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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意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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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当年楚维琛气急败坏的那一推,曾经的那个土生土长的楚维琳便会依着章老太太的安排,来到这远离京城的旧都,与楚维琬一起在灏七太太身边长大,直到楚维琬回京的时候一起回去,然后,说亲,嫁人。

    与现在的楚维琳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轨迹。

    楚维琳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岸边,又缓缓摇了摇头。

    不对的,虽然她没有穿越而来,但是这个世界上,该发生的一样会发生。

    小维琳坐船抵达旧都,可也就半年工夫,江氏和孙氏会死在玄明山上,小维琳回京奔丧,直到楚维琬回府。

    那之后,一样会有楚维瑚算计楚维琬,一样会有赵涵忆设计常郁昀,也许到头来,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小维琳嫁入常府做填房,一如她前世经历。

    若说会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和曾经的小维琳的性格和脾气是不同的,为人处世也不同,章老太太也好,楚府之中其他长辈也罢,提起从前的小维琳时,总是夸赞她懂事、知礼,说透了,就是小维琳知道怎么与人相处,怎么让自己受长辈们喜欢。

    这其实,也是一样本事,楚维琳活到了第三辈子也没有完全掌握的本事。

    若是小维琳,在前世那等境地下,应该不会把生活过得如她一般艰辛吧,毕竟,同是填房,同是原配留下了儿子的填房,涂氏虽然也苦过难过,到底是熬出了头。

    楚维琳想了很多,那些念头一股脑儿冲进脑海之中,她觉得有些胸闷。不由做了几个深呼吸。

    常郁昀一直在留意着楚维琳的反应,他在听楚维琳说了那句话之后,心中也是颇有一番感慨的,只是人生之事,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就算他们两个都拥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却也不是改天逆命的本事。

    机会的存在。是让他更加懂得珍惜现在能拥有的。能掌握的,毕竟,有些往事。比如母亲的去世,他改变不了,就只能是遗憾了。

    却不想再添遗憾。

    他牵住了楚维琳的手,指腹轻柔拂过她的掌心。在楚维琳侧过头来看他的时候,常郁昀笑得温和。眉宇之中流露出的淡淡得关切和温暖,叫楚维琳都忍不住要弯了唇角。

    船舶靠岸,楚维琳握着常郁昀的手上岸,常郁昀再回身抱过了霖哥儿。

    金妈妈上了年纪了。一看这状况,就晓得楚维琳夫妇感情很好。

    应妈妈也瞧在了眼里,心里欢喜。自家太太如今也是当了祖母的人了,最喜欢看小辈们和睦了。

    不远处。楚维珩与他的妻子沈氏正等着他们。

    楚维珩与当年入京时相比,气质越发沉稳,彼此拱手行礼后,沈氏亲昵地领着楚维琳去见灏七太太。

    灏七太太的院子里,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其中有些面孔,楚维琳熟悉,少不得唤了“姐姐”、“妈妈”,也有一两位见了楚维琳就红了眼眶,沈氏说,她们都是从前伺候过楚维琬的,见了楚维琳,就想起了从前的琬姑娘了。

    正屋里,灏七太太亦是唏嘘不已,引了楚维琳坐下,听她唤了声“婶娘”,就拥着她落了泪。

    楚维琳的鼻子亦发酸了,她知道,灏七太太与那些仆妇一样,对着她就想起了楚维琬,可她还是觉得暖心不已。

    灏七太太哭过了,重新净了面,与楚维琳说道:“不怕你笑话,我是想到维琬了。当年送她上轿,我就明白,除非我再去京里,否则是再难见她一面了。她嫁的,毕竟是王府,与官家还是不同的。你来看我,我总觉得是维琬来了一样……”

    到底是在她身边养了好些年的,楚维琬又是贴心孩子,灏七太太一直把她当亲姑娘宠爱,怎么会不想念呢?

    “三姐姐也惦记着婶娘呢,不能出京来看望您,三姐姐很是牵挂的。”楚维琳缓缓道,“我离京前去看了三姐姐,她还托我捎信给婶娘。”

    楚维琬的亲笔信送了上来,灏七太太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又是激动又是难过,生生又要落泪了。

    楚维琳见此,赶紧让方妈妈把霖哥儿抱了进来,道:“婶娘,这是我们霖哥儿。”

    灏七太太也是当祖母的人,看见孩子格外亲切,赶紧抱到怀里亲了亲,霖哥儿不怕生,咯咯直笑,叫灏七太太欢喜不已。

    有了霖哥儿在,话题也不会那么伤感了。

    楚维琳问起了楚维珠和楚维珂。

    沈氏告诉她,两位姑奶奶相继出嫁的,虽也是嫁在了旧都里,但各府有各府的规矩,这一回,也没法回来相见。

    楚维琳并不在意,她们堂姐妹之间算不上亲密无间,如今又都有了彼此的生活,出嫁的姑娘在婆家多少都会有些难处,何必为了自个儿,让她们两个难做呢。

    说了会子家常,常郁昀与楚维珩一道来了,等他给灏七太太见了礼,便由楚维珩夫妇引着,往各个院落里给长辈请安去。

    灏七太太关照道:“今日外头有些风,别着凉了,请了安就回来,我叫人摆了桌,都是你爱吃的。”

    楚维琳笑着应了。

    等他们出了院子,灏七太太与金妈妈道:“维琳瞧着啊,比前些年更好看了。”

    金妈妈抿唇笑了,道:“女大十八变嘛,那年去京里的时候,琳姑奶奶才刚刚及笄,如今却是嫁了人了,奴婢瞧姑奶奶与姑爷感情极好,婚后日子舒心,自然是越来越好看了。”

    这话灏七太太听得进去,应妈妈也赶忙说了些好话,灏七太太放下心来,道:“处得好就好了。维琳不是说,维琬和世子也处得很好吗?信儿我也看了,估摸着九月里又要添上一个小的,我想着啊。姐儿挺好的,已经有了哥儿了,儿女双全嘛,可又想想,再添个哥儿,维琳的位子就彻底稳妥了……”

    会这么说这么想的,是真心关心楚维琬的。金妈妈心里清楚。与应妈妈一唱一和,叫灏七太太开怀许多。

    楚维琳跟着沈氏一道,穿过了各房各院。其中少不得登船代步,叫她真正体会了楚维琬说过的去向长辈们请安也坐船的感觉。

    沈氏是旧都贵女,也曾经和楚维琬一道玩耍过,这次因着楚维琳到访。沈氏要讨婆母欢心,向几位老嬷嬷仔细打听了楚维琬曾经生活。这一路,她都在向楚维琳介绍,这座大宅子里何处有楚维琬的身影。

    等再回到灏七太太院子里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花厅了备了席面。不仅仅是他们这一房的人,其他几房的奶奶姑娘们也一道来吃酒,很是热闹。

    楚维琳被几位堂嫂们劝着多饮了几杯。等散了席面,多少有些晕乎乎的。

    灏七太太看在眼里。让人开了西跨院的小门,道:“西跨院那儿,从前是维琬住的地方,这些年没有疏忽了打扫,都是干净的,维琳你去歇会儿,我叫人送醒酒汤与你。”

    楚维琳应了。

    幸亏喝得也不算太多,歇了会儿之后,就清明了不少。

    等夜里从楚府之中出来的时候,灏七太太依依不舍,拉着她的手叮嘱了好些话语,又让楚维珩夫妇送他们登船。

    夜里的楚家大宅,灯光盏盏,把这座百年老宅的青瓦灰墙染了一层柔光,瞧在眼里,暖了心。

    常郁昀听着漾开的水波声,轻轻问道:“琳琳,你和婶娘的关系很好呢。”

    楚维琳闻言笑了,歪着头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我的母亲过世得早吧。”

    江氏过世之后,京中楚府里的那些伯娘叔母们,让楚维琳明白什么是算计,什么是谋划,亲情,不曾体会到半点,更别说如母亲一般的温柔了。

    唯一真心待她的,只有楚伦歆。

    而这一世,虽然与灏七太太的接触并不多,可她们之间,一来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二来又因着楚维琬而彼此爱屋及乌,相处起来,还真有些母女一般的味道。

    常郁昀听了这句话,笑容里闪过一丝落寞,他知道楚维琳的意思,他又何曾不是呢?

    大赵氏、涂氏、柳氏自有自的心思,他和楚伦歆的关系还算亲近些,但他毕竟是男儿,也没法像姑娘家一样,去叔母那里寻求些什么。

    回到船上时,夜已经很深了。

    楚维琳站在甲板上看了一眼旧都风貌,心中多少有些不舍,她才刚刚来,刚刚领略了旧都风情的一角,就不得不离开了。

    本来,他们可以在旧都再停留几日,可因为之前在渝州的耽搁,没有办法再浪费时间,不得不做好了准备,等天色亮了之后,就启程出发。

    这一夜,楚维琳睡得很沉。

    白日里出过太阳,舱室里又避风,流玉几个便撤了一个炭盆,夜里刚睡下时并不觉得冷,等到了半夜里,就隐隐有些凉意了。

    楚维琳没有醒,身子却不住往常郁昀身上靠,寻了个舒坦位子又沉沉睡去。

    常郁昀却叫她折腾醒了,握着握她有些发凉的手掌,赶忙把被子捂住严实些,收紧了箍在她腰间的手,又闭上了眼睛。

    楚维琳醒时,听见了水波声,她皱了皱眉,常郁昀已经不在舱室里了,而她的身上,比昨夜里多了一床锦被。

    看来,是她睡迟了,而水波声阵阵,船应当行得极快吧。

    旧都往江南去还有好些路程,楚维琳记得常郁昀给她看过的水图,这一路上会经过好些城镇,只可惜他们时间紧,不好停留,要一直到了明州那里,去拜访了常恒淼从前的相识之后,坐着马车去金州。

    还要一个月呢。

    常郁昀在看书,楚维琳没去打搅,登上甲板转了转。

    太阳有些高了,三四月交接时,正是一点点暖起来的时候,尤其是白日里,很是暖和,又过了旧都,气候与京城里也有些差异,等又行了五六日后,夜里舱室里基本就不需要点炭盆了。

    沿岸垂柳落于水面,亦又落花相伴,楚维琳与李德安家的商量,把舱室从甲板下的一层挪到了上面一层来,这样,白日里开着窗,就能有春风阵阵拂面而来了。

    虽不能上岸,但好歹还有顶层的舱室可以打发时间,楚维琳不是耐不住,一定要去凑什么热闹的性格,倒是很适应这样的恰意和随性。

    直到四月尾端时,终于入了江南地界,又行了两日,停靠在了明州府渡口。

    明州的热闹与其他地方的又不一样了。

    他们停靠的是内陆渡口,楚维琳听常郁晚说过,明州沿海,另有海路渡口,那里的货船会从外洋运来许多西洋货,而明州人近水楼台,见识的西洋东西比京城里见多识广的官家人多得多。

    明州城毕竟是常恒淼当了多年官的地方,要拜访的人多,就不能匆匆来匆匆走的,夫妻两人搬入了常恒淼在城中置办的一处小院。

    看守小院的人,楚维琳不认得,常郁昀是知道的,是涂氏的心腹,这些人以涂氏马首是瞻,官家姓王,是个四十岁出头的汉子。

    王管家在院外迎了他们,楚维琳看了一眼王管家两口子行礼问安,不由就撇了撇嘴。

    这两位当了几年官家,当真把自个儿当成这院子的主人了不成?那笑容里的排斥和防备,换作是谁都瞧得出来。

    楚维琳不会费心思与王管家两口子周旋,小住几天而已,根本没有折腾的必要。况且,她知道这等怠慢仅仅就是王管家两口子自己揣摩涂氏心思做出来的行为,以为他们和涂氏在京中势必是水火不容了的,可事实上,她和涂氏分明就是各走各的阳关道,才不会在这等小事情上使绊子为难呢。

    吩咐底下人把院子里收拾妥当了,楚维琳抱着霖哥儿回屋里休息,常郁昀去了书房,给要去拜访的人家递了帖子。

    之后的几日,夫妻两人异常忙碌,等把常恒淼安排好的必须亲自去拜访的那些熟人们一一拜访完了,楚维琳颇有些精疲力尽。

    即便如此,还是要依着行程,安排了车马往金州去。

    等好不容易见到了金州城门时,楚维琳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未完待续)