么话，明明就是你偷我的钱包，现在还敢反过来诬赖我。你……你……”
他想说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晓日吃惊地看着周围的人潮渐渐聚了过来，指指点点，看着弟弟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的样子，他心底发急地也伸出手扯住钱袋，他绝不容许这个老伯这个污蔑晓月——
“这位老伯，你偷我弟弟的银两在先，现在却反过来说我弟弟是小偷，你还有没有良心，苍天在上，你一把年纪了还做这样良心泯灭的事情，难道不怕老天爷惩罚吗！”
他知道老人家都会有点避忌某些神怪，果然他眼睛锐利地发现老伯震了一下，却只是一瞬间就越发落泪得狠，几乎是呼天抢地地道——
“老天有眼的话就帮帮我这个老头子吧，这两个小伙子仗着年轻力壮，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天理何在啊！”
老伯两只手更加拽紧钱袋就是不放，同时一天掉眼泪，一边求救地看着周围的群众，哭得好不悲戚，俨然就是被这两个小伙子欺负了模样。
人群中，某个长相结实的大叔捏紧拳头，想也不想地挤进人墙，来到事关三人面前，他一手狠狠地用力帮忙老伯扯过钱袋，怒斥道——
“你们两个小伙子，年轻力壮，居然不务正业，现在连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的钱财也偷，太不像话了，你们的爹娘在哪里，这么没家教的孩子理应送去官府好好劳役一番！还不放手！”
晓月愤怒地环顾了一下人群对他们指指点点声讨，他一腔怒气平地起，这个大叔说的什么鬼话？他堂堂楚家军少将是贼？还说他跟大哥没有家教？心底又气又感到难堪又难过，他跟大哥从小就没有娘又怎么样，他们没有偷窃，这个大叔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他跟大哥，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刚想发难对骂回去，晓日一手搭住弟弟的肩膀阻止他的冲动，随即沉声对着大叔跟老伯喝道：“大叔，你说我们偷窃，可有任何证据？而且你这么盲目地就帮着这位老伯，怎么就能如此确定是我们老伯的钱财，而不是老伯来偷我们的钱袋？说话可要有凭有据！”
大叔看到日月一脸凛然又威严的模样，怔了怔，好两个有气魄的少年，气势不凡，但是却不肯承认自己会被他们这两个少年给震住，他提着嗓子怒吼道——
“难道你们以为一个行走都不顺的老伯会那么有手脚去偷你们的钱不成，大家来评评理，这两个少年做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而且还仗着自己力气大欺负这么年迈的老伯，你们说是不是让人发指？”
人群中更加沸腾了，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大声附和大叔怒骂日月：“是啊是啊，简直就是没有道德，这么年轻就偷东西，还对老人下手，这么无良的人迟早会遭天打雷劈的。”
“就是就是，大叔说得有道理，老伯这么年迈了怎么有那快手脚去偷他们的钱财嘛，而且大家看这两个小伙子身材壮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搞不好就是专门训练的第三只手。”
“这么年轻孔武有力就干这勾当，应该送官查办，好好教训教训。”
日月看着周围的人潮，个个眼光中带着鄙夷，愤怒，指责，他们百口莫辩，却也不肯就此“屈打成招”，不是他们的错，凭什么他们要受到这种声讨，都是这个老伯的错，让他们这么尴尬，他们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的窝囊气，气死人了！这些人眼睛都瞎了，有理说不清！
晓月大声朝着老伯吼：“你放手，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老家伙！你信不信我揍你！”
老伯被晓月如雷般的吼声吓了一跳，但是仍然不示弱地瞪回去，哭骂：“大家听听，这小偷还威胁人，我这条老命苦啊，不仅钱财被盗，还要被威胁着打死，天啊，地啊，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想我一个老头子还要赚钱养家糊口，唯一的儿子是个瘫痪，老伴又病得命在旦夕，全家只靠我这么个老头子，我……我……”
说到伤心事，老伯哽咽着说不出口，稀疏的花眉抖啊抖的，瘦骨如柴的手始终不曾放松钱袋的一角。
听到老伯的哭诉，人群更加涌动，有的壮汉甚至蠢蠢欲动要给日月他们两人一顿好教训了。
寒雪带着金嬷嬷走出转角，刚想回去王府，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吵闹哭喊的声音，她奇怪地望过来……
金嬷嬷也好奇地看过来，日月两位少将的脸赫然跃入她的眼底，她惊呼道：“那不是日月少将吗？他们怎么被那么多人围着？发生什么事了那边，难道又是雪国的人来捣乱？雪妃，我们快回王府吧，要是受到池鱼之殃就不好了。”
寒雪眯起眼睛望着这边的情况，她越看越不对劲，日月两人好像正在被人责怪着，而不是所谓的正在处理什么混乱，而且他们两人的神色好像憋着满肚子气没处发的样子，尴尬得很。她沉吟了一下，决定过去看看。
“金嬷嬷，我们过去看看，日月两位少将好像遇到什么困难了。”
急急地拉住雪妃，金嬷嬷焦灼地制止道：“哎呀我的雪妃哪，如果连两位少将都搞不定，那我们去了岂不是更加遭殃，快走吧，如果被人认出雪妃是王爷的人就不得了了，雪妃会成为敌人的目标的。”
“不对，金嬷嬷听到没有，那些人好像在说日月他们是小偷。”寒雪凝神听了一下，惊讶地听到日月在争辩着他们不是小偷这些话语，她黛眉一凝，想也不想地甩开金嬷嬷的手，快步走上前去探个究竟。
“哎，雪妃，雪妃，等等老婆子我呀，我走不了那么快哪，雪妃……”金嬷嬷喘着气追上去，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的雪妃走路也会那么快，她的老骨头哪，今天快要被折腾散了。
寒雪来到人群外，嗓音清脆地询问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挡在寒雪面前的人回头一看，只见到是一位高贵娴雅的女子，不自觉地稍稍让开让她站进去，然后说道：“哎，不就是两个少年偷了这位老伯的钱包死不肯承认，还反指老伯是小偷，真是世风日下啊。”
寒雪偏头望向日月，而他们看到她的到来，明显一愣，迎上她探索的视线，日月眼睛坦荡荡地瞪回去，同时心底随即警戒起来，她该不是想要趁机对他们报复或者落井下石吧？
细细打量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寒雪望了望老伯，沉吟了一下，然后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状似随意地开口问日月两人：“既然你们说自己不是小偷，那可否把事情从头到尾清清楚楚解释一遍，这样大家也好定夺是不是？”
“是啊，把事情说清楚，可不要说我们冤枉了你们。”群众听到寒雪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应该先把事情弄清楚，于是发话附和。
晓月愤愤地睨了雪妃一眼，就知道她不安好心！于是他不爽地道：“说就说，谁怕谁！本来我跟大哥站在这摊子旁边看看，才刚想走开的时候，就发现腰间被人扯了一下，于是我觉得不对劲，立即伸手去抓，谁知道被那只油滑滑的手给逃开了，我马上转身就看到这个老家伙正抓着我的钱包，我当下就紧紧抓住钱包，想要抢回来，谁知这个老家伙不肯放手，我大哥才帮忙一起抓住钱包不让他扯了去。”
人群沉静了下来，似乎正在思考什么，然后很自然地将目光齐齐集中到寒雪身上，想要看看这位看起来就很知书达理的妍丽姑娘怎么说。
老伯看到此景，生怕情势对自己不利，于是也迫不及待地解释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夫在这里摆摊卖油，一天也就赚那几个钱，谁知道就在老夫卖油给客人的时候，这两个小伙子就趁人不备偷走了老夫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那是老夫养家糊口的银子啊，老夫就算拼了一条命也不能让人偷走的，不然我家人今晚就没饭吃了呀。”
老伯一边说，一边哀戚地擦掉老泪，赢得众人的恻隐之心，很快地众人的矛头又指向日月两兄弟，眼神不善。
帮忙的大叔看着寒雪，说道：“姑娘，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这两个小伙子合起来欺负一个老人家！”
寒雪沉静了片刻，思考着，视线集中于钱袋上，脑子里回想着日月跟老伯的说辞，她望着老伯双手油亮，顿生一计，她微微笑着安慰老伯说：“老人家，不必太担忧，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说着，她对上日月两人射过来的愤怒眼光，镇定地以眼神安抚他们，接着说：“不过为了让事情更加明了，不让任何人蒙受不白之冤，也让大家心服口服，小女子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证明这钱是谁的。”
群众窃窃私语，都很赞同要把事情弄得一清二楚，但是要怎么做？众人皆疑惑地望着寒雪，等着她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
日月皱了皱眉，谨慎地望着雪妃，不知道她现在是想要怎么样，是想要耍什么诡计来陷害他们吗？
老伯听到姑娘的话，心颤抖了一下，但是他保持脸色不变，反正只要他一口咬定，就不信这姑娘能有什么办法，钱是死的，不会说话，于是他胸有成竹地跟着众人也似模似样地点头表示赞同。
寒雪见众人不反对，还一脸期待，她忽视日月不满跟怀疑的眼神，接着说出自己的法子：“大家都看到，这位老人家是卖油的，手上自然会沾上油迹，那么当老人家接过客人的银两时，按照常理，都会或多或少会把银两给抹上一点油，大家现在看看老人家的手也是布满油渍，所以，只要是老人家卖油赚来的银两，那上面一定残留着油，要想辨别这钱包是谁的，我们只需将里面的银两放进水里，如果水面浮上油层，那么就证明这钱是老伯的。”
“哈哈，姑娘果然是读书人，聪明聪明，这真是好办法！”大叔一拍大腿，呵呵笑着称赞道，众人也频频点头，赞叹这姑娘好计策，心底对她的信服更加深了，这方法不仅让人一目了然而且真相也会在众人面前大白，那么任何人都不会被冤枉了，真假小偷马上可辨。
其中热心的群众早有人马上就端来一盆清水来到寒雪面前，等着寒雪把银两倒进去。
老伯心中一紧，抓着钱包的手抖了一下，他不敢放开，但是在众人的眼光下，他只好期待奇迹发生。
日月很干脆地放手让寒雪拿走钱包，心情复杂地望着雪妃操作，为自己方才的心胸狭隘感到有点羞愧，此时此刻，他们相信雪妃是站在公理的一边，因为事实胜于想雄辩。
当寒雪将所有的银两都倒进水盆里的时候，她心底不忍，其实她早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偷，因为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方才她就观察到日月的眼神坦荡无畏，而老伯则是尽量避免跟众人对上眼神，是为心虚。
群众不敢置信地看着水盆里的银两，望着那依然清澈透底的清水，不见一点油渍，干干净净，他们悻悻然又恼怒地看向老伯，不敢看两位少年始终坦然的眼睛。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这位老伯才是栽赃嫁祸的人，而且连累众人是非不分。
一下子，声讨的言语跟眼神齐齐聚集在老伯身上，寒雪望了望日月两人，朝他们露出善意的一笑，然后看着老伯，心情复杂，如此对待一位老人，始终让她感到不安。
老伯呆愣了一下，随即噗通跪下来对着众人磕头不停道歉：“对不起，是我老糊涂，让大家为了蒙受是非不分的罪名，真的对不起，是我老糊涂……”
群众终于沸腾了，尤其是那位大叔深觉面子挂不住，他怒骂道：“你这老头太过分了，居然这样糊弄我们，把我们当傻子，大家把他送到衙门去！”
“是！把这骗人又偷钱的老头送到衙门去！太过分了！”人声齐齐，都是怨气冲天。
日月对看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
寒雪将众人安抚下来，她走到老伯面前，将他扶起来，柔声询问道：“老人家，我看您眉宇间犯愁，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伯听言，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位美丽无双的姑娘，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众人那般的责备，只有浓浓的关怀，一时忍不住悲伤，不禁再次流下眼泪，这次是真的眼泪，他仰天长叹一声，然后羞愧地又低下头，伤感地道——
“姑娘如此敏锐过人，老夫惭愧。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一个儿子，只是从小瘫痪不能干活，我的老伴日前因为天气酷寒不幸病倒，一家子的生活费全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本来我是在城门那边开油铺的，但是前几天城门那边却出了乱子，我精心磨炼了好几个月的香油全部被毁之一旦，现在是冬日，家中没了花生，老伴跟儿子需要生活，我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
说到羞愧的地方，他更加低垂了头，本就佝偻的身腰更加矮弯，满头花白的发在蓝天下，落魄而苍凉。
听到实话，众人都沉默了，这时局，大家都不太好过，唉……
日月对视一眼，神情凛然，原来是日前雪国人作乱导致的结果，他们叹息一声，向正在烦恼身无银两的雪妃拱手道：“雪妃，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寒雪看到他们诚挚的眼睛，松了一口气，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老伯说：“老人家，您带这两位公子回家，他们会帮助解决难题。”
老伯害怕地缩了一下，迟疑地想要推拒：“姑娘，这……”
他刚才陷害这两个少年，他们会不会趁四下无人的时候找自己出气？
寒雪明了地看着老伯犹豫的神色，安抚道：“老人家不需要担心，他们是楚王爷麾下的两位少将，只会保护石城的老百姓，不会伤害您的。”
人群中又开始切切私语，话语中啧啧称叹：“听说楚王爷麾下有两名双胞胎少将，少年有成，骁勇善战，时常随着楚王爷出征，身手很是了得，原来就是他们呀！”
“是啊，那双胞胎少将还是楚王爷的得意弟子呢，啊，刚才好像听到他们称呼这位姑娘雪妃，那这位美貌女子是不是那位琴艺卓绝，弹琴出神入化可以以琴慰马的那位雪妃？”
“一定是她了，这么才貌双全的女子，也只有楚王爷才能够配得上，我们石城楚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有楚王府在镇守石城，现在还多了一位机智聪颖的雪妃，楚王爷如虎添翼哪，也不怕雪国的刁民再来闹事。”
“是啊是啊，原来她就是传言中的雪妃啊，真的很美，美得不像真人呢。”
“……”
就在众人情绪高昂的时候，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蹄步沉稳震人心扉，众人纷纷回头，看到一身黑衣装扮的楚王爷驰马过来，下意识地让开道路，很快地人潮一下子消褪，中间的官道空荡荡，只剩下寒雪呆呆地望着来人，看着他英俊飞扬的脸庞，她脑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重复一个问题，他怎么也在这里？
只是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一花，便感觉到腰身一紧，她腾空而起，还来不及惊呼，一道伟岸灼热的胸膛立即贴上她的身子，安全感马上消去她的惊呼，随着马背起落，她反射性地抱住他的腰身，与他一起，迎风而去。
马儿的长蹄扬起，蹄下带起灰尘积雪，两边的人，风景，被骏马抛在身后……
她紧紧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却又那么自然，她闭起双眼，任自己随着他飞起，马蹄苍劲有力，如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打进她的耳朵。
他感受到她无言的柔顺配合，薄唇扬起，剑眉在飞舞，狭长的丹凤眸里洋溢着奔放的柔情，感受她的发丝被狂肆的寒风撩起，徘徊在他的脸上，淡淡的馨香萦绕鼻间，他一甩披风，黑色暖和的袍一下子盖住她的身子，把她连披风一起更加拥进胸膛里，他策马奔腾向城外。
她被他的披风包裹着，滚烫的灼热立即隔离了空气的冷肆，她的鼻息里，净是属于他狂霸的气息，许久，她沉淀了自己的心跳，稍稍抬头，看到他飞扬的神色，那一脸的柔和邪魅，她的心顿时喘息了一下，他的眼睛，也是在笑吗？
感觉到她的注视，他心情更加愉悦，性感的薄唇漾成一朵花，忽然，他毫无预警地低下头，与她对视，看到她有点慌乱不知所措地红了脸，如樱桃般诱人，他心神一荡，笑得愈加危险，嗓音暗哑地调情道：“是不是觉得本王让人脸红心跳！”
寒雪一听，不敢再看着他，这人怎么就是这么自大又自以为是，她决定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却忍不住发问：“王爷要带我去哪里？”
他按下她的脑袋，语气简洁似责似柔：“多事！”
晓日拉下弟弟紧拽住自己不放的手，眼睛直直看着前面，浓眉恼起，他一颗少年心开始酝酿着愤懑跟不屑，低声逼语：“雪妃在那里！”
“啊？雪妃？”晓月少俊的脸稍偏，也看到了寒雪带着金嬷嬷走在街上，他狠狠皱起眉，不甘地抗议道——
“什么雪妃？是仇人！哼，我才不承认她是王爷的雪妃。”
晓日反手拉住弟弟，他们便一齐闪到一边的摊子半遮掩住自己的身影，只因他们都想法一致，就是不想跟那个女人问安，虽然晓日心底不服寒雪莫名其妙被赐予的头衔，但是该懂的礼数他还是很恪守，于是他斥责弟弟道——
“晓月，不得说这种无礼的话。有些事是做得说不得，有些话是说得做不得，这道理要好好记住，王爷怎么下令我们怎么遵守，不可有半点差池。”
晓月愤愤地看着前面走动的女人，不高兴地嘟哝着：“知道了，大哥。”
王爷下的指令，他一向恪守到底，他们当看不到雪妃就好，王爷不喜欢别人违背他下的命令，木已成舟，他也只好把不满往肚子里吞了。
就这样，日月安静地半隐身于杂物摊子边，定定地看着前方，渐渐地，路中央的人流疏散，一个卖冰糖葫芦的瘦弱小孩子的身影映入他们的眼帘。
晓月的视线集中于小孩子身上，心底感到阵阵难过，他对着晓日道：“大哥，我们去看看那小孩子吧。”
晓日也感应到晓月的难过，暗叹口气，世间疾苦随处可见，当年若不是义父将他们带回王爷，只怕他们现在更加悲惨，只能当街头乞丐。
想着，他点点头说：“今天我们本来就是出来救助贫瘠，见者有份，自然要帮那小孩子一把，走吧……”
谁知，他们刚跨出的脚步又马上收了回来，神情复杂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又撇开望向前方，只见雪妃已经先他们接触了那名贫苦小孩，距离隔得比较远，他们听不清楚雪妃在跟小孩子说什么。
愣愣地看着，他们只看到蓝天下，淡淡乌云底，她美得如梦似幻的脸上那自然散发出来的怜悯慈爱之情给击到，一种情不自禁的亲切温馨感觉似溪流淌过心田，扰乱了他们原先的厌恶憎恨。
曾几何时，他们在这么小的时候也会做梦，幻想着天上赐给他们一个美丽温柔的母亲……
小孩子费力地撑住沉甸甸的竹竿，看到漂亮得似仙女般和善可亲的姐姐走过来，他眼睛又再次亮起来，这次他鼓起勇气不怕生地走上前几步，高高地仰起瘦凹的小脸蛋，漾开天真的笑容稚声说道：“姐姐，要买冰糖葫芦吗？”
寒雪眼神忧虑地打量着瘦瘦矮矮的小孩，他的厚棉衣打着补丁，有些地方还漏了一些棉花，已经褪去了原来的白，呈现陈旧的暗灰色，望着他纯真期待的眼神，她难掩满腔的怜惜，偏头对着金嬷嬷说道——
“金嬷嬷，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小孩子听姐姐说话，柔柔婉婉，好好听，他黑亮的眼睛更加燃亮了，姐姐这么说是要跟他买冰糖葫芦吗？
金嬷嬷掏出钱袋，沉甸甸的银两啊，她很心疼呢，心下一狠，递给雪妃。
看着雪妃拿着整袋银子，尽管觉得不敬，但是她真心希望雪妃多为自己想想，就算雪妃责怪自己也决定提醒道——
“雪妃，这些银两是雪妃这个月里账房已经付尽的零钱，雪妃要斟酌着使用，贫苦到处可见，雪妃可要量力而为。”
寒雪拿过钱袋，知道金嬷嬷言下之意是让自己多为自己打扮打扮，毕竟在王府立足不容易，她幽幽一笑对金嬷嬷安慰道：“没关系，既然上天安排我们遇见，那么有缘做善事也未必不是福。”
她弯下腰身，看着小孩，问道：“能不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不跟爹娘一起出来？他们在不在这附近卖冰糖葫芦？”
也许，小孩只是跟家人分开来做生意，她心想着，环顾一下周围，猜测着哪个会是他的父母？这孩子还这么瘦小，怎么忍心让他拿这么一大窜重的冰糖葫芦？
谁知小孩睁着大眼，想了一下，难过又诚实地面对这位看起来很漂亮的姐姐：“我爹去世很久了，娘病了，不能来卖冰糖葫芦，家里不够钱给娘看病了，所以我就来卖冰糖葫芦凑钱。姐姐要买吗？”
说着，小孩子再次眼巴巴地看着寒雪，渴望卖出一窜冰糖葫芦的眼神如此热烈，让人不忍。
寒雪感觉心一窒，她想也不想地将钱袋递到小孩子手中，然后自己拿了一窜冰糖葫芦，说道：“这些钱给你。”
小孩子手一缩，诚挚地道：“不行不行，太多了，一窜冰糖葫芦一文钱就够了，姐姐给太多了。”
她听言，很高兴，这孩子即使在最困顿的时候也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如何让人不怜悯，于是她尽量说服小孩——
“这样吧，这些钱就当是借给你，你娘的病拖不得，快回去带你娘去看大夫，等你赚够钱了再还给我好不好？”
小孩子迟疑了一下，大夫说娘亲的病再拖就没救了，他不能让娘亲没救，想起娘亲，他的眼眶有点发红，心儿也开始发急，他挣扎了片刻，然后神情一凛，抬头认真地看着姐姐慎重地保证道——
“姐姐，我一定会快快赚钱还给你的，这些冰糖葫芦都给你。”
寒雪见到小孩踌躇了许久，终于答应，她露出笑容，说道：“好啊，姐姐等着，现在快回去带你娘亲去看大夫吧。”
小孩子再深深地看了姐姐一眼，将姐姐的模样刻在心底，然后才转头往家里走去，小小的心儿一时想不到要问姐姐住哪里……
寒雪望着小孩子渐跑渐远的小身影，脸上的淡笑慢慢黯淡，顿生对世情的无力，然而看到小孩子奔跑的脚步，心中亦稍稍感到些许安慰。
金嬷嬷暗暗叹气，无奈地对着手中的成簇的冰糖葫芦，要怎么处置这些冰糖葫芦啊？
寒雪早就想到了方法，然而当她看到金嬷嬷那副无语的尴尬模样，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很难想象严肃刻板的金嬷嬷也会露出这么扼腕的表情。
“雪妃，这些……”金嬷嬷无语地看着雪妃浅笑梨涡，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点囧，但是却莫名地觉得开心。
“我们去城郊那边看看。”寒雪打断金嬷嬷的话，笑笑地道，她知道金嬷嬷会听懂。
日月看到她们走远了，才回过神来，他们面面相觑，舌头好像被什么压住一般动不起来，末了，两人沉默地刚想走开，忽然，晓月感到衣服好像被什么扯了一下，他反应迅速地反手一抓，谁料却碰到一只油腻腻的手。
他猛然转身，却看到他的钱袋被一个花白胡子老伯拽住，他眼明手快地伸手过去抓住钱袋的另一角，刚想喝骂，没想到反被污蔑。
老伯见行迹败露，心一狠，立即老泪纵横，呼喊道——
“大家快来捉贼啊，有人偷钱啊，快来帮帮我这个花甲老人吧，有人要偷老夫的钱财哪！”
晓月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栽赃嫁祸的老伯，气得涨红了脸，闷吼道：“你这个老不休说的什么话，明明就是你偷我的钱包，现在还敢反过来诬赖我。你……你……”
他想说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晓日吃惊地看着周围的人潮渐渐聚了过来，指指点点，看着弟弟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的样子，他心底发急地也伸出手扯住钱袋，他绝不容许这个老伯这个污蔑晓月——
“这位老伯，你偷我弟弟的银两在先，现在却反过来说我弟弟是小偷，你还有没有良心，苍天在上，你一把年纪了还做这样良心泯灭的事情，难道不怕老天爷惩罚吗！”
他知道老人家都会有点避忌某些神怪，果然他眼睛锐利地发现老伯震了一下，却只是一瞬间就越发落泪得狠，几乎是呼天抢地地道——
“老天有眼的话就帮帮我这个老头子吧，这两个小伙子仗着年轻力壮，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天理何在啊！”
老伯两只手更加拽紧钱袋就是不放，同时一天掉眼泪，一边求救地看着周围的群众，哭得好不悲戚，俨然就是被这两个小伙子欺负了模样。
人群中，某个长相结实的大叔捏紧拳头，想也不想地挤进人墙，来到事关三人面前，他一手狠狠地用力帮忙老伯扯过钱袋，怒斥道——
“你们两个小伙子，年轻力壮，居然不务正业，现在连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的钱财也偷，太不像话了，你们的爹娘在哪里，这么没家教的孩子理应送去官府好好劳役一番！还不放手！”
晓月愤怒地环顾了一下人群对他们指指点点声讨，他一腔怒气平地起，这个大叔说的什么鬼话？他堂堂楚家军少将是贼？还说他跟大哥没有家教？心底又气又感到难堪又难过，他跟大哥从小就没有娘又怎么样，他们没有偷窃，这个大叔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他跟大哥，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刚想发难对骂回去，晓日一手搭住弟弟的肩膀阻止他的冲动，随即沉声对着大叔跟老伯喝道：“大叔，你说我们偷窃，可有任何证据？而且你这么盲目地就帮着这位老伯，怎么就能如此确定是我们老伯的钱财，而不是老伯来偷我们的钱袋？说话可要有凭有据！”
大叔看到日月一脸凛然又威严的模样，怔了怔，好两个有气魄的少年，气势不凡，但是却不肯承认自己会被他们这两个少年给震住，他提着嗓子怒吼道——
“难道你们以为一个行走都不顺的老伯会那么有手脚去偷你们的钱不成，大家来评评理，这两个少年做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而且还仗着自己力气大欺负这么年迈的老伯，你们说是不是让人发指？”
人群中更加沸腾了，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大声附和大叔怒骂日月：“是啊是啊，简直就是没有道德，这么年轻就偷东西，还对老人下手，这么无良的人迟早会遭天打雷劈的。”
“就是就是，大叔说得有道理，老伯这么年迈了怎么有那快手脚去偷他们的钱财嘛，而且大家看这两个小伙子身材壮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搞不好就是专门训练的第三只手。”
“这么年轻孔武有力就干这勾当，应该送官查办，好好教训教训。”
日月看着周围的人潮，个个眼光中带着鄙夷，愤怒，指责，他们百口莫辩，却也不肯就此“屈打成招”，不是他们的错，凭什么他们要受到这种声讨，都是这个老伯的错，让他们这么尴尬，他们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的窝囊气，气死人了！这些人眼睛都瞎了，有理说不清！
晓月大声朝着老伯吼：“你放手，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老家伙！你信不信我揍你！”
老伯被晓月如雷般的吼声吓了一跳，但是仍然不示弱地瞪回去，哭骂：“大家听听，这小偷还威胁人，我这条老命苦啊，不仅钱财被盗，还要被威胁着打死，天啊，地啊，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想我一个老头子还要赚钱养家糊口，唯一的儿子是个瘫痪，老伴又病得命在旦夕，全家只靠我这么个老头子，我……我……”
说到伤心事，老伯哽咽着说不出口，稀疏的花眉抖啊抖的，瘦骨如柴的手始终不曾放松钱袋的一角。
听到老伯的哭诉，人群更加涌动，有的壮汉甚至蠢蠢欲动要给日月他们两人一顿好教训了。
寒雪带着金嬷嬷走出转角，刚想回去王府，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吵闹哭喊的声音，她奇怪地望过来……
金嬷嬷也好奇地看过来，日月两位少将的脸赫然跃入她的眼底，她惊呼道：“那不是日月少将吗？他们怎么被那么多人围着？发生什么事了那边，难道又是雪国的人来捣乱？雪妃，我们快回王府吧，要是受到池鱼之殃就不好了。”
寒雪眯起眼睛望着这边的情况，她越看越不对劲，日月两人好像正在被人责怪着，而不是所谓的正在处理什么混乱，而且他们两人的神色好像憋着满肚子气没处发的样子，尴尬得很。她沉吟了一下，决定过去看看。
“金嬷嬷，我们过去看看，日月两位少将好像遇到什么困难了。”
急急地拉住雪妃，金嬷嬷焦灼地制止道：“哎呀我的雪妃哪，如果连两位少将都搞不定，那我们去了岂不是更加遭殃，快走吧，如果被人认出雪妃是王爷的人就不得了了，雪妃会成为敌人的目标的。”
“不对，金嬷嬷听到没有，那些人好像在说日月他们是小偷。”寒雪凝神听了一下，惊讶地听到日月在争辩着他们不是小偷这些话语，她黛眉一凝，想也不想地甩开金嬷嬷的手，快步走上前去探个究竟。
“哎，雪妃，雪妃，等等老婆子我呀，我走不了那么快哪，雪妃……”金嬷嬷喘着气追上去，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的雪妃走路也会那么快，她的老骨头哪，今天快要被折腾散了。
寒雪来到人群外，嗓音清脆地询问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挡在寒雪面前的人回头一看，只见到是一位高贵娴雅的女子，不自觉地稍稍让开让她站进去，然后说道：“哎，不就是两个少年偷了这位老伯的钱包死不肯承认，还反指老伯是小偷，真是世风日下啊。”
寒雪偏头望向日月，而他们看到她的到来，明显一愣，迎上她探索的视线，日月眼睛坦荡荡地瞪回去，同时心底随即警戒起来，她该不是想要趁机对他们报复或者落井下石吧？
细细打量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寒雪望了望老伯，沉吟了一下，然后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状似随意地开口问日月两人：“既然你们说自己不是小偷，那可否把事情从头到尾清清楚楚解释一遍，这样大家也好定夺是不是？”
“是啊，把事情说清楚，可不要说我们冤枉了你们。”群众听到寒雪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应该先把事情弄清楚，于是发话附和。
晓月愤愤地睨了雪妃一眼，就知道她不安好心！于是他不爽地道：“说就说，谁怕谁！本来我跟大哥站在这摊子旁边看看，才刚想走开的时候，就发现腰间被人扯了一下，于是我觉得不对劲，立即伸手去抓，谁知道被那只油滑滑的手给逃开了，我马上转身就看到这个老家伙正抓着我的钱包，我当下就紧紧抓住钱包，想要抢回来，谁知这个老家伙不肯放手，我大哥才帮忙一起抓住钱包不让他扯了去。”
人群沉静了下来，似乎正在思考什么，然后很自然地将目光齐齐集中到寒雪身上，想要看看这位看起来就很知书达理的妍丽姑娘怎么说。
老伯看到此景，生怕情势对自己不利，于是也迫不及待地解释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夫在这里摆摊卖油，一天也就赚那几个钱，谁知道就在老夫卖油给客人的时候，这两个小伙子就趁人不备偷走了老夫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那是老夫养家糊口的银子啊，老夫就算拼了一条命也不能让人偷走的，不然我家人今晚就没饭吃了呀。”
老伯一边说，一边哀戚地擦掉老泪，赢得众人的恻隐之心，很快地众人的矛头又指向日月两兄弟，眼神不善。
帮忙的大叔看着寒雪，说道：“姑娘，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这两个小伙子合起来欺负一个老人家！”
寒雪沉静了片刻，思考着，视线集中于钱袋上，脑子里回想着日月跟老伯的说辞，她望着老伯双手油亮，顿生一计，她微微笑着安慰老伯说：“老人家，不必太担忧，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说着，她对上日月两人射过来的愤怒眼光，镇定地以眼神安抚他们，接着说：“不过为了让事情更加明了，不让任何人蒙受不白之冤，也让大家心服口服，小女子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证明这钱是谁的。”
群众窃窃私语，都很赞同要把事情弄得一清二楚，但是要怎么做？众人皆疑惑地望着寒雪，等着她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
日月皱了皱眉，谨慎地望着雪妃，不知道她现在是想要怎么样，是想要耍什么诡计来陷害他们吗？
老伯听到姑娘的话，心颤抖了一下，但是他保持脸色不变，反正只要他一口咬定，就不信这姑娘能有什么办法，钱是死的，不会说话，于是他胸有成竹地跟着众人也似模似样地点头表示赞同。
寒雪见众人不反对，还一脸期待，她忽视日月不满跟怀疑的眼神，接着说出自己的法子：“大家都看到，这位老人家是卖油的，手上自然会沾上油迹，那么当老人家接过客人的银两时，按照常理，都会或多或少会把银两给抹上一点油，大家现在看看老人家的手也是布满油渍，所以，只要是老人家卖油赚来的银两，那上面一定残留着油，要想辨别这钱包是谁的，我们只需将里面的银两放进水里，如果水面浮上油层，那么就证明这钱是老伯的。”
“哈哈，姑娘果然是读书人，聪明聪明，这真是好办法！”大叔一拍大腿，呵呵笑着称赞道，众人也频频点头，赞叹这姑娘好计策，心底对她的信服更加深了，这方法不仅让人一目了然而且真相也会在众人面前大白，那么任何人都不会被冤枉了，真假小偷马上可辨。
其中热心的群众早有人马上就端来一盆清水来到寒雪面前，等着寒雪把银两倒进去。
老伯心中一紧，抓着钱包的手抖了一下，他不敢放开，但是在众人的眼光下，他只好期待奇迹发生。
日月很干脆地放手让寒雪拿走钱包，心情复杂地望着雪妃操作，为自己方才的心胸狭隘感到有点羞愧，此时此刻，他们相信雪妃是站在公理的一边，因为事实胜于想雄辩。
当寒雪将所有的银两都倒进水盆里的时候，她心底不忍，其实她早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偷，因为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方才她就观察到日月的眼神坦荡无畏，而老伯则是尽量避免跟众人对上眼神，是为心虚。
群众不敢置信地看着水盆里的银两，望着那依然清澈透底的清水，不见一点油渍，干干净净，他们悻悻然又恼怒地看向老伯，不敢看两位少年始终坦然的眼睛。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这位老伯才是栽赃嫁祸的人，而且连累众人是非不分。
一下子，声讨的言语跟眼神齐齐聚集在老伯身上，寒雪望了望日月两人，朝他们露出善意的一笑，然后看着老伯，心情复杂，如此对待一位老人，始终让她感到不安。
老伯呆愣了一下，随即噗通跪下来对着众人磕头不停道歉：“对不起，是我老糊涂，让大家为了蒙受是非不分的罪名，真的对不起，是我老糊涂……”
群众终于沸腾了，尤其是那位大叔深觉面子挂不住，他怒骂道：“你这老头太过分了，居然这样糊弄我们，把我们当傻子，大家把他送到衙门去！”
“是！把这骗人又偷钱的老头送到衙门去！太过分了！”人声齐齐，都是怨气冲天。
日月对看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
寒雪将众人安抚下来，她走到老伯面前，将他扶起来，柔声询问道：“老人家，我看您眉宇间犯愁，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伯听言，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位美丽无双的姑娘，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众人那般的责备，只有浓浓的关怀，一时忍不住悲伤，不禁再次流下眼泪，这次是真的眼泪，他仰天长叹一声，然后羞愧地又低下头，伤感地道——
“姑娘如此敏锐过人，老夫惭愧。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一个儿子，只是从小瘫痪不能干活，我的老伴日前因为天气酷寒不幸病倒，一家子的生活费全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本来我是在城门那边开油铺的，但是前几天城门那边却出了乱子，我精心磨炼了好几个月的香油全部被毁之一旦，现在是冬日，家中没了花生，老伴跟儿子需要生活，我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
说到羞愧的地方，他更加低垂了头，本就佝偻的身腰更加矮弯，满头花白的发在蓝天下，落魄而苍凉。
听到实话，众人都沉默了，这时局，大家都不太好过，唉……
日月对视一眼，神情凛然，原来是日前雪国人作乱导致的结果，他们叹息一声，向正在烦恼身无银两的雪妃拱手道：“雪妃，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寒雪看到他们诚挚的眼睛，松了一口气，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老伯说：“老人家，您带这两位公子回家，他们会帮助解决难题。”
老伯害怕地缩了一下，迟疑地想要推拒：“姑娘，这……”
他刚才陷害这两个少年，他们会不会趁四下无人的时候找自己出气？
寒雪明了地看着老伯犹豫的神色，安抚道：“老人家不需要担心，他们是楚王爷麾下的两位少将，只会保护石城的老百姓，不会伤害您的。”
人群中又开始切切私语，话语中啧啧称叹：“听说楚王爷麾下有两名双胞胎少将，少年有成，骁勇善战，时常随着楚王爷出征，身手很是了得，原来就是他们呀！”
“是啊，那双胞胎少将还是楚王爷的得意弟子呢，啊，刚才好像听到他们称呼这位姑娘雪妃，那这位美貌女子是不是那位琴艺卓绝，弹琴出神入化可以以琴慰马的那位雪妃？”
“一定是她了，这么才貌双全的女子，也只有楚王爷才能够配得上，我们石城楚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有楚王府在镇守石城，现在还多了一位机智聪颖的雪妃，楚王爷如虎添翼哪，也不怕雪国的刁民再来闹事。”
“是啊是啊，原来她就是传言中的雪妃啊，真的很美，美得不像真人呢。”
“……”
就在众人情绪高昂的时候，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蹄步沉稳震人心扉，众人纷纷回头，看到一身黑衣装扮的楚王爷驰马过来，下意识地让开道路，很快地人潮一下子消褪，中间的官道空荡荡，只剩下寒雪呆呆地望着来人，看着他英俊飞扬的脸庞，她脑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重复一个问题，他怎么也在这里？
只是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一花，便感觉到腰身一紧，她腾空而起，还来不及惊呼，一道伟岸灼热的胸膛立即贴上她的身子，安全感马上消去她的惊呼，随着马背起落，她反射性地抱住他的腰身，与他一起，迎风而去。
马儿的长蹄扬起，蹄下带起灰尘积雪，两边的人，风景，被骏马抛在身后……
她紧紧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却又那么自然，她闭起双眼，任自己随着他飞起，马蹄苍劲有力，如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打进她的耳朵。
他感受到她无言的柔顺配合，薄唇扬起，剑眉在飞舞，狭长的丹凤眸里洋溢着奔放的柔情，感受她的发丝被狂肆的寒风撩起，徘徊在他的脸上，淡淡的馨香萦绕鼻间，他一甩披风，黑色暖和的袍一下子盖住她的身子，把她连披风一起更加拥进胸膛里，他策马奔腾向城外。
她被他的披风包裹着，滚烫的灼热立即隔离了空气的冷肆，她的鼻息里，净是属于他狂霸的气息，许久，她沉淀了自己的心跳，稍稍抬头，看到他飞扬的神色，那一脸的柔和邪魅，她的心顿时喘息了一下，他的眼睛，也是在笑吗？
感觉到她的注视，他心情更加愉悦，性感的薄唇漾成一朵花，忽然，他毫无预警地低下头，与她对视，看到她有点慌乱不知所措地红了脸，如樱桃般诱人，他心神一荡，笑得愈加危险，嗓音暗哑地调情道：“是不是觉得本王让人脸红心跳！”
寒雪一听，不敢再看着他，这人怎么就是这么自大又自以为是，她决定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却忍不住发问：“王爷要带我去哪里？”
他按下她的脑袋，语气简洁似责似柔：“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