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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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笔，握住我抱在他腰上的手。
心里涩然地笑着，我那表哥，竟如此对我，以麝香之毒伤我孩子；二皇子虽然出于无心，却是我那孩子的直接杀手……与宇文坼血脉相连，与二皇子情意不浅，到头来，全都弄的我遍体鳞伤……
什么都回到了从前，我依旧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只是叔叔。一直都只有叔叔……
不得不说，在我心情极度萎靡的情况下来边地的军营，是最能替我疗伤的良药。疗的不是身体上的伤，是心里的伤痕。
外出踏青时，看着生活在边地贫困的村民，有的甚至衣不能避体，食不能果腹；在营地时，看着将士操练时雄赳赳、气昂昂的英姿，想着即将到来的战场上的硝烟锋芒……
一看到，一想到那些，我暗自奚落自己仅因一己之痛而整日哀哀戚戚。
与生活在最低层的村民相比，我过的是众婢服侍的生活，从不知穷困为何物；与将士们相比，他们在战场上生死一线，我在奢侈的金屋里安享荣华。
我还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
于是没再颓丧，某一日，佐倬上山采药，我跟了去。虽然对药物一无所长，不过，在人手紧张的战事之前，我打打下手总是好的。
叔叔不舍我劳累，然而看着我在佐倬的指导下挖药挖的兴致勃勃，见到我一改连日来的郁郁寡欢，重又笑的开怀，他也便任着我去了。
我知道，在他看到我发自内心的笑容的时候，对我小产后一直伤怀的担忧也消散了。战事在即，我不再让他为我分心，便是对他最好的体衅。
我注定做不了贤内助，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叔叔一心一意的去谋略战事，不扰他的心。
这段日子以来，叔叔做的最多的，便是与四皇子探讨军政。他要四皇子在他放权的时候取代他如今的位置，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四皇子是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一个人。
舞乐娘每日都会做些糕点给他们做夜宵，有时候我会亲自给他们送去。他们论军事的时候，我也会插上一两句话。不过，每次我送去的糕点，全都被我一个人不知不觉的吃完了。
终于有一日，叔叔侃道，你不能再这样吃下去。
我想起头晚他抱我的时候说我重了，当下羞恼成怒。
四皇子埋头看折子，嘴角努力的隐忍着笑意。
于是拿了装糕点的食篮离了去，暗暗诋毁军帐果然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
边地地形辽阔，一望平川，远处才有高山竣岭。这样的地方，是适合跑马征战的。闲的无事，见士兵削竹围栅栏，我过去要了些削好的竹片，士兵诚惶诚恐的给了我。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兵，见到我这一女子过来搭讪，羞涩可比大姑娘，竟是垂着头不敢与我直视。我想起了几年前初见冷制和无双时，也是那般光景。那时候的冷制和无双，如他一样的羞涩。
无端地想起死去了的无双，对那士兵我也有了几分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他垂着头，“莫言。”
“莫言……莫要言说？”我唏嘘道：“为什么不愿对我说？”
他汗颜，“我姓莫名言。”
我恍然大悟。
看着我要来的那些竹片，我原打算用作做纸鸢的材料。于是问道：“你会做纸鸢么？”这样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这样一马平川的边地，是再适合不过放纸鸢的地方。纸鸢我是不会做的，叔叔应该会，我却不能拿这样的小事去叨扰叔叔。
他点头。
钉好竹片后，他敷了个蜻蜓形状的纸鸢给我。我拿起墨笔，打算在蜻蜓的翅膀上写点什么。想起了叔叔，我在蜻蜓的右边翅膀上写了‘执子之手’，又在左边的翅膀上写了‘与子偕老’。
他微微脸红，想来是觉得我一女子的行径太出格。
蓝天白云，空中起了微风，我放开了线，纸鸢平缓地飞上了天空。
纸鸢越飞越远，我也跟着走走停停。
“姑娘，军中不能乱走。”他突然上前说道。
是的，军中不可任意妄为。叔叔治军一向严谨，女子不得入军营。后来因为佐倬的缘故，这项规定倒是废去了，不过，有些惯例，早已成了不成文的明文规定。
他叫我‘姑娘’，很显然的，这个看起来刚入伍的士兵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虽然我是叔叔的王妃，此时依然听了他的话，没让他为难。
才要收线，叔叔和四皇子等人巡视军营，往这里走了过来。叔叔也一眼看到了我，见我有心情放纸鸢，他的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的笑意。
“参见两位亲王，和各位将军！”见到叔叔和四皇子过了来，那士兵急急侧跪请安。叔叔挥手，示意他起身。
只顾着看叔叔，没料收线收的急，纸鸢被军营里那棵参天槐树上的枝桠挂着了。四皇子笑谑了句“纸鸢被勾着了”，我才意识到扯线扯了半天也没动静。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槐树上看去，四皇子施展轻功临空飞起，取下那只纸鸢后，又平安的落了地。他身形矫健，施展轻功的姿势也极其优美，周围的将士们一片喝彩声。
背向着众人，他将那纸鸢交到我手里时，无意识的低眼，见到了纸鸢身上我写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几字。他的目光似乎微微黯淡，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坦然的让我拿好纸鸢。
我也只作若无其事的笑。
叔叔过来了我身边，四皇子和其他的将军继续巡视军营。
那士兵并没立刻离去，直到一将军笑着说‘别站那里扰了王爷和王妃的清净’后，他才随四皇子等人一起走开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叔叔看着我写的字，眼底明明是暖融融的笑意，却故意不解风情的说道：“他罚你抄书思过，你的书法倒是好了，以前就没见你的字写的这么好过。”
想起了佐倬对叔叔的身体里还有中毒迹象的疑惑，我问着叔叔，“冰魄之毒解了，身体可好些了？”
他轻柔地看我，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这可是个好现象，汐儿关心我的身体了。呵呵，即使我身体里毒性已清，我也宁愿再中毒一次啊。”
叔叔何时这么蜜语甜言过，他这么回答我，倒是让我起疑了。于是很正经的道：“我问你话，你倒是好好地答啊。身体好了就是好了，要还有其他的病症，战事在即，你倒是先医好你的身体。”
他低眼凝视着我，眸子半眯着，神思带几分复杂，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即使又中了什么毒，也是因为太迷恋汐儿啊。”
我只以为他话里的意思，是说古来就有的那什么相思之苦之类的煽情的话，也便没深究，只是第一次听着他如此露骨的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吁了声，唤来了赤电，说道：“到了军营以后，都没怎么陪你，今日下午带你去边塞散散心。”
我道：“你离了军营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释誉和众位将军都在。”话毕，他扶我上马，拥着我策马离去。
边地的地形闭塞，土地虽然肥沃，因与外乡不相往来，城池难免寒碜，比不上我见过的富蔗之地的一个偏远市镇。叔叔带我出城，来看这壮阔边塞，无际旷野，来看他一手开拓的疆土。
八年之前，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还是北邪国的疆土，这辽阔美丽的绿野仍被外族霸占。直至那年叔叔出征，经过三年的战事，才将北邪国一举歼灭，将其残余部落赶至漠北一带，将边地囊入了祁月国的版图。
夕阳余晖斜照在苍茫边地上，远山雄浑。高山峻岭间，隐约有云海翻涌，山峰的轮阔被夕阳的金辉勾勒上淡淡金边。
我的眼前是大片深浓的绿，绿得没有尽头，仿佛一直延伸到天边。我从不知道，这边塞的牧野竟能辽阔至此，已近金秋，植被依然是一带绿色。天地之阔，山河之壮，穷竭自然之力量。
他放下笔，握住我抱在他腰上的手。
心里涩然地笑着，我那表哥，竟如此对我，以麝香之毒伤我孩子；二皇子虽然出于无心，却是我那孩子的直接杀手……与宇文坼血脉相连，与二皇子情意不浅，到头来，全都弄的我遍体鳞伤……
什么都回到了从前，我依旧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只是叔叔。一直都只有叔叔……
不得不说，在我心情极度萎靡的情况下来边地的军营，是最能替我疗伤的良药。疗的不是身体上的伤，是心里的伤痕。
外出踏青时，看着生活在边地贫困的村民，有的甚至衣不能避体，食不能果腹；在营地时，看着将士操练时雄赳赳、气昂昂的英姿，想着即将到来的战场上的硝烟锋芒……
一看到，一想到那些，我暗自奚落自己仅因一己之痛而整日哀哀戚戚。
与生活在最低层的村民相比，我过的是众婢服侍的生活，从不知穷困为何物；与将士们相比，他们在战场上生死一线，我在奢侈的金屋里安享荣华。
我还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
于是没再颓丧，某一日，佐倬上山采药，我跟了去。虽然对药物一无所长，不过，在人手紧张的战事之前，我打打下手总是好的。
叔叔不舍我劳累，然而看着我在佐倬的指导下挖药挖的兴致勃勃，见到我一改连日来的郁郁寡欢，重又笑的开怀，他也便任着我去了。
我知道，在他看到我发自内心的笑容的时候，对我小产后一直伤怀的担忧也消散了。战事在即，我不再让他为我分心，便是对他最好的体衅。
我注定做不了贤内助，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叔叔一心一意的去谋略战事，不扰他的心。
这段日子以来，叔叔做的最多的，便是与四皇子探讨军政。他要四皇子在他放权的时候取代他如今的位置，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四皇子是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一个人。
舞乐娘每日都会做些糕点给他们做夜宵，有时候我会亲自给他们送去。他们论军事的时候，我也会插上一两句话。不过，每次我送去的糕点，全都被我一个人不知不觉的吃完了。
终于有一日，叔叔侃道，你不能再这样吃下去。
我想起头晚他抱我的时候说我重了，当下羞恼成怒。
四皇子埋头看折子，嘴角努力的隐忍着笑意。
于是拿了装糕点的食篮离了去，暗暗诋毁军帐果然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
边地地形辽阔，一望平川，远处才有高山竣岭。这样的地方，是适合跑马征战的。闲的无事，见士兵削竹围栅栏，我过去要了些削好的竹片，士兵诚惶诚恐的给了我。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兵，见到我这一女子过来搭讪，羞涩可比大姑娘，竟是垂着头不敢与我直视。我想起了几年前初见冷制和无双时，也是那般光景。那时候的冷制和无双，如他一样的羞涩。
无端地想起死去了的无双，对那士兵我也有了几分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他垂着头，“莫言。”
“莫言……莫要言说？”我唏嘘道：“为什么不愿对我说？”
他汗颜，“我姓莫名言。”
我恍然大悟。
看着我要来的那些竹片，我原打算用作做纸鸢的材料。于是问道：“你会做纸鸢么？”这样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这样一马平川的边地，是再适合不过放纸鸢的地方。纸鸢我是不会做的，叔叔应该会，我却不能拿这样的小事去叨扰叔叔。
他点头。
钉好竹片后，他敷了个蜻蜓形状的纸鸢给我。我拿起墨笔，打算在蜻蜓的翅膀上写点什么。想起了叔叔，我在蜻蜓的右边翅膀上写了‘执子之手’，又在左边的翅膀上写了‘与子偕老’。
他微微脸红，想来是觉得我一女子的行径太出格。
蓝天白云，空中起了微风，我放开了线，纸鸢平缓地飞上了天空。
纸鸢越飞越远，我也跟着走走停停。
“姑娘，军中不能乱走。”他突然上前说道。
是的，军中不可任意妄为。叔叔治军一向严谨，女子不得入军营。后来因为佐倬的缘故，这项规定倒是废去了，不过，有些惯例，早已成了不成文的明文规定。
他叫我‘姑娘’，很显然的，这个看起来刚入伍的士兵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虽然我是叔叔的王妃，此时依然听了他的话，没让他为难。
才要收线，叔叔和四皇子等人巡视军营，往这里走了过来。叔叔也一眼看到了我，见我有心情放纸鸢，他的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的笑意。
“参见两位亲王，和各位将军！”见到叔叔和四皇子过了来，那士兵急急侧跪请安。叔叔挥手，示意他起身。
只顾着看叔叔，没料收线收的急，纸鸢被军营里那棵参天槐树上的枝桠挂着了。四皇子笑谑了句“纸鸢被勾着了”，我才意识到扯线扯了半天也没动静。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槐树上看去，四皇子施展轻功临空飞起，取下那只纸鸢后，又平安的落了地。他身形矫健，施展轻功的姿势也极其优美，周围的将士们一片喝彩声。
背向着众人，他将那纸鸢交到我手里时，无意识的低眼，见到了纸鸢身上我写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几字。他的目光似乎微微黯淡，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坦然的让我拿好纸鸢。
我也只作若无其事的笑。
叔叔过来了我身边，四皇子和其他的将军继续巡视军营。
那士兵并没立刻离去，直到一将军笑着说‘别站那里扰了王爷和王妃的清净’后，他才随四皇子等人一起走开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叔叔看着我写的字，眼底明明是暖融融的笑意，却故意不解风情的说道：“他罚你抄书思过，你的书法倒是好了，以前就没见你的字写的这么好过。”
想起了佐倬对叔叔的身体里还有中毒迹象的疑惑，我问着叔叔，“冰魄之毒解了，身体可好些了？”
他轻柔地看我，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这可是个好现象，汐儿关心我的身体了。呵呵，即使我身体里毒性已清，我也宁愿再中毒一次啊。”
叔叔何时这么蜜语甜言过，他这么回答我，倒是让我起疑了。于是很正经的道：“我问你话，你倒是好好地答啊。身体好了就是好了，要还有其他的病症，战事在即，你倒是先医好你的身体。”
他低眼凝视着我，眸子半眯着，神思带几分复杂，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即使又中了什么毒，也是因为太迷恋汐儿啊。”
我只以为他话里的意思，是说古来就有的那什么相思之苦之类的煽情的话，也便没深究，只是第一次听着他如此露骨的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吁了声，唤来了赤电，说道：“到了军营以后，都没怎么陪你，今日下午带你去边塞散散心。”
我道：“你离了军营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释誉和众位将军都在。”话毕，他扶我上马，拥着我策马离去。
边地的地形闭塞，土地虽然肥沃，因与外乡不相往来，城池难免寒碜，比不上我见过的富蔗之地的一个偏远市镇。叔叔带我出城，来看这壮阔边塞，无际旷野，来看他一手开拓的疆土。
八年之前，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还是北邪国的疆土，这辽阔美丽的绿野仍被外族霸占。直至那年叔叔出征，经过三年的战事，才将北邪国一举歼灭，将其残余部落赶至漠北一带，将边地囊入了祁月国的版图。
夕阳余晖斜照在苍茫边地上，远山雄浑。高山峻岭间，隐约有云海翻涌，山峰的轮阔被夕阳的金辉勾勒上淡淡金边。
我的眼前是大片深浓的绿，绿得没有尽头，仿佛一直延伸到天边。我从不知道，这边塞的牧野竟能辽阔至此，已近金秋，植被依然是一带绿色。天地之阔，山河之壮，穷竭自然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